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样的蛊惑之下，谢暮山点了点头，说：“好。”

说着，他的眼睛又湿润了，索性埋进了白缁怀里，闷声问：“师尊，他们是谁？”

白缁愣了一下，反问：“你还记得他们有什么特征吗？”

谢暮山点了点头，说：“黑衣，面具。”

他想了想又道：“我对为首的人印象深一点，他和你身形差不多，但是……”

白缁：“？？？”

“但是？”

谢暮山露出一丝笑意，说：“他比师尊你瘦多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么厉害，结果是个皮包骨。”

白缁：“…………”原来是我这十几年好吃懒做饱食终日慢慢变圆了吗……

谢暮山似乎看出了他的意思小情绪，补充到：“师尊不胖，师尊玉树临风，那个人瘦的都脱相了。”

“……行吧。”白缁说：“还有呢？还有什么吗？”

谢暮山摇了摇头。白缁看了，轻轻叹了口气。

谢暮山问：“所以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

谢暮山看着有几分落寞，连声音也有几分厌倦，说：“那算了吧。”

白缁轻笑了一声，说：“什么算了？小小年纪就要一笑泯恩仇？”

谢暮山看着白缁，问：“师尊帮我？”

白缁轻挑眉梢，说：“你不叫我师尊我就帮你。”

谢暮山看着有几分挣扎。白缁又道：“你再叫我师尊我就趁你睡着带着瑾儿跑路！”

小暮山明显被吓到了，坚定的说：“白缁！”

怎么感觉……有点视死如归？

白缁失笑，说：“明早我出去一趟，尽量中午回来，你就和瑾儿待在一起，知道吗？”

小暮山警惕的问：“要做什么？”

白缁说：“你这小孩防备心怎么这么重？我都把瑾儿给你留下做人质了，还在这疑神疑鬼呢？”

小暮山依旧坚持不懈的盯着他。白缁只得顺着他回答。

不过依旧是口若悬河：“去散心。”

小暮山誓不罢休。

白缁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只得认输：“好好好，你厉害，你赢了。我去找点东西，很快。”

“找什么？”

白缁觉得自己像被押进了衙门，而小暮山就是那个刨根问底的主审官。

白缁干巴巴的说：“土。”

“做什么？”

“把你埋了。”

小暮山：“……”

白缁不满的说：“你那是什么表情，有你这样的小孩吗？来，跟我念，尊，敬，师，长。”

小暮山回嘴道：“你不是不让我喊你师尊吗？”

“说文解字看过没，少主。师，教人以道者之称也。长者，齿高也。”

“我不是你的师尊，难道还不算你的长辈？”

小暮山无言以对，白仙君扳回一局。

第二日醒来，白缁果然已经走了，小暮山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若有所思。

随后他翻身起来，出了房间，敲响了隔壁的门。

白缁说终于回来，真的就在中午赶回来了。彼时，小暮山和韩瑾正在房里下棋。

韩瑾的棋艺白缁是心知肚明的，止步于会下，但不要给予希望让他赢任何人。

而小暮山隐宗出身，怎么说也能棋高一着吧。白缁有些好奇，往棋盘处一瞄，脸瞬间绿的像盆栽。

韩瑾气馁的说：“恕我直言，你哪怕是让师兄一着呢？”

小暮山毫不留情的嘲讽道：“恕我直言，你哪怕是在我手里撑过一刻钟呢？”

韩瑾气急败坏，看向白缁，喊：“师尊！”

小暮山似乎也要喊，结果话到嘴边，被白缁一双盛满温柔笑意的眼睛一看，又憋到喉咙里，卡的满脸通红。

最后没出声。

白缁挑了一下眉，好整以暇的说：“不叫人？”

小暮山憋了许久，闷声道：“白缁。”

韩瑾大惊失色的望向他，眼里写着**裸的四个字：不知礼数！

谁知白缁满意的笑笑，哼道：“这还差不多。”

而后指着韩瑾补充了一句：“尊敬师长，他比你大，他也是长。”

谢暮山：“……”他问：“那我该叫他什么？”

白缁想了想，说：“叫韩兄吧。”

谢暮山：“…………”能不能认真起一个称呼呢？这种称呼我不想叫啊。

白缁瞪了他一眼，谢暮山只得乖乖转过身子，说：“韩兄，承让了。”

韩瑾急得要跳脚，说：“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直呼师尊名讳？！你为什么不叫我师兄了？！”

