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外面停着两辆警车，是今天要来换气球的警队队员。

金赤恩从后备箱掏出两个防毒面具，不顾队员阻拦再次冲进商场，“走吧！”她帮李雪戴好面具，哪怕知道李雪打过疫苗，还是怕她有危险。

李雪被金赤恩拉上警车，她脱下防毒面具，语气淡然，“那些气球里没有病毒。”

“你怎么知道？”金赤恩也把面具脱了，她此刻气上心头，有种被戏耍的怒感。

李雪看向商场，“万鲸死毒性刚烈，这么大的剂量，我们还能没事人一样坐在这里讲话。”

她才想起来，谢雪由始至终都没有武器在手，她敢用身体面对自己的手枪，也是因为她相信自己不会真地开枪。想到这里，万般滋味涌上心头，李雪手指微颤，泪花在眼角盘旋。

“阿桐，你是不是一早知道田薇薇跟谢雪的关系？”金赤恩凌厉地看向李雪，音量小而强，强到像是火山喷发前的征兆。

李雪轻轻用大拇指拭擦眼角，“是。”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金赤恩对李雪何尝不是绝对信任，她希望李雪能给自己一个能说服自己原谅她的答案。

但李雪没有，她的卧底身份已经被识破，田薇薇也不再是警察，她不用再对金赤恩有所隐瞒，“我帮谢雪重整荣曜集团之后，她让我去芋柏国保护田薇薇。后来田薇薇因为闺蜜被人利用，惹祸上身，她就执意要当警察。”

“你不清楚她什么身份吗？警察不是想当就当的，要做背调的……是你帮她刻意隐瞒原生家庭的背景，对不对？”说时迟那时快，金赤恩炸开了锅，既生气又懊恼，“这些年来，你三番四次跟我力荐她，还让我帮忙照看。我对田薇薇跟对自己妹妹一样栽培，你……你有没有搞错啊！”

“赤恩，我知道这么做是我不对。但田薇薇是真心想成为一名好警察，除暴安良是她的理想，她没有做过对不起警局的事。”李雪还在积极帮田薇薇辩护，她不希望田薇薇的努力就这样被误解，“而且当时，谢雪也说过，她不会利用田薇薇获取警局的消息，她也鼓励田薇薇可以安守本分。”

“呵，你自己说出来的时候，不觉得搞笑吗？”金赤恩都整无语了，白眼翻上了车顶盖，“谢雪，一直处心积虑在设计她那个复仇计划，荣曜集团接着自己的地位，在灰色地带生根发芽。

你凭什么觉得谢雪不会让田薇薇里应外合，你自己也当了这么多年卧底，心里没点数吗？

阿桐，你醒醒吧。谢雪这个人城府太深了，你不过是她的一枚棋子。”

“不是这样的……”李雪无意识的反驳显得格外无力，她不想再狡辩，她也分不清，自己在谢雪心里到底是什么。

也许就像金赤恩说的，自己不过是复仇计划里的一枚棋子，但每当想到谢雪总是赤诚相待，又会觉得她还能改过自新。

警车已经离开商场，开向警局。

李雪看着窗外明媚风光，今天天空真的分外晴朗，她好久没这么清晰地看到远处的风景了……

* * * *

李雪和金赤恩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能成为好朋友还要从李雪总是被欺负说起。

李家村跟附近其他村子一样，并不富裕，村民又长居深山，见识浅薄。

直到李雪7岁那年，有个远洋深造回来的村民，联合山里一共三条村子，一起筹办了一所村联办小学。此后，这三个山村的孩子都能去小学念书识字，真正走出大山。

李雪是8岁上的小学，跟她同一批入校的新生，年龄都参差不齐，有比她小的，更多是比她大的。李雪家里种粮食，一年两造，父母四季忙着播种收成，经常早出晚归。

李雪父亲不善言辞，但为人正直不阿，李家村的村民都夸他是个老实人。李雪母亲是隔壁村嫁过来的，她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谁做都一样”。

李雪一家在旁人眼里就是务实可靠还热心肠的和谐家庭，跟亲朋邻里的关系都维持得很好。所以李雪也从小潜移默化，喜欢帮助别人，事事以人为先。

“李雪，今天也要把我们的书包一起拿回去啊。”同班一个10岁的小姑娘叫朱玲玲，仗着自己年纪稍大，总爱在学校里拉帮结派。跟高年级的同学混在一起不说，还会跟着高年级生一起欺负低年级的，自以为这样很酷很厉害。

李雪就是其中一个总被欺负的低年级生，不过在她看来，帮同村的小伙伴拿书包回家，只是顺手的事。能帮到同学，是自己的荣幸。

“好呀，不过你们别去太晚，小树林很危险的，上次你妈找不到你，老担心了。”笑嘻嘻帮忙拿书包的同时，她还不忘叮嘱两句，小小年纪，操不完的心。

“要你管！”朱玲玲翻了个大白眼，大摇大摆走出课室，后面还跟着几个小跟班。

李雪背着自己的书包，前面顶着朱玲玲的，左手和右手各挎上两个。小小的她在众多书包加持下，像个变形金刚似的，左摇右晃地走三步退两步。

走出课室门口，这个笨重的小机器人就引起大家的注意，被同学们取笑议论还算好，就怕有些同学趁机向她扔纸团，扔空瓶子，还有扔石头的。李雪躲避不及，常常会被砸中，回到家才发现身体各处青一块紫一块。

