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合上,沈知微的手还停在半空。风已经停了,走廊安静得能听见顶灯电流的轻响。
她放下手,转身看向程雪阳。“先去银行。”
程雪阳点头,按下B1。车子平稳下行,金属壁映出两人的轮廓。没有人说话。
到了地下车库,他们走向黑色轿车。沈知微拉开车门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法院系统的通知短信。
“任远舟境外资产冻结令已签发。”
她盯着屏幕看了三秒,把手机递给程雪阳。他扫了一眼,嘴角微微扬起。
“终于落地了。”
沈知微没回应。她坐进副驾,扣上安全带,闭上眼睛。
心跳开始加快。
耳边响起声音——
一间宽敞的房间,四面是深色木墙。墙上挂着一幅未完成的《最后的晚餐》。镜头移动,穿过走廊,进入一间浴室。
镜子前站着任远舟。他穿着深灰睡袍,领口微敞。手里握着一只酒杯,红酒洒在地毯上,像泼翻的墨。
他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空了片刻。
然后猛地抬手,一拳砸向镜面。
玻璃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碎片落在洗手台上,有一片划破了他的掌心,血滴下来,落在瓷砖缝里。
他喘着气,低头看手。忽然笑了,笑声很轻,但持续了很久。
接着,他弯腰,从碎裂的镜框后摸出一张纸条。展开看了一眼,又迅速揉成团塞进口袋。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块残存的镜片反射出墙角的保险柜。柜门半开,密码面板亮着蓝光。
数字被反光映在地板上:**0423-1107**。
画面消失。
沈知微睁开眼,车子正驶出地库。
阳光照进来,她抬起左手,轻轻按了下太阳穴。不是头痛,是记忆太清晰。
“怎么了?”程雪阳问。
“他有保险库。”她说,“在瑞士别墅。密码是两个日期拼起来的。”
“哪个日期?”
“我的生日,和我母亲去世那天。”
程雪阳沉默了几秒。“他知道你一定会查他,还留这个?”
“不是留给我的。”她说,“是给他自己的仪式。他要把我和她,锁在他最安全的地方。”
她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输入那串数字。保存,加密,上传至私密云盘。
车子停在银行门口。工作人员迎上来,带他们进入VIP室。沈知微递出授权文件,申请调取母亲名下最后一笔资金流转记录。
等待期间,她望向窗外。
城市平静。街道上行人匆匆,一个孩子牵着气球跑过,红色的球飘在空中。
她想起昨晚整理旧物时,翻到一张泛黄的照片。母亲站在义诊帐篷前,笑着给一个小女孩包扎伤口。背后写着一行小字:“晨曦之光,第一站。”
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个名字会被另一个人拿来当作杀人的工具。
银行职员回来,递上一份打印件。“这是您母亲账户最后一次操作记录。资金转入一家慈善信托,经手方是‘远舟公益基金会’。”
沈知微接过文件,目光落在签署人栏。
任远舟的名字,签得工整有力。
她把纸折好,放进包里。
走出银行时,天空阴了下来。风卷着落叶贴着地面打转。她没撑伞,也没加快脚步。
程雪阳跟在旁边。“接下来怎么办?”
“等。”她说,“等他发现资产被冻,一定会动。”
“他会怎么做?”
“要么藏更深,要么反击。”她停下脚步,“但他不知道,他已经漏了最关键的东西。”
“是什么?”
“他以为他在掌控时间。其实他暴露了自己的执念。”
她抬手看了看表。三点零七分。
正是三年前母亲离世的时刻。
她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往前走。
回到办公室,她让助理清空今晚所有安排。然后关上门,坐在桌前,打开笔记本。
屏幕上是她这些年收集的所有证据链:假药流向、水军资金、投票系统漏洞、基金会账目异常……
她一条条核对,直到找到那个节点——瑞士信托账户的最终受益人变更记录。
时间是两个月前。变更申请由任远舟亲自提交,附有生物识别验证。
她点开附件。是一段视频。
任远舟坐在一间密室内,面对摄像头,说出一段验证语:“我以远舟之名,确认接管ZT-1987号全权信托。”
背景安静,只有他的声音。
但她听到了别的。
在他说完话的瞬间,身后传来极轻微的“咔哒”声,像是金属锁扣松动的声音。
她把那段音频单独提取,放慢三倍速。
果然,在尾音落下后的0.6秒,有第二个声音出现——
是保险柜开启的提示音。
她立刻调出刚才记忆中看到的密码,输入模拟系统。
**0423-1107**
系统提示:验证通过。
她盯着屏幕,呼吸变缓。
这不是普通的保险库。这是他存放核心证据的地方。而他用她的生日和母亲的忌日当密码,不是炫耀,是一种扭曲的纪念。
他想让她知道,他曾把她的一切,踩在脚下。
但她现在知道了入口在哪。
她退出系统,关闭电脑。
站起身,走到窗边。
雨开始落下来,打在玻璃上,一道道往下流。
她想起小时候,母亲总在下雨天煮姜茶。她说:“雨水冷,人心不能冷。”
那时候她不懂。
现在她懂了。
有些人把恨当成力量,一路走到底。而她要做的,不是变成他那样的人。
是要让真相本身,成为光。
她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我是沈知微。”她说,“我想预约瑞士苏黎世法院的证据提交窗口。”
对方询问需要提供什么材料。
“一组加密数据,一段音视频记录,还有一个物理存储设备的位置信息。”她说,“我会在四十八小时内抵达。”
挂断电话后,她打开抽屉,取出母亲留下的怀表。
表盖内侧刻着一行小字:“真相在心跳里。”
她轻轻摩挲那行字,合上表盖。
然后打开另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她这三年来写下的所有计划笔记。最后一页,她写下一句话:
“我不再是为了复仇活着。”
她划掉这句话。
重新写:
“我要让那些被掩盖的人,重新被看见。”
写完,她把笔记本锁进抽屉。
转身走向衣帽间,取出一件深灰色大衣。
她换上衣服,戴上围巾,拿起包。
出门前,她站在玄关镜前整理衣领。
镜子里的女人眼神平静,但有股压不住的锐利。
她忽然想起任远舟砸镜子的那个瞬间。
他毁的是自己的倒影,却忘了碎片也会照人。
她转身拉开门,走进走廊。
电梯下行时,她掏出手机,删除了所有临时草稿和通话记录。
到了地下车库,她打开车门,坐进去。
发动引擎。
车子缓缓驶出。
雨越下越大。
她打开导航,输入目的地:机场。
前方道路被雨水模糊,路灯的光晕在水面上散开。
她握紧方向盘,踩下油门。
车头冲进雨幕。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
照亮了她眼角一闪而过的湿意。
她没有擦。
只是盯着前方。
车子拐过最后一个弯道时,她伸手摸了摸胸前的珍珠母贝胸针。
扣开暗格。
里面是一张微型SD卡。
她把它捏在指尖,看了一会儿。
然后重新放回原处。
车子加速向前。
远处机场的航站楼亮着灯。
像一座漂浮在水上的城。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