他从坡坎下的草垄里醒来后在掌心结了层薄痂的□□里翻出了一颗完整的谷子,后来那颗谷子被他不同寻常的种在鲜有人踏足的一处荒草从……他老是可笑的在上方乌压压砸下来时将脚尖对着山外的另一座山,直到有一天他在全天全眼的黑里将那棵长到他膝盖的稻谷从头到尾的嚼吃个精光。
他冲着那四个字咬去,牙齿打颤的冲着他的命咬去:“我是地生的嘞……我能种好地嘞!”
柳鸷从这由肿痛的喉咙发出的颤抖发麻的声音中,竟是听出了如闷雷一般的威严,不过很快这股威严就随着说话的人垂下脑袋的动作而无影无踪,这让柳鸷莫名生出了戏弄的想头:“还地生的?你会侍弄地?我看你这身板能往地里使两下锄头我都要谢天谢地了!”
萧羊犟这话,同样的一亩地由他来种咋都要比其他农户人多侍弄出一担粮食,他咋不会侍弄地嘞?啥都能骗人,可庄稼侍弄的好不好孬不孬是不会骗人的,吃到肚子里的粮食是多还是少这也是不会骗人的。
“粮食不哄人嘞……人使多大力地都晓得嘞……地里的粮食长的好嘞地晓得我使了多大力嘞。”
柳鸷疑心这话,这不是骗人的话嘛?那山里咋不是这样?那山里的树山里的草山里的肉也没见人去挖土更没见人挑了屎尿去养,不也能长的高长的好长的肥嘛。
“那你去种!我的地都让你去种!”
萧羊留下了泪来,这不是人啊!这是骡子是驴是牛!土地亲爱着骡子亲爱着驴亲爱着牛,他仿佛又看到了悬崖下的一大片稻田,牛耕着地驴耕着地骡子也耕着地……多么的辛劳又多么的幸福。
“我种地嘞!我把你的地都给种上嘞!”他滚烫着两眼对着更滚烫的灶膛热切的道:“我也跟着耕嘞!那田里就差个人嘞!”
柳鸷说不出话了,清苦的草药味早已从那一锅滚烫的水中热气腾腾的窜了出来,他沉默的走出了灶房,不过很快便提着个又深又宽的木桶走了进来:“我给你把身子拾掇干净了……拾掇干净了就早早的睡个觉。”
汉子,是个汉子……被土地激起的欢欣鼓舞顷刻间被更为深重的悲痛染上了虫害,萧羊张不了口了,他顿觉脚心发痒并且这股痒意正以不可置信的速度翻滚到他的全身,他恨不得此刻脚下头顶身前身后都能完全的陷入那口深深的由他亲手挖出的像井一样的土坑中,是的,只有土地,只有泥土才能将他长入心肺肝肚的痒给耕种的平整。
但那是一片雄伟的稻田啊……他多么渴望能**着双脚走完这片雄伟稻田的每一寸,再在这片雄伟的稻田里亲手耕种出一茬崭新丰收的庄稼,尽管他需要再次熬过一个冬天。
“好……拾掇干净。”
柳鸷麻利的往灶房外送去了两桶滚烫的草药水又去卧房拿了油灯点上,回来后直走到水缸前大力舀了好几瓢水把锅给填满了,水瓢砸在水面上弄出了好大一声噪音,他烦躁的扯了几下衣襟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身上就起了层汗:“热死个仙人嘞!”
萧羊耳朵一扬,热死个仙人嘞……热?他像是因着这个热字才觉察到了自个儿的眼皮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刺烫,这烫直直的穿进了他的心里,他想要用手去摸摸去摸摸那眼皮子下的眼珠子是不是真的……真的就给烧着了……
咋能这样个儿烫?
“水跟你倒在桶里头了……”柳鸷瞪了他一眼有些恼火:“我跟你说话嘞你一直盯斗灶膛瞅是要干啥子?要干啥子?你脑壳就不能转一下啊?”
“哦……哦……”萧羊心颤颤的应着,他不太能只靠着声儿辨出方位来,只得先朝左边儿心惊胆颤的转下脑袋,不想听着买他那人叹了声气,他以为是自个儿转错了就急惶惶的往右边儿转,这下却没听着声了,他焦躁的捏着衣角又往左边儿转脑袋。
柳鸷盯着他的耳子瞅,怕着他耳子上也有点儿毛病,要是个又瞎又聋的……这人留着能顶个啥用?
