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岩峰和新人在交易所对面站了一刻钟,闲来无事,他差使其中一个去周围转转。
下城区宵禁,下城区没有普通人在此处晃荡,先前流连于门口的散客闻到味道早进去了。林舟行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一窝端的好机会。
过了一会儿,巡了一圈的新人回来了,给秦岩峰带来几包烟。这时候,秦岩峰嗅了嗅空气中快消散的气味,打了个哈欠。
“有户商贩没关门,就在背后那条街隐蔽处。”新人说,“照例检查了,发现这些里面有东西。”
秦岩峰刚接过手,新人后面传来人声。
“都是新面孔啊。”
一个血人**地从一方小门走出来,脸和牙口在漆黑寂静的夜里尤其亮白,“自己巡查发现的?”林舟行信步走来,拍了拍新人的肩膀。
新人惊了一跳,脑袋转过去看秦部长,见秦部长没有指示,只能安分地待在原地。
秦岩峰把开封的烟盒打开,揉碎了烟条,捧在手心里闻。
浓得瘆人的味道直冲脑心,秦岩峰点点头,吩咐另一个新人用密封器具收集起来没打开的包装盒和揉碎的粉末。
“你们新人培训做得不错。”
林舟行走过去同他说话,在新人整洁的制服上留了个血手印。
秦岩峰点了一根自己的烟,发给林舟行,林舟行摇头道:“我回部里洗个澡。”
两个新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怎么善后?”秦岩峰指了指他们,“还没打抵抗,进去白白送命。”
“死不了。”
秦岩峰深吸一口烟,又看了看标识,重复确认没有将赃品食用。“里面剂量太大了。”交易所没人跟着林舟行出来。
林舟行拧了一把血水,趁冷风吹到衣服干爽,马上飞来没有外形变异的老鼠来吸食在地上的几小滩粘稠。吸食完,变成跳蚤在地上蹦哒了一会儿,死了。
林舟行没开口,秦岩峰看见他的精神体停立在不远处的屋檐下,阴影中的金色若隐若现。
秦岩峰看着林舟行的动作,脑中传来熟悉的声音,林舟行展开向导能力向他传递信息:
“交易所已经开了应急处理,换气系统和隔离硬件都齐全。不止齐全,主要是先进。”
呼——
一阵风吹过,四个身影抖了抖。
林舟行开口:“要降温了。”
不是个好消息。降温的寒流是一场末日的漩涡,可能会带走许多不起眼的普通人足够糟糕的生活。
比自然更替更坏的消息是人类的自我毁灭。
秦岩峰仍然接收林舟行的传输,大脑在听到可能的答案时激起一层恶意。
“有卧底。卧底是高层,绝对的科研围墙。”
新人看着部长和应当是安保系统内部人员的男人沉默不语,男人抬手随意划定交易所的范围,还是没有说话。
只有秦岩峰能听到林舟行的声音:“权利围墙。”
秦岩峰的烟条被寒流冰冻了,他抻动手指,“我以为是万部。”
有些冷,新人裹着制服凑近了取暖,听见秦部长说话,以为有安排,结果听见了新闻部部长的名头。两人齐齐摆头去看林舟行,林舟行摇摇头,意思是不对。
别的秦岩峰没再说。
“差不多了。”
林舟行让秦岩峰处理交易所后续,“他们开了过滤,效率不低,时间差不多了。叫几个得力的人来收网,趁空气没有完全洗干净,进去把鱼网回去。”
有个新人头热,听见这话迫切出头的机会近在眼前,是那个最开始怀疑找错人办事,心不足力不足的年轻人。
“部长,那我们先进去吧。”
林舟行挑眉,放着让秦岩峰自己头疼,自己先撤了。
秦岩峰拨了几个人,深夜汇合队伍才进交易所,内部横七竖八躺了一群状似尸体但还没咽气的人。
“去找甘安。”秦岩峰对信任的部下说。
他的秘书先带头去了。
刚刚没走的新人跟上秦岩峰递烟,拐弯抹角问指挥他的那个男人是谁。秦岩峰心力憔悴,秘书到场的时候和他说了万部长安插眼线的新人姓名。
不巧,这时这人制服名牌挂的就是这名这姓,一字不差。
“行动部的。”秦岩峰说。
小虾米满口不屑:“行动部不负责安全区内的活动。”他以为秦岩峰敷衍他,回去复命错了消息被问责。
秦岩峰让人把他带走,“行动部部长,你不认识,你们的万部长和他倒是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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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览无余的长廊只有地灯亮着,还有一间加班的办公灯没熄。
林舟行在部里洗净消毒,准备躺下睡觉。
心脏突然仿佛隔空感应般加速跳了两下,他起身在光脑上查看讯息。秦岩峰发来消息说甘安关进禁闭室待审,其余人员名单中没有方时迹的踪迹。
林舟行想了想,去问家里的智能管家。小草没有睡眠设定,即刻回复了林舟行。
林舟行:“最近他有瞒着我什么。”
