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瑾:“……”
好吧,毕竟还得是尹无宗。
尹无宗喝了一口茶,将茶盏放在一边的桌子上,说:“本君太久不曾回来,门内的事也忘得差不多了。这瓷间城,如今是谁在管那些纷杂事?”
拔舌相说:“是属下在管。”
尹无宗挑了一下眉,说:“哦?如果我没有记错,瓷间城似乎是本君带着阎修罗,领着几千的门徒,亲手拿下的。”
“怎么……就成了你的地盘了?”
拔舌相猝然一惊,从椅子上坐起身来,抬起手想要打一个响指,却晚了一步。他瞳孔剧缩,看向了尹无宗。
尹无宗抬起了手,像是在虚空中捏住了什么东西,姿态十分悠闲,说拈花也无妨,但拔舌相蓦地感觉到一股堪称恐怖的力量。
他能坐到这个位子上都是靠的都是巧舌如簧,但真本事确实不多,也很少和尹无宗征战四方,是以不曾有机会见识过尹无宗的手段。
如此……窒息!
寒霜覆上了他的下颚,冻住了他的口鼻,彻骨冰寒,令人颤栗。拔舌相倏然一惊,喊道:“……主……主上!饶命!”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筋脉骨骼都被迅速冻住,血液的流动也逐渐慢下来。他感觉到了迷离之中走到身前的死神——
那个死神,如地府里的活无常别无二致,一身素白缟衣,清瘦如骨,正抬着那双冰冷的手,捏着他的下颚。
力道虽轻,气劲强悍。他却连挣扎反抗的力道都没有,如同被钉在原地,做成标本,再也不能动弹!
他身负重伤!
他本事一般!
但他确确实实是一只魔物啊!怎么能……如此轻而易举就受制于人?怎么能……还未反手一搏就彻底身陨?!
骇然的不只是拔舌相,还有韩瑾。虽然拔舌相确实不是什么善类,连他都看得出这是在自己受封的地盘上作威作福意欲叛主,但是……尹无宗的出手,太仓促,也太凶狠!
他忍不住上前拉住尹无宗的一角水袖,说:“……主上,要不还是先留他一条狗命吧。”
尹无宗挑眉一笑,说:“你在替他求情?”
韩瑾心说我没有我怎么可能替这么一个没长眼睛的狗求情?!无宗主上你不要仗着我不敢反驳你就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尹无宗也没把拔舌相放下,只是对韩瑾悠悠然的说道:“瑾儿,你知道……上一个在我面前替死人求情的,是什么下场吗?”
韩瑾一阵胆寒,战战兢兢的说:“……是什么下场?”
尹无宗手指轻轻往外挥了两下,拔舌相就被甩开十几米,摔到了大殿中间。尹无宗轻笑了一声,从胸口暗袋里掏出帕子,擦拭着五根手指。
韩瑾一面手指掐了个诀意图逃跑——毕竟硬刚的话,他怕不是脑子出了问题。一面心中咋舌道:“你根本就没有碰到他在这儿擦什么擦?!”
尹无宗站起身来,将帕子随意扔到一边,又解开了外袍,任由它脱落在地,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中衣,往前走了一步。
韩瑾:“???”
传闻有言,无宗主上阴戾乖张,喜怒无常,似乎还……荒淫无度?
那他他他!他娘的这是想干什么?!!
尹无宗说:“没有上一个,我要杀人,根本就没有人赶上前求情。”
韩瑾:“…………”
那看在我是第一个的份上,你能不能饶我一命呢?
尹无宗又笑了出来,指着不远处狼狈不堪的拔舌相,说:“况且,他也不是个死人。”
韩瑾没太懂他这话里的意思,尹无宗却没再和他废话,只是慢条斯理的走上前,踱步到拔舌相身边。
如果说白缁行走间是清风霁月的挺拔,那尹无宗一定是火树银花的贵气。哪怕只穿着一身中衣,也让人看不出一点过分露骨的旖旎,只是位居人下的仰慕。
天生的好颜面,娘给的好气质啊!
只是可惜了,拔舌相不是人。
虽然魔物都是意念全消,但拔舌相却与寻常魔物多有不同。毕竟韩瑾见过的魔物,羽魔虽癫,倒也还算知道抓人质;善面头陀虽傻,倒也还能有一点书生儒雅;至于虞城逍遥游的东家,那个被他……被尹无宗推测出来的魔物,更是没有一点儿意念全消的样子。
但这个拔舌相,尚且不知他生前也做过新科状元,更是连中三元的奇人,但不也是口齿伶俐,巧舌如簧,惯会攀权附势吗?怎么如今……还会看着尹无宗只穿一件中衣的模样垂涎三尺?!
