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格罗迦展开信一看:“别追了。我是你家长子请来的客人。你要找就找他。落款:黑甲人。”好哇,以此为证。我看你怎么抵赖!童格罗迦气得半死,脸上肌肉在愤怒地颤抖着,眼睛里迸出火般凌厉的目光。
“摄政王。国相?”笺摩那和玛雅急急忙忙闯进来:“吵哄哄的怎么回事?”
“笺摩那,你来得正好。” 童格罗迦将信塞到妻弟手里让他好好看看。“光天化日之下黑甲人都闹上门了。你说该怎么办?”笺摩那飞快把信看完,倒吸一口冷气,抬头询问呆若木鸡的安归:“你真的和黑甲人……?安归,安归,究竟让我说你什么好?”
“安归。”玛雅战战兢兢走到继子面前抓住他的手臂恳求道:“事情发展到这般田地你再抵赖也没用了,老老实实承认了吧。”
“你撒什么疯。” 安归甩继母的手,坚决不承认 : “ 什么黑甲人,我没看见。”“嘿嘿,父亲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明着放我出狱,暗地里故意设了个陷阱引诱我往里面跳!”
童格罗迦没吭声, 笺摩那疑惑地问:“陷阱?设什么陷阱?”“难道我说错了!”安归夺下他手中的信狠狠扔在地上,提高声音吼道:“故意借用黑甲人捏造事实,分明你们早有预谋沆瀣一气设计我!”
“捏造事实?”玛雅急得满头大汗,整个胸腔就充满了火气,加大,加大,就要炸开可硬是挥发不出来。“安归你……你还想死撑到哪个时候?你以为这是你父亲捏造出来唬你的?昨夜我都亲眼看见了。”
安归愣住:“看见什么?”玛雅把昨夜在他寝宫门口看见黑甲人的事和盘托出。“当时我睡迷糊了还以为她是你的侍从。”“胡说八道,她怎么可能是我的侍从?”安归变得慌乱,完全没有刚才那股打不扁捶不烂的倔强劲,转身对着童格罗迦一遍又一遍地解释:“父亲,父亲你听我解释,我是被冤枉的,我真是被冤枉的。”
“冤枉 ?”童格罗迦微微眯起眼睛,意味深长道:“方才还说我捏造事实故意借用黑甲人引诱无辜的你掉进陷阱。怎么眨眼又改口辨称冤枉了呢?”“我真是被冤枉的,”安归依然为自己辩解:“我知道是谁冤枉我。”
笺摩那问:“是谁?”
安归恨恨地说是海珑麟,因为自己亲眼看见她的女官薇迪雅来到亲王宫邸偷偷塞给穆茜尔一笔钱。童格罗迦半信半疑,“穆茜尔?尉屠耆的女官?她为何收公主的女官的钱?”
安归说:“目前我还不知道。但我怀疑她们之间有勾结。”
“她们两个,一个是嫡系公主的女官,一个是旁系王子的女官。”笺摩那不相信安归这种说辞,“她们能有什么勾结。”话音刚落, 手臂被长姐暗中狠狠地掐一把——玛雅低声耳语:“傻子你想干嘛?”“替公主解围?别忘了私通之嫌还没……” 安归指着门口理直气壮地说:“父亲如果你也不相信,可以去把穆茜尔找来问问就知道。”
“姑娘哪去了?”尉屠耆坐在地台上翻阅书卷,穆茜尔给他倒了一杯奶茶。
尉屠耆头也不抬地回答:“ 她住得不大习惯。先回去了。”
“那怎么行。”穆茜尔蹙眉道:“现在不趁早学会吐火罗人的生活方式, 日后你们如何成婚如何相处?”“你呀就别瞎操心了。”尉屠耆合上书卷,“日后的事情待日后慢慢再说……”
“穆茜尔!”门廊外传来依布蒂哈吉的尖叫声,紧接着“咚”一声寝宫大门被撞开,“你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闲聊啊?”惊慌失措的依布蒂哈吉扑进来,冲着穆茜尔大呼小叫,“你惹祸了你知不知道?!”
