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站在银行大厅的玻璃门前,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监管系统依旧没有回应她的解控申请。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九点十七分,距离她提交材料已经过去四十三分钟。
这不对。
上次申请被拒后,她按流程补充了资金来源说明,合规性没有问题。正常情况下,风控解除最多不超过两小时。现在不仅没动静,连系统提示都没有更新。
她转身走出银行,风从侧面吹来,把她的发丝掀到眼前。她抬手别开,同时拨通了程雪阳的电话。
“账户还是锁着。”她说,“没有任何进展。”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刚收到许清和的消息。”程雪阳的声音压得很低,“那个服务员,昨晚十一点辞职了。人事系统里只留了一份电子离职单,没有签字,也没有原因。”
沈知微脚步一顿。
服务员是林婉提供的线索,只有她们三人知道。程雪阳当时在场,她自己也在,信息源封闭。可偏偏这个人,在她们准备深入调查前消失了。
“还有别的事。”程雪阳继续说,“监管部门对那三封匿名邮件的反应太慢。按理说这种级别的指控,二十四小时内必须启动初步核查。但现在四十八小时过去了,内部信箱没有任何回执。”
她握紧手机。
不是巧合。
有人提前知道了她们的动作,还来得及清理关键证人,甚至干预了监管流程。能做到这些的,不只是权力,还得有准确的情报。
而最近接触过核心信息的,除了她和程雪阳,就只有林婉。
她想起昨天那通电话。林婉说账户被冻结,语气紧张,还提醒她任远舟换了安保团队。听起来像是站在她这边的人。
可现在看,那些话更像是试探。
她挂断电话,直接打给林婉。
铃声响了六下,没人接。
她放下手机,走进路边一家咖啡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她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录音文件夹,找到昨天的通话记录。
她戴上耳机,按下播放。
林婉的声音传来:“你要我做什么?”
她说:“告诉我,任远舟是怎么联系上李维成的。”
林婉停顿了很久才回答:“是饭局。上个月底,在城西一家私人会所。赵启明也在。饭后,他们一起去了书房,待了四十分钟。”
声音平稳,但背景里有一声极短的电子音,像是门禁刷卡的声音。
她重新播放,放大背景杂音。
那声提示音再次出现,清脆,短暂,频率偏高。不是家用门锁,也不是普通电梯,更像是高级办公区的权限识别系统。
她闭上眼,心跳加快。
记忆回响启动。
画面浮现——两天前,她在公司翻查一份旧档案,偶然看到一张远舟资本内部结构图。地下三层标着“通讯与应急中心”,注明“独立供电,屏蔽信号,仅供高层使用”。
那个地方,外人进不去。
而林婉提到的私人会所、赵启明、李维成……这些信息本该是机密。她一个被边缘化的妻子,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除非,她根本不是在求助。
她是在确认沈知微是否真的掌握这些信息。
沈知微睁开眼,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
她立刻拨通程雪阳的号码。
“查林婉。”她说,“过去四十八小时的所有行踪。”
“你怀疑她?”
“不是怀疑。”她说,“是确定。”
半小时后,程雪阳回电。
“林婉昨天下午三点十七分进入远舟资本总部,走的是B区侧门,刷的是高管卡。监控显示她直接乘专用电梯下到地下三层,停留三十七分钟。期间整层楼的监控被手动关闭。”
沈知微盯着窗外。
地下三层,正是那个通讯室。
“然后呢?”
“她离开后,去了城东的一家数据服务中心,用私人账户调取了监管平台的访问日志。时间是晚上八点零三分。”
“之后呢?”
“凌晨两点,监管系统新增两条预警指令,内容是‘警惕虚假证据链诱导调查’,签发人是赵启明,抄送李维成。指令发布时间,正好在我们发送匿名邮件后十分钟。”
沈知微慢慢合上电脑。
一切都对上了。
林婉不是被动泄露信息,她是主动传递。
她假装合作,套出沈知微的行动计划,再转手交给任远舟。对方立刻做出应对:清除服务员,封锁核查路径,甚至提前部署反制措施。
这不是背叛,是设局。
她拿起手机,翻出林婉的微信。对话停留在昨天那句“你小心”。
她点开语音通话。
响了五下,接通了。
“是我。”她说。
林婉的声音很快传来,带着一丝意外:“这么晚,有事?”