这实在算不得韩瑾思想龌鹾,毕竟他也很疑惑,拔舌相看着方才差点把他的命取走的死神走来,居然眼睛都看直了,嘴角还勾着一抹傻气十足的□□!
韩瑾直接爆出一句粗口,道:“次奥!这个魔头怕不是疯了?!”
虽然这是尹无宗不错,但这具身体是白缁的!
拔舌相对着这具身体垂涎三尺,四舍五入一下不就是对着白缁垂涎三尺嘛?!韩瑾绝对不允许,冲上前就要挡在尹无宗面前。
然后被尹无宗轻轻推开了。尹无宗在拔舌相面前蹲下,看着拔舌相如同蛇妖一般在地上难耐的扭动着。
这是怎么了?
尹无宗往两边扫了一圈,果断抓住了韩瑾的手臂,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的速度,将韩瑾的手压在了拔舌相的肩膀上。
韩瑾:“…………”
一股奇异的气劲通过韩瑾的手臂传递到拔舌相身上。尹无宗轻轻念道:“极寒还骨,众生清明。”
拔舌相真的慢慢冷静下来。他轻轻颤栗了一下,抬头望向尹无宗。
对视三秒后,他跪趴到地上,一面伸手去抓住尹无宗的衣摆,一面喃喃道:“……主……主上……你是要来杀我吗?”
说完,他又自顾自的痴痴说到:“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呢……嘿嘿……主上,我——”
哪里还有一点十年寒窗,一举成名的样子?韩瑾在一旁看着他的脸扭曲的难看极了,不由十分恶心。
尹无宗嫌弃的抬脚让开他的手,说:“秦相公,你放心,本君现在不杀你。”
他顿了一下,森然一笑,说:“本君是看到你的令牌,赶来救你呢。怎么,秦相公这是自知大限将至,还想在本君身上讨点欢愉?”
尹无宗惯会暧昧,此刻却只能听得出一点嘲讽。他说:“秦相公,告诉本君,何人伤你?”
拔舌相如同痴傻一般,盯着尹无宗的衣摆看了良久,才陡然狰狞起来,嗓音不知为何,变得尤为嘶哑。他说:“是……是一个小屁孩,连毛都没长齐呢,就敢……来找我送死!”
小屁孩?那看来是谢暮山无疑了。尹无宗沉吟片刻,说:“你把他杀了?”
韩瑾站在他身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谢暮山再怎么说,也是白缁珍之重之的心肝宝贝儿。尹无宗这话问得,全然没有一丁点儿忌讳或紧张,看起来谢暮山的生死压根就与他无关似的。
那他对自己怎么就还挺上心?
韩瑾顿时醍醐灌顶:是了,无宗主上喜怒无常,开心了就给你扔根骨头,不开心了就往你脖子上比划一刀,众生皆畜生,他即是屠夫嘛!
显然啊,“无宗主上阴戾乖张喜怒无常”这十二个字,不仅广泛的刻在了随处可见的画本上,还深深的刻在了一众小辈的心里!
拔舌相应该真的是不知天道哪里出了故障,导致这十几年脑子坏的不浅。他睁着一双眼睛,目光聚不起焦,一句话的信息不知要在全身上下传递多久才能被大脑接受。他说:“我……我没弄死他……”
“啊……是那个小子,那个……上回,我没有弄死的小子,我……不是……我没弄死他。”
尹无宗也不急,继续问:“然后呢,怎么回事?”
“然后……然后我的令牌就飞出去了!那个小子不简单……他差点把我弄死……嘿嘿……我也差点把他弄死。那小子命好,他跑了,没死。”
尹无宗皱了皱眉,说:“他跟着令牌一起跑的?”
“……我……我不知道,不是,在令牌飞出之后!对对……”
尹无宗没有再问话,默然片刻,看向了大殿一角,似乎要穿透厚厚的玉墙,看到外面蔚蓝旷阔的天空。
拔舌相依然在地上毫无尊严的扭动着。他一边扭,一边呻吟,忽然暴喝道:“为什么……呼——为什么还没有来人!把我扶下去!”
又有三个侍女簇拥着围上来,视无宗主上若无睹,身姿婀娜的扭到拔舌相身边,莺歌燕语般的娇柔声音直击耳膜:“相公~我们这不是来了吗?”
他们将拔舌相扶了下去。在这期间,尹无宗动作换都不曾换一下,看也不曾看这些人一眼。
韩瑾心中有些忐忑不安,说:“那个……主上,以前拔舌相就是这样的吗?”
尹无宗斜睨了他一眼,说:“你觉得我会挑这样的人做万相门长老?”
对着韩瑾有些疑惑又躲闪的目光,他转回了头,顿了一下,说:“他当年是连中三元的奇子,为人狠辣,尤为奸佞,但确实有点本事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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