惹祸?我惹什么祸。穆茜尔莫名其妙。“发生什么事了。”尉屠耆非常惊诧,瞥了一眼旁边的女官,站起询问依布蒂哈吉:“说清楚。”
“王子。”依布蒂哈吉指着穆茜尔,费力地咽了一口唾沫:“你自己问她,她收了凤卿公主的钱,摄政王立马就要来找她算账!!”
“钱?”尉屠耆扭头看着神态不大自然,似乎有些心虚的穆茜尔,“什么钱?”“海珑麟给你钱了?”
穆茜尔吞吞吐吐,“我,我。”
尉屠耆见状认定她有事瞒着自己,脸色忽然变得阴沉,眼神也黯淡了就像晴朗的天空猛然遮来一片乌云,厉声喝道:“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穆茜尔心想王子和公主不和,如果把私下收受公主贿赂之事告诉他,会不会……然而事态发展已经容不得犹豫,童格罗迦派来的侍卫闯进来,弯腰向尉屠耆行抚胸礼:“摄政王有要事召传女官过去问话。”
“王子。”穆茜尔意识到不妙,心中好像有一面小鼓“咚咚咚”敲个不停。“救救我啊。”她拽住他的手臂使劲摇晃,漏嘴道:“否则安归会杀掉我的!”果然,果然不出我所料。尉屠耆从她异常慌乱的表情里猜到了七八分,气得指着她想骂却又骂不出来:“每次都让我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侍卫客气地说:“女官,快走吧。摄政王在等着呢。”尉屠耆问:“父亲现在何处?”侍卫回答:“大王子的寝宫。”
童格罗迦双手背后在等候侍卫把穆茜尔带到面前的空隙间反复踱步,他阴沉着脸,目光黯然无色似乎寝宫里所有人都被影响到,周围一片寂静,静得可以听见呼吸声,静得可以听见心跳声,静得甚至落针可闻,没有人发出声音,没有人划破这安静的氛围直至侍卫领着穆茜尔和尉屠耆进来,“摄政王。女官已经带到,还有王子。”
“屠耆。”童格罗迦看见次子感到意外,脸色稍微有些舒展,“你回来了?”
尉屠耆微笑着回答说:“噢。 我昨日刚回来。噢,还有黎帕那。”玛雅听到尉屠耆提及黎帕那,偷偷瞥一眼左右,心里呯呯乱跳但仍然装作若无其事,为了保全脸面不想让侍卫看出摄政王妃表现出的恐惧与紧张惹来笑话。
她。难道…… 安归听见父亲和异母弟这番对话完全始料未及,不由自主联想到那双布满血丝如同野兽吃人般阴森森的可怕眼眸,心里咯噔,这时父亲换了另一副脸孔如同风吹散阴霾重新放晴般,笑容灿烂如阳光,“真的?她也来了?她在哪儿?”
尉屠耆说黎帕那与粟特人生活已久,所以不大习惯,童格罗迦笑说不急不急来日方长慢慢会习惯。
“对了。”尉屠耆顿了顿,又问,“父亲你突然有什么要紧事非得召传穆茜尔?”
童格罗迦哼了一声,斜睨安归一眼,“全是他惹的好事。你祖母原本只是想借着死尸试探试探他居心何在,果然不出所料,前脚刚释放,后脚黑甲人就跟着冒出来。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我已经说了有人冤枉我,海珑麟!”安归指着躲在尉屠耆身后的穆茜尔吼道: “死婆娘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收受海珑麟的女官的贿赂之事?是她指使你在背地里搞鬼的吧?!”