小草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他等了半天,只得到一个孔亦云没有好好吃饭。
林舟行笑了,点击通话,小草的声音传出来:“部长。”
“说。”
小草犹豫,半分钟后,他又自己说了,“亦云,他怀孕了。”
走完流程消毒的林舟行还觉得身上没散干净气味,这种人工剂比不过安全区外的毒蘑菇喷发的毒气,但致幻效果还是有的。
“降温了。”
林舟行挂断通讯,两眼一闭睡去。
小草听完部长的话默默调高了室温,虽然寒流来时他已经调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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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所看上去不像被洗劫一空。隐蔽的入口处甚至比之前更一尘不染了。
方时迹站在不远处,打开光脑查看最新新闻速达,但新闻部的最新推送仍然停留在秦岩峰的说辞,他又刷新,那套说辞反而不见。
光脑可联系的人寥寥无几,聊闲话最多的11号也没有添加。方时迹无从得知甘安现在的状况。可能要方时迹用他的观念来判断,甘安被抓走判死-刑,不为过。
甘安所作所为确实是恶劣至极。
擂台的血肉之躯以命相搏,拍卖圆台上各类稀奇物种怪诞至或病残或科技人,有需求他就能找到货源,还有酒场勾兑的劣等酒水饮料,原料未知。以上种种,环环相扣,差不多都离不开添油加醋却融入空气分子中的气体,使人致瘾。
可方时迹据生活了一段时间的观察,能够看出这个世界的世界观和自己的三观差别很大。
比如上下城区巨大的阶级差,所有人都安居于框架中。这方面,方时迹推测离不开安全区外的威胁和长时间的阶级固化。
比如甘安恶劣行径始终没有人阻止。处于宵禁区域的下城区,交易所大量吸纳上城区居民,并为其提供对于方时迹来说不正当的服务。可如此大的娱乐场并没有被及时关停。
比如这个世界性向的扩张。
方时迹严重怀疑一件事,交易所内部不分物种的□□是否正规。他佯装镇定地看见过数场拍卖,只有想象不到的类别,没有交易所不敢提供。但人们猎奇时的兴奋异常,又否定了方时迹的猜想。
但能肯定的是,要么这里已经实现男女两个性别取向自由,唯一没那么自由的是方时迹自己。
要么,原身是同性恋。
否则方时迹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对男人有反应。
他转身,换洗干净的“失语者”就站在身后。
方时迹没说话,往旁边墙角靠了靠,远离贴紧后背的男人。方时迹记得上辈子个人对男同这个团体没有这么大吸引力。
方时迹冷眼看着面前昨日调戏他的客人,说出来的话没什么温度,“客人,现在不是营业时间。”
“哦?难道营业期间就可以?”
方时迹:……
“不是关门歇业了吗?”
“拜你所赐。”
方时迹说完想走,和这个人的社交距离明明正常,但他心底发痒,想到甘安和他说的躯体变异,方时迹准备尽早回家。
“失语者”没纠缠他太久。
方时迹在周围转悠几个来回,确认没有人尾随,才回家。
又爬到四楼,打开房门,走进属于他的房子。屋里暖,小机器人叫他脱衣服。他回家之后那种异样的感觉退潮不见,比错觉更快平息。
方时迹把钥匙扣在门边的床头柜上,扭头进了卫生间洗脸。
有人给他打通讯,方时迹正准备脱衣服洗澡,打开植入皮肤的光脑屏幕,看见备注点了直接接通。
屏幕瞬间展开,是一个视频通话。
“嗯哼?”对面的人坐在街边的小吃摊上,看了一眼光着上半身的方时迹,“别搞,你在大街上被看光喽。”
方时迹没心情,随便拿毛巾捂着两点。
屏幕里的人看上去不过二十五,身上穿着服帖的绀色正装,整个人像包裹在摆在路边的小桌子上。
他拿了一双筷子在塑料桌子上敲来敲去,对方时迹去了一下下巴:“你刚刚来交易所了吗?”
“我没进去。”
方时迹看着他,露出了疑惑。他刷新新闻,早上关于交易所的事件说明消失了,无影无踪。
甘安旁边有人在给他擦桌子上的油渍,他便侧身和方时迹说话:“我在上城区吃碗面就回来。”
手下的人把做好的炸酱面拌好。
甘安没等方时迹,挑起一口面晾在碗上方,自顾自地说:“看新闻了?”
“怎么回事?”
甘安看着他呆呆的表情和动作发笑,喝了一口旁边的面汤,说道:“都小事。”
方时迹没想到他像去安保部门写了一份检讨就回家了,这份检讨可能还是口头检讨。
不过上城区的面看上去很好吃。
“晚上去你家吃饭?”方时迹问。
甘安说可以,然后挂断。他翘起来的嘴角抹平,吸了一口面,又对旁边说道:“下周的排班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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