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世子

第二日,姑姑正如怀素所说,给她安排了马车。

她平日里有些散漫,难得对在王府献艺一事这般积极,她提出要早些去王府,姑姑也允了。

昨夜没碰半点琴,倒是棋谱看了半宿,早晨起来,抹了粉才遮去那两个大大的眼圈。她把入门的棋谱藏在袖子里。若不是重生一回,她这般行径,怎么看都是在讨好晋王世子。

映雪打了个哈欠,靠在马车的软靠里,看着手中深奥的棋谱,不禁想着,说是讨好也没错。

想要与晋王世子交涉,投其所好,自然理所应当。

今日到晋王府,也差不多用了半个时辰。到了晋王府,给侍卫见了通行的腰牌,他便很快放行了。

映雪心中有几分顾虑,昨日乐正来接她们时,还有一番盘查,今日却这般简单便放行了。

但想着要应谢酌言之邀。映雪也再未多想,只身进了王府。循着昨日的路,未走多久,映雪便远远瞧见谢酌言的身影,他站在柳树之下,苍苍翠色,长身玉立,更显得他玉白色身影绰绰。

待映雪走进,便瞧见他的左手掩藏在长袖之下,隐隐有包裹纱布的模样。

她不免有些愧疚,但道歉的话到底没有说出来。

谢酌言自也瞧见了她,他合上白玉骨扇,朝她笑了笑。

“商姑娘只身赴约,便不怕在下别有什么企图么?”他笑着提示,映雪也觉得,自己应该提防一些。

但如这人一般身份地位,谢氏之人,又是晋王世子的棋博士,若要杀她辱她,也不必等到现在,还这般和颜悦色。

“谢先生不必吓唬我,我既然来了,便是信你,谢先生这般说话,不过是辜负我对你的信任罢了。”映雪忍不住回讽道。

谢酌言听她讥讽,倒是半分不恼,反倒慢慢的颔首转来瞧她。

“那谢某,可不能辜负你这般信任。”他说着,走到映雪跟前,似是要为她引路,他走了两步,又回首看站在原地的映雪道,“走吧商姑娘,我带你去见世子。”

映雪再没有犹豫,忙忙几步跟上。

一路上偶尔经过几个下人,见了谢酌言,便连忙行礼,匆匆唤了声:“谢先生。”

说起谢氏,映雪不由得想起,大商时的历代皇后,大多都是谢氏所出。

往上推个几百年,她是不是还有可能同这位谢先生沾亲带故的?但映雪终究只是想想,大魏前朝为周,周前方为大商。早已经是一两千年前的事情了,她也不敢同眼前这人攀亲戚。

“晋王世子作得死活题,你当真会解?”谢酌言又问她。

映雪只记得前世她所记之书上一十五道死活题,她应当都是好好记下了。但若问当真会不会,她也不过是凭借记忆做事,并没有十分的把握。

“若是不会解会如何?你会帮我么?”映雪下意识便回道,但张了口,便觉有些失言。她与他并不相熟,这帮字用的实在亲昵,若是谢酌言觉得她别有企图,那她可真是冤枉。

“若是不会……”谢酌言停下步子,横着手掌,在脖子上比了一个斩首的动作,映雪没想到他会停下,一不小心便撞在了他的胸膛上。

她以为要撞上的,最后一瞬,谢酌言却扶住了她的肩膀,动作恰到好处,都令映雪怀疑他是不是刻意的。

他手掌的温度隔着布料传到了映雪的身体上,她觉得有些不自然,连忙挣脱开退开一步。

她听到白玉骨扇开合的声音,抬眼却见谢酌言的手抵着下巴,含笑看着她,低低道:“商姑娘,你害怕我?”

是,谢酌言说得没错。她的确有些害怕她,但这与他做了什么无关,是映雪总觉得,这个人诡秘莫测,教人看不透。

分明生了这样一张如霜如月的俊美面相,可映雪却不敢与他太接近。

“你方才分明说过,你是信我的。”他手中白玉骨扇轻摇,做出一幅惋惜的模样,哀怨道,“原来,只是谢某一厢情愿罢了。”

倒像是她真的一番辜负了。

映雪也讪笑回道:“我与你并不相熟,先生莫要再作弄我。”

“不相熟?”谢酌言低笑,“分明昨天,我们还有肌肤之亲。”

肌肤之亲不假,不过是她在他左手上狠狠咬了一口罢了。

但映雪不想再听他这般作弄的话,直言道:“若是谢先生带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那便恕映雪不奉陪,这便告辞。”

她抬步要走,谢酌言却先一步捉住她的手腕,喝道:“急什么,世子的院子便在前头了。”

映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一处院落,翠竹秀石,树影残差,青石小路,旁有小小浅滩,水波粼粼,如碎琼乱玉。

院外有侍卫把手,见了谢酌言,便也是一礼,恭敬的唤了声‘谢先生’。

这样映雪倒是不疑有他,看来这谢酌言,倒真是晋王世子的棋博士没错。他将映雪领到院外头,随后合上的白玉扇指了指房门,对映雪道:“好了,你想见的世子就在前头。”

谢酌言当真带她来见晋王世子了?