看二人都是神色复杂的望着他，他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挖出来放在冰水里泡了三天三夜，已经凉透了。他崩溃的低声问道：“所以你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白缁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道这孩子怎么这么会说话？

他温声说：“收养人与被收养人的关系。”

随后对傻子韩瑾翻了一记白眼，转身斟了一杯茶。韩瑾趁着他喝茶的间隙向小暮山疯狂眨眼，用气音问：“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看他夸张的嘴型，是在咆哮无疑了。谢暮山本来也要用气音回答，突然脸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

韩瑾：“？？？”这个世界为何总是风云莫测？

随后他收到了小暮山的灵力传音：“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随后又传来了一道，听着有些委委屈屈，像个怨妇。

“我被逐出师门了……”

好吧，确实值得幽怨。如果有一天韩瑾遇到这样的事，大概会比小暮山还要怨妇，给白仙君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

师尊入识海大哭了一场，随后就把小暮山逐出了师门，这实在有些奇怪。饶是韩瑾这样的傻子，此刻也不由觉察出几分不对劲来。

该不会……小暮山有什么问题吧？

可是若是小暮山以前有什么劣迹，何以师尊只是将他逐出师门，却还养在身边？

他忽然感到醍醐灌顶：师尊虽然对着自己比较毒，但人还是很善良的，定然是谢暮山有问题，但师尊不忍直接抛弃一个八岁小孩，又担心谢暮山无人教化会越长越歪，所以出此下策，将这个人面魔头养在身边！

想通这一节，先前的同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小傻子满溢而出的正义，当场冷哼一声，改为怒目而视。

我绝对不会让你久留，祸害师尊的！韩瑾义愤填膺的想。谢暮山看韩瑾有些疑惑，悄咪咪侵入了他的识海。

然后听到了他的弱智内心戏。

谢暮山：“……”

一边专心致志喝茶的白缁也很心累。小家伙们用气音说话，对融气通物炉火纯青的白缁来说，跟用扩音术在大街上喊没什么两样。

但他们一旦改用灵力传音，那么哪怕是两个刚筑基的新手，他也听不到一点。

他根本就没有这个东西啊！！！

白缁不能听小家伙们的“悄悄话”了，不禁一时感伤，也忿忿的盯了谢暮山一眼。

随后，他清了清嗓子，说：“有什么东西都赶紧收拾好，半个时辰之后退房。

韩瑾愣了一下：“这么急？”

白缁没好气的说：“今年生辰还想不想回家了！”

现在都已经正月底了！

韩瑾恍然大悟，抱拳道：“得令！”便噔噔蹬的往自己房间跑去了。

白缁则转过头，看着谢暮山说：“昨日你不是问我，杀你满门者是谁吗？”

谢暮山一愣，低下头，半晌才闷闷的“嗯”了一声。

白缁狐疑道：“你怎么了？不想知道了？”

谢暮山又犹豫了很久，点了点头。白缁蹙眉说：“怎么？你还真打算一笑泯恩仇呢？若是这样，今日回暮山，我就该带上你，让你看看十几年过去，暮山之上尸骨皆寒还无人为之报仇雪恨。”

谢暮山被呛了一下，头低的更低了，问：“灭我满门者何人？”

白缁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下，说：“我若没猜错，那些人应来自万相门。领头者，无宗主上是也。”

谢暮山犹疑了一下，重复到：“无宗主上？”

万相门的名头他还是知晓的。以屠戮江湖各门各派臭名昭著，杀人放火无所不为，若说是他，到确实不是没可能。

谢暮山皱着眉，低声道：“可是……”

他声音太含糊，应该是在自语，白缁没有听得太清楚。他问：“怎么？”

谢暮山回过神来，连忙说：“没什么。只是……这万相门平日里神龙不见尾，我们要怎么办？”

白缁说：“所以嘛，还是要用到扶乩之术了。”

“再去找那个骗……大师？”

白缁瞪了他一眼，说：“大家出身，满腹诗书，礼数还是太疏忽了。”

谢暮山继续闷着了。

他忽然又问：“无宗主上，就是书架上那个人吗？”

书架上有人？你这孩子的嘴是随小傻子韩瑾长的？

谢暮山补充到：“就是那个无蝠消瘦……”

他蓦然闭嘴，看到白缁的脸突然就黑的像陈年锅底。

白缁说：“什么无蝠消瘦，你看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本子呢？小小年纪不学好！书架上不是有很多名著，没事不知道看看那个？”

谢暮山迟疑的问：“可师尊不也翻了吗？我去看书架的时候，看到那本书单独放在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