尉屠耆扭头斜睨穆茜尔,语调平静:“到底怎么回事,你老实交代。”对方当即意识到私下接受薇迪雅塞钱的事被安归发现了,仗着有尉屠耆这块挡箭牌在前公然壮起胆子顶撞说:“你血口喷人!我,我确实收过薇迪雅的钱但根本不是搞鬼,是、是不久前帮她买了食材,她为表示感谢所以给我一些钱。”
始终保持缄默的古里甲听到这里,快步走到穆茜尔面前问:“你和凤卿公主的女官之间有往来?”
穆茜尔说原本没什么大的往来,只是偶尔遇见……
“她撒谎!”安归怒气冲冲地反驳说:“她就是在暗地里和海珑麟勾结设计冤枉我。父亲你如果不相信,可以去找海珑麟过来对质。”古里甲转身用征询的目光看着童格罗迦:“摄政王你怎么看。”
童格罗迦思考片刻,“好吧。立马把凤卿公主及其女官找来对质。”
玛雅睁大眼睛说:“召传公主来这里?她肯来吗?不合适吧。”童格罗迦觉得在理,便改口说:“那回去阖宫吧。国相。我们走。”
玛雅伸长脖子看着尉屠耆拽住穆茜尔跟随童格罗迦、国相古里甲、安归以及侍卫齐齐离开,只留下蒂亚妲,自己和笺摩那三人,蒂亚妲担心地追到门口被她拉住,“ 哎哎哎你去干嘛。别添乱了。笺摩那你更别去,否则会招惹事端的。听见没有?”
“长姐你胡说什么?”笺摩那甩开其拽着自己衣袖的手,不耐烦道:“我和海珑麟本来就没事,让你这样说没事也变得有事了,跳进牢兰海也洗不清了!”
“多可爱的小东西。”海珑麟正在寝宫庭院里和刚出生不久的黑羊羔子玩耍。浓密的黑毛闪闪发光,一点儿杂色也没有。它跑得很快,前腿一弯后腿一蹬就能跳出很远,像一个黑色的毛球。这羔子可淘气得很整天东窜西跑,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只有吃奶时它才会跪在母羊的身旁安静一会儿。它睡觉的姿势太奇特了,四条腿跪在地上,就睡着了好像一只可爱的小猫。
“公主。”薇迪雅看公主玩得开心,趁机凑过来邀功可还没待开口,海珑麟突然气呼呼地叫道:“该死该死真该死。”
薇迪雅惊诧地问:“怎么了。什么该死。”
“猫!黎帕那的猫! ”原来海珑麟从羊羔子身上的黑毛联想到黎帕那养的那只黑猫,懊恼道:“她答应送我一只的可我居然忘了!全怪那个老东西,为了找他,我忘了正事!”薇迪雅说改日再去西城区找黎帕那要便是。“公主。”侍卫这时来到她们面前, 弯腰行抚胸礼,“摄政王有要事,召传你去阖宫一趟。还有女官也一起。”海珑麟觉得自己玩耍的气氛受破坏,不耐烦道:“王叔有什么要事啊。”
“穆茜尔死婆娘。你听着。” 童格罗迦等人齐齐离开亲王宫邸前往王宫的中途,安归扭头瞪着尾随在尉屠耆的穆茜尔,放出狠话,“不要以为你是王弟的女官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我警告你,把我惹毛了照样可以把你剁碎!!嘿嘿嘿嘿嘿嘿,王弟……届时千万别怪王兄我不给你面子。”尉屠耆只是微微翘起嘴皮作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作为回答。童格罗迦亦扭头狠狠瞪着安归道:“少在这里得意忘形!你也不要以为是我儿子,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我警告你。等枢密院会议召开,诸位王族贵戚讨论究竟是定罪还是逐出王室,嘿嘿嘿嘿,安归……届时千万别怪父亲我不给你面子。”
“父亲,怎么你就是不相信我呢!”安归窝火道:“我好歹也是你的儿子,我血管里流着你的血,我被定罪被逐出王室,对你有半点好处吗?真是。”说话间迎面走过来一个衣着简陋边咬芦苇杆子边大摇大摆赶路的仆从,哼着悠哉小曲儿,安归看他一眼,觉得特别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哪里?…… 突然脑子里激灵,勃然大怒指着对方喝道:“是你!站住!”