“青海项目的尾款支付失败了。”她说,“监管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也听说了。”林婉说,“最近风声很紧,他们好像在盯大案子。”
“你觉得是谁在背后操作?”
“还能有谁?”林婉轻笑一声,“任远舟一直有路子。他认识的人太多了。”
沈知微没说话。
她在听对方的语气,节奏,停顿。
林婉说得自然,可每一句话都在引导她相信——这一切都是任远舟独自策划的,她只是旁观者。
“你有没有想过离开?”她忽然问。
“什么?”
“你现在跟他已经没什么感情了。”她说,“他又有了新女人,你还替他挡事?”
林婉沉默了几秒。“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账户里的钱被冻了。”她说,“不止一笔。上周从苏黎世过来的那笔,八百二十万,是不是也没到账?”
电话那头呼吸明显变重。
“你怎么知道这个?”
“因为我在查。”她说,“查所有被拦截的资金流向。我发现了一个规律——凡是经过第三国中转、又和任远舟有关联的账户,都会被标记为‘高风险’。包括你的。”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早就该知道他会这样对你。”她说,“他利用你,就像利用所有人一样。你以为你们是同盟,其实你只是他的工具。”
林婉没反驳。
过了几秒,她说:“那你又能帮我什么?”
“我可以让你的钱回来。”她说,“不止这笔,还有你藏在新加坡的那部分。只要你愿意把真实情况告诉我。”
“真实情况?”
“比如,你昨天去地下三层,是不是为了给我递假消息?”
电话突然安静。
林婉的呼吸停了一瞬。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说,声音冷了下来。
“你知道。”沈知微说,“你昨天不是在家打电话。你在远舟资本的通讯室,用加密线路跟我通话。你故意让我听到服务员的事,让我以为你还在帮我。但实际上,你是在确认我的计划有没有漏洞。”
“你疯了。”林婉说。
“我没疯。”她说,“我只是看清了。你不是想逃,你是想两边都抓着。一边骗我,一边骗他。可你忘了,这种游戏,最后活下来的,从来不是中间人。”
“沈知微。”林婉的声音变了,“你别逼我。”
“我已经给你机会了。”她说,“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如果你继续帮他,我不保证你能全身而退。”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冷笑。
“全身而退?”林婉说,“你以为你赢定了?你连账户都解不开,还想威胁我?”
沈知微没答。
她只是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看着屏幕上的通话时间。
三分钟四十六秒。
足够了。
她挂断电话,立刻给程雪阳发了一条消息:“启动B计划,目标转向陈茂宇。”
然后她打开邮箱,新建一封邮件。
收件人:三位财经记者。
标题:《关于远舟资本与茂宇集团联合操纵监管通道的进一步证据》
附件是一份新的PDF,封面写着“内部参考,严禁外传”。
她没点发送。
而是先把邮件保存为草稿。
她站起身,走出咖啡馆。
街上行人不多。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斜对面的路口,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的人。
她没有停下,径直往前走。
走到第三个街口,她拐进一条小巷。
巷子不长,出口处停着一辆白色电动车,骑手穿着外卖服,低头看手机。
她走过去,把一张纸条塞进对方手里。
“明天上午十点,把这个送到《财经前线》编辑部,亲手交到王主编手上。不要快递,不要拍照,不要告诉任何人。”
骑手抬头看了她一眼,点头。
她转身离开。
回到车上,她拿出那块怀表,放在掌心。
表壳冰凉。
她轻轻摩挲表盖内侧,那里刻着一行字。
心跳开始加快。
记忆回响再次浮现。
画面是三个月前,她在一次行业酒会上,听见林婉对任远舟说:“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做。但我女儿不能受影响。”
当时她以为那是妻子对丈夫的妥协。
现在她明白了。
那是交易的开始。
她睁开眼,把怀表收回口袋。
手机震动了一下。
程雪阳发来消息:“B计划已激活。陈茂宇的风水顾问今早接到匿名电话,说他办公室的摆件犯了‘血光局’,必须立刻调整。”
她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车子启动,驶离巷口。
后视镜里,那辆黑色轿车缓缓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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