萧羊脑袋一会儿往左转一会儿往右转,转来转去转的他的心就越发的凉,可他的肚子却是舒坦的,他晓得肚子的舒坦是从哪儿来的。
“谢谢你跟我烧水拾掇嘞,我要还你的嘞……”
柳鸷呲牙挠耳的,快步上前捞起人就往柴房里去,柴房靠右的地儿搁着个装了一半的大木桶,这还是柳鸷前两年费尽心思置上的,他就一糙惯了的汉子那里还讲究这些?不过是听着村人唠人闲话,说村里有户人家的闺女是个命好的嫁到了别村一个有钱的人户去了,人汉子的爹娘还特意去镇上置了个刷了油的大木桶给这对新婚的小夫妻单独使。
柳鸷那时还没存娶妻生子的念头,只跟“刷了油的大木桶”“命好”这九个字暗中较劲,但他见不得拿野物换来的银子买个没甚用处的大木桶,这暗中较劲便因此坚持了好长一段时日,等那镇上的老鳏夫娶了个黄花大闺女,几月之后那黄花大闺女有了身孕,一年的日子忙忙碌碌又糊糊涂涂的过去,那镇上的老鳏夫成了孩子他爹,那黄花大闺女成了孩子他娘,柳鸷那长达整整一年半的暗中较劲才得到了收尾——他用六只野山鸡换了个刷了油的大木桶。
萧羊的脚几乎是刚一触地一股剧痛就从他的小腿处传了过来,他立刻将嘴唇抿死把痛呼生硬的压制在身体的更深处,手却下意识的抓住了买他那人结实的两臂。
柳鸷把他的手扯来摁在了木桶沿,过来的匆忙,没顾得上把家里的那张独凳给顺手带过来,“你扶好桶的边儿哈!我得把那刚你坐的那凳子给拿过来,你这风一吹就要倒浑身都破破烂烂眼又瞎的,你只能坐着让我给你拾掇了。”
他的话虽说是在抱怨却听的出是好意,萧羊照着他的话用手掌将桶边紧紧的抓住,他出去了……萧羊心慌的吓人极力睁开的双眼只瞅得到闪着点儿亮的黑,他羞耻于将这具畸形的身体展露出来,但他也晓得他早就显出了百病缠身的死。
汉子,汉子……婆娘,婆娘……
“妖怪……山精……报应……烂娃子……杂种……不是人……畜生……活起干啥子……离他远点……怪不得……好好好……祖坟冒青烟了……”
“我能给人生娃娃……”他的嘴巴撕开了一条缝,这几乎是气音。
柳鸷提着凳子一只脚刚踩进门就差点儿栽了个跟头。
“我能给你生娃娃。”
柳鸷震惊的喊道:“你说啥子!”
萧羊浑身都在抖:“我能给你生娃娃。”
那人牙子不是哄人的嘛?
“你能生娃娃?”柳鸷朝他的□□看去:“你个带把的能生娃娃?!”
“……我怪嘞,我生下来烂了嘞……我没病……我是烂了嘞……”萧羊艰难的扭头,汩汩的眼泪水从他两只骨肉框子里轰隆隆落下:“我能种地嘞……我给你种了地我不吃……地里的粮食长的好嘞……我瞅瞅我不吃……”
柳鸷一个甩手气冲冲的大步上前,避开人的脸瞅着凳子被他甩远后又沉着脸把翻在干木头上的凳子给捡了回来:“你还不吃?你刚刚吃我的还少嘞?还不吃!不吃你能活?我救你回来喊你不吃?你没病……你没病!我听你讲话我才是那个有病嘞!”
“你晓得不?你没病我才是有病!你说你要跟我生娃娃,我饿死你,你饿死你自个儿子你还能跟我生娃娃”他手上还提着捡回来的凳子又气狠了的把萧羊脸上轰隆隆打下来的雨点子往地上劈里啪啦的抹:“你有啥子好怕嘞?肚皮儿都吃饱了你还有啥子好怕嘞?”
柳鸷的手抹上来,萧羊就跟脸撞在老树皮上似的扎的他发晕,他怔懵的张着嘴没明白刚刚听到了啥,柳鸷把凳子往他腚下一扔愣是没收力的把他摁在凳上就开始解他身上的衣裳。
小腿痛的狠了萧羊受不住的左右打摆,柳鸷气的一脑门儿的热汗还没空儿抹,烦的不行:“动啥动?不刨拉掉你身上的衣裳我咋把你拾掇干净?你脑子瓜啊?”
穿在萧羊身上松松垮垮的衣裳几下就滑溜到了他脚下,瘫了一地就跟**月的天扔了半夜的肠肠肚肚一样,要烂臭了人。
跟着酸臭味儿一起窜出来的是两块最大的野鸡肉,萧羊听到声儿了,他像是突发了急症一样浑身剧烈的颤抖,剩下的十九根指头几乎同时疯狂的弯曲,他深深的记得谷子被从指甲缝里翻出来的那个深夜,一双差点儿被打废了的双手就那么空的伸着去瞅被那家人齐整整的摁在磨刀石上的右脚……
柳鸷的身体像一座山一样将萧羊牢牢地固定在了凳子上,浓烈地酸臭呛的他直打咳但手掌探出的嶙峋又叫他发不出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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