先前的那些揣测,加上昨天在他左手上咬的那重重的一口,倒让映雪有些愧疚起来。

“昨天的事情……抱歉了。”

“不必道歉。”谢酌言伸出手来,朝她展示了下包着纱布的手,“我倒是觉得能留下这样特别的印记也不错。”

映雪瞧着他那张好看的脸,不由得羞赫别过头去,用这样的脸说这般轻薄的话,未免有些太犯规了,谢家人都是这般能说会道,巧言令色的么?

她不想再同他纠缠,便忙忙转身,推开了门扉。

前堂布置干净整洁,两个侍女正在修剪摆弄白玉盘中的花枝。她想快些从谢酌言身边离开,倒是忘了礼数,应该先通报一声才是。

刚想礼数做全,便瞧着一个黄衫的侍女朝她看来。

“你便是商姑娘吧?”她说着,放在手中的剪子朝她走来,“谢先生同世子提过你,世子知道你要来,便吩咐我两在这候着了。”

这黄衫侍女说话爽朗,映雪也礼貌回以一笑道:“我是映雪,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们都是世子买下的下人,名也是世子取得,我是齐眉,她是盈眉。”她大方回道,指了指自己和一旁的蓝衫女子。

映雪心思纯粹,倒是没有往深里想这番话的意思,有一番古怪意味。

只是接着她的话道:“既是世子已经提前知会过了,那他可还有吩咐些什么?”

“世子稍后便到,姑娘在此稍等便好。”她没有直接回答映雪的问题,只是这样说道。

映雪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站在原地,打量了一番。这里瞧着像是个书房,房间陈设古朴典雅,四四方方的书柜摆在房间周围,上头有许多书,有些映雪能瞧出名来,有些却不能。

书房内还有一扇门,门上挂了灰色的纱幕,朦朦胧胧的,教人看不清。而纱幕前,摆了一张棋盘。映雪想起谢酌言是晋王世子的棋博士,那他每天,便是在这里下棋的么?

她呆站了一刻钟,那两个侍女也未在理会他。

待她们修好花枝,又备好了八角香炉,铜香炉上头是山水浮雕,盖子是镂空的,正中央是一只单脚立着的仙鹤。

也不知道点的是什么香,香味倒是不扑鼻,反而教人觉得清爽舒适,提神醒脑。

紧接着,映雪便听到吱呀一声,似是开门的声音,但是是从另一头传来的,从纱幕的后头传来。

两个人影出现在后头,似乎是一男一女,男的应当是世子,映雪忙忙欠身,刚想跪下身行礼,便听男子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与我对弈之人,不必行礼。”

声音很年轻,疏离,又威严有礼。谢酌言虽然声音好听,但言语之间,总有几分戏谑。

那叫做齐眉的侍女,脸上再无半点笑意,而是恭敬的为映雪端在一张短椅,放在那纱幕前的棋盘之下。

映雪迟疑片刻,犹豫着该不该上前,便又听晋王世子的声音从帘子后传来。

“你坐吧。”

映雪紧张得手心出汗,悄悄地咽了一口,故作镇定的坐在棋盘前。

“我未曾见过你,你是府中新来的乐伶?”晋王世子开了口,他的声音轻缓,像是在同映雪闲话家常一般。

他平和的语气也令映雪少了几分紧张,如实回答道:“是,世子寿诞在即,我是府中请来的乐伶。”

他低笑一声,右手穿过纱幔,打开了装着黑白棋子的竹盒。玲珑棋子精致,映雪却不由得看向他的手,他的手生得骨骼分明,修如梅骨,右手的拇指上,戴了一块白玉扳指。

“我的死活题,除了棋博士外无人知晓,你是缘何知道的?”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中央,珠玉碰撞,声音分外利落。

她看不到世子面上的神情,言语中也听不到喜怒。

但映雪知道,或许答案会决定她的生死,她不能说谎,也不能如实回答。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世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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