“你干嘛？”就在大家都乐此不疲地围攻李雪时，金赤恩捡起地上的瓶子还击，一下就把目光都聚焦自己身上。

挑食的同学们暂停对李雪的捉弄，一致朝向金赤恩，“你敢多管闲事？”一言不合，随便从地上捡起个啥就扔过去。

金赤恩在学校可是出了名头铁，连老师和校长都举手投降。面对有人恶意攻击，她自然不甘示弱，直接握着块大石头，径直走向带头挑事者。

小手一挥，挑事者当场捂头大哭。

其他人看到金赤恩把高年级生打到头破血流，都害怕地退后几米。只有李雪，她第一时间放下所有书包，跑到挑事者跟前，“同学，你没事吧？我……我扶你找老师。”

* * * *

“金赤恩同学，平日里不爱学习，老师也不想勉强。但这次，她打人，还打得那位同学血流满面，缝了十四针啊，哎呦。”班主任王老师把金赤恩父母一同叫到学校，对金赤恩进行严肃的批评教育。

“我知道两位平时都很忙，但绝对不能只顾着忙自己的事，就疏于对孩子的关心和教育。俗话说得好，三岁定八十。我们必须从小抓起，对孩子进行正向引导，帮助她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老师说的对，我们这就把她带回去，严厉批评。”金赤恩父亲平时工作很神秘，学校里都传他是神秘组织的特务，连金赤恩自己都很少跟她见面。但当他出现在学校，看起来更像是个市场卖菜的小商贩。

王老师喝了口热茶，看向墙边罚站的金赤恩，“这孩子吧，脑子里全是小聪明，就是不能用在学习上。你们回去好好跟她说说，不要总是打啊骂啊，要耐心地倾听，听听什么才是孩子想要的。她肯定有她的想法，对吧？我们做长辈的，也要好好反省自己，你们说呢？”

金赤恩母亲在她2岁不到就另嫁他人，还先后生了两个儿子。生活中，不曾主动跟金赤恩往来，过来学校也只是例行公事，“王老师，这时间也不早，我们就先带孩子回家。回去就好好教育她，劳您费心了。”

她表面端庄得体，实际对金赤恩漠不关心。也不是因为金赤恩调皮捣蛋，让她来学校丢人现眼，主要是她跟金赤恩父亲关系疏离，明显在刻意躲避。

对于父母的态度，金赤恩早就习以为常。她每次靠着墙边罚站，心里却是甜丝丝的，因为只有这个时候，他们一家三口才能待在一个空间里。

跟随父母走出校门，看着两个人各走东西，金赤恩总是假装不在意，用调皮的鬼脸掩饰内心的失落。

金赤恩跟随独居种地的爷爷住在村子里，回家的路上遇到挂满书包的李雪。

“金赤恩同学，谢谢你！”她认得金赤恩，连忙跑上前，书包在她身上叮呤咣啷。

金赤恩只是撇了一眼，毫不在意地继续往前走。

李雪热情地凑到金赤恩身旁，和她一起并肩前行。但金赤恩并不领情，对李雪伸出援手，只是看不惯那些有爹养没娘教的小孩罢了。她越走越快，李雪提着好几个书包在身后越追越远。

突然，金赤恩停住脚步，李雪见状立刻追上去，“呵……呵……”

“李家村到了，你回家吧。”原来金赤恩特地绕路，送李雪回家，连李雪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谢……谢，谢谢你送我……”李雪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谢，“我们明天见。”

看到李雪背几个重如石头的书包压到喘不过气，金赤恩扭头就离开了。

* * * *

后面的日子里，金赤恩还是无所畏惧地天天回到学校，一如往日地爬到操场边的大榕树上窝着，也不好好上课。不一样的是，她会时不时看向课室，李雪就坐在靠近走廊的窗边。

“金赤恩同学，本来呢，你上次打伤了四年级那位男同学，学校应该对你做出严厉处分的。不过，那位男同学说不再追究，我们老师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你就回去写一份检讨，把前因后果都说明白，态度要诚恳，好吧？”王老师还是愿意金赤恩改过的机会。

“王老师。”是李雪，纤细的小手臂捧着高高一叠作业本来到办公室。

“李雪同学，你来得正好。”王老师拿起杯盖，轻轻吹开表面几根漂浮的茶叶，“就按你之前跟我承诺的，从今天起，负责辅导金赤恩的学习。金赤恩同学，以后李雪会替老师好好监督你，加油啊。”

金赤恩听得云里雾里，而李雪对王老师点头笑笑，就拉着她的手走向课室。

“李雪，书包。”还是朱玲玲，自从金赤恩打伤四年级生开始，她对李雪更是得寸进尺，每天都让她帮自己拿书包回家，身边几个小跟班也是一起有恃无恐。

金赤恩看不过眼，把朱玲玲的书包甩到垃圾铲旁边，“要拿自己拿。”

“关你什么事啊？金赤恩！”朱玲玲跟高年级生混得很熟，在班里都是蛮横无忌。

金赤恩最见不得这种人，“她要辅导我学习，王老师说的。”

朱玲玲双手交叉胸前，瞧不起全世界的样子，“哈哈哈，辅导你学习？哈哈哈……”她和身边小跟班都在起哄，“你学个屁啊！二年级了，拼音都背不全，羞死人了！”

“你再说一遍！”金赤恩听得火冒三丈，双手用力一推，朱玲玲没站稳摔倒地上，屁股摔疼了，眼泪哗哗地流。

“你们在干什么？”王老师就在这最混乱的时候出现了，“放学不回家，在这里干嘛呢？又开始了是吧？”他扶起朱玲玲的同时，不忘训斥金赤恩，“金赤恩，我刚才跟你聊完，你……”

“老师，是我们错了，对不起！”李雪见形势不对，一边道歉，一边拉着金赤恩往外跑，“我这就跟她辅导作业，老师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