仆从认出安归,“糟糕。”吓得转身想跑但为时已晚,安归拨开众人飞冲上去揪住他就是一顿劈头盖脸地猛揍,“好哇,苍天有眼终于让我逮住了。”
童格罗迦赶紧让侍卫拉开他们,“住手。安归你这又是在做什么。”“父亲!”安归指着坐在地上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仆从满面怒容道:“此人就是当初受海珑麟指使哄骗我出去打晕然后扔到匈奴夫人寝宫的信差!”
摄政王召传公主去寝宫,还有我。 为什么事?应该没什么事啊。薇迪雅莫名感觉不踏实,拉拉海珑麟衣袖上的流苏,轻声道:“会不会是……去亲王宫邸找穆茜尔被发现了?” “难道你塞钱的时候被人看见了。”海珑麟问。
薇迪雅说“发现倒没有,我就是觉得走进去浑身不舒服不自在。”“公主!”侍卫已经等得不耐烦,催促道:“摄政王还在阖宫等着呢。快走吧。”海珑麟只好领着薇迪雅,跟随侍卫悻悻然地来到阖宫,踏进门就看见王叔童格罗迦,国相,尉屠耆,穆茜尔还有安归,还有那个当初受自己指使前去亲王宫邸假借王叔名义将安归诱骗出寝宫打晕的信差都在,顿时心里咯噔隐隐感到不妙:糟糕。还真让薇迪雅猜中了。王叔待会肯定问起 薇迪雅偷偷给穆茜尔塞钱的事。无论如何我得保持冷静绝不能露出破绽。
海珑麟故作若无其事地问:“王叔究竟有什么要事如此急着召传我过来?”“是这样的。”童格罗迦心平气和地说:“安归才获释没几日,黑甲人就跟着他来到亲王宫邸。我已经亲眼看见了。可安归不承认还口口声声辩解说是你的女官暗中给穆茜尔塞钱,互相勾结搞的鬼。”
“噢,”海珑麟斜睨旁边略显心虚的薇迪雅一眼,“是你暗中给穆茜尔塞钱啊。”
薇迪雅没来得及回答,安归冷笑道:“我亲眼看见了,你还想抵赖吗?”
没用的东西。废物!海珑麟狠狠瞪着薇迪雅,气急败坏,“此人你认识吧。”安归又指鼻青脸肿的仆从问。“当初我被诱骗出宫邸然后被打晕,醒过来就睡在匈奴夫人床榻上,就是他假借父亲的名义带的口信!若非背后有谁故意指使,岂会如此胆大包天?”
海珑麟没吭声,童格罗迦问那个仆从:“你叫什么名字。”
“摄,摄政王。”仆从抚摸着肿胀的脸,偷偷看了海珑麟一眼,狼狈地回答:“我叫作萨尔曼。”
“萨尔曼。”童格罗迦问,“安归说你受凤卿公主指使设计陷害他,究竟有这回事吗。”
怎么办。躲藏好多日还以为风头过去却偏偏一时大意被抓到了。萨尔曼支支吾吾,当初收了公主不少钱,怎敢出卖她呢?
“萨尔曼你要想清楚。” 尉屠耆脸上闪过一丝丝不易觉察的笑,发话道:“无论曾经做过什么只要如实交代,摄政王必定会从轻发落。想必你也应该知道欺骗王族贵戚的后果有多严重吧?” 萨尔曼又看了一眼海珑麟,发觉其目光凶恶好似在威胁:你敢!他于是被吓住欲言又止:“我……”
尉屠耆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继续说:“虽然凤卿公主身份尊贵,但如今坐在王椅上把持政权的是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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