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另一个没离开的手下突然来了一句“他的脸好一些了”。他的声线颤抖,略带感激。
方时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是不是幻听了。
对于手下,甘安只“嗯”一声作回应,听上去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说起来觉得冒犯,但手下继续道:“脸上的孔里还有毒性残留,但是他晚上不会疼得想把脸皮撕掉了。”
“有用就行。”
甘安手揣在下装口袋里,光脑频频放闪点,催促他忙碌。
方时迹沉默,知道了雀斑是扎在那个人脸上的孔。
隔离区。
大概是交易所最干净明亮的地方,没有呼啸而过的灯光,没有锁定猎物的窃窃私语。目光所及之处,灯光照到空间中每个角落。
手下的情绪很快收整好,解锁可视化程序,铁面看着躺在隔离区里的向导。
两名向导都眼神溃散,其中一个的下巴全是血。
“他咬破了舌头,效果没起来,还能实施精神控制,没办法进去给他用药。关在隔离区里还好,但是今天可能上不了拍卖。”
甘安处理光脑的通讯,抬头和里面倔强的、一口血红的向导对上眼。
方时迹站在甘安身旁,看着向导恨意满溢的眼神,血红的眼眶有一层水雾挡着,却挡不住他想立即把甘安皮撕碎的愤怒。
甘安对此见怪不怪,“上不了就延后,先把治疗剂给他。”
“他不配合,还把药剂全部浪费了。”
甘安眯着眼睛,“不配合,这么想死就成全他。”
隔着并不厚重的隔离层,方时迹只看得见向导跪在地上高昂的头颅,薄薄的下巴尖因为忍耐分化期而无法自抑地颤抖,仍倔着一股劲戳刺外面的人。
向导挂着红的嘴角讥讽地上勾,肆意嗤笑。
隔离层外的三人并排站立,和一跪一躺的两个人不在同一水平线上。双方静静对视几分钟,手下走到甘安身后,“小蛇提供过的信息里提到过这个人自学过向导使用精神力的课程。”
方时迹转头。
小蛇?
除了方时迹,还有别人的精神体是蛇,那个代号“小蛇”的人精神体会比他更强吗?可是方时迹至今并没有在交易所发现蛇类精神体的哨兵。
“呃!”
方时迹脑袋忽然闷痛,他抬手捂住头。
“他应该没有课程的权限……”
手下还在介绍着向导的个人情况,甘安马上拧过方时迹的肩膀,查看方时迹的瞳孔,然后面向向导。
跪在地上的向导像用尽力气一般双肩下耷,口喷出浓血,血液直溅至方时迹身侧的隔离层上。
向导看着甘安手爆青筋和方时迹甩脑袋的动作,发出“嗤嗤”的声音,剧烈的情绪波动导致他把血沫吸进鼻腔中。
向导向前倒下,头顶着地板咳嗽。
甘安转头怒视他,冷笑道:“自作自受。”
方时迹只觉脑壳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下,脑袋有种不切实际的疼痛感。但这种疼痛感在他摇头抵抗中渐渐消失了。
这种打击比小鱼对方时迹的打击轻太多了,只是短暂的攻击反而要了想要实施控制的向导的命。
“没事吧?”甘安的十指还紧紧扣在方时迹的肩头。
方时迹说:“没事。”
他抬起头,眼神清明,回以甘安一个安抚的微笑。
“出去。”甘安的眼眸黑沉,吩咐手下。
手下离开后,甘安看着还没有死的向导,方时迹眼前一闪,眨眼间,隔离层如泡泡破灭一般破碎消融于眼前。
甘安走过去那个试图攻击方时迹的向导身边,修长的腿弯折,甘安蹲下来,歪头凑近他说:“学了一点没有人要的东西,想杀人?”
甘安的鞋尖抵着向导的咽喉。
方时迹跟着进去,他看着把血抹在地板上的向导,迟疑道:“他的精神力攻击很弱。”
方时迹亲身试验过了,显然对方对他构不成威胁,还因为妄图控制他产生了反噬效果,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了更大的破坏。
目前性命岌岌可危的向导并不是仅仅无力而瘫倒在一边的那位,而是快要七窍流血致亡的向导。
甘安把脸从下而上看方时迹,说道:“知道他为什么要流血吗?”他伸手拍向导的脸,口腔剧痛让向导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方时迹站在旁边,像看一场与他无关的电影在放映,即便不是他点播的也必须看下去,一旦插手或者有怪异的自我意识,电影的角色就会立即把他吞吃入腹。
“自作聪明。”甘安停下动作,轻轻用手指在向导的脸上摩挲。
“向导的血有一定概率会引发哨兵的结合热,未结合的哨兵引发结合热的概率更高。”甘安擦了擦他额前的淤血,继续揭穿对方的把戏,“这里到处都是——没有结合对象的哨兵。”
结合热。
方时迹环视周围,这里只有两个向导和两个哨兵。难道他和甘安没有引发结合热的风险吗?
甘安冒着冷气使人坠入冰窟的语气,在继续一股股输送到向导的耳朵里。
“这么急不可耐?你知道在这种地方处于分化期引发结合热……”剩下的话方时迹听不到,甘安对向导耳语了一句极短的话。
方时迹再次意识到,当实力差距不大时,哨兵之间或许能完全能够隐瞒彼此的气息。
只见向导眼中始终坚硬的倔强瞬间就退却了,浑身弥漫起来的悲痛和屈辱取而代之。
甘安嘴唇离开向导的耳朵,不小心碰到了向导的耳廓。
向导飞快地抬手击朝甘安,速度很快,力量软绵绵。被甘安轻松握住他的手腕,手腕往上是向导颤抖的拳头,拳头后面是一双湿红的眼睛。
“确实,我不可能让引发结合热的你到拍卖现场,那样的话我生意还做不做了?”
甘安怜香惜玉地拍拍向导的脑袋,对向导指了指方时迹示意,“如果我不在的话,就是这家伙来处理你。”
方时迹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他并不知道,他的那张脸看上去更冷淡了,五官凑在一张皮上,只有不通人性的漠然,还夹杂着不爽的居高临下。
方时迹在向导瞪大的眼球中看见微微抖了一下的瞳孔。
“6号会把你带到只有内部人员知道的后台,那么多的房间,他人缘不错,说不定要多找几个人一同享用。”
甘安说着和方时迹完全不搭边的话。
方时迹不觉得自己会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甚至他能有信心为拍卖圆台的大部分同事担保,所有受聘人员都不会对出现在交易所的向导出手。违反交易所规定,后果很严重。
方时迹看了看甘安,听他继续编造:“我们的工作人员总比那些醉汉和赌徒要好一些。”
忽地,甘安揪着向导渐渐垂下快要贴上地板的脑袋,硬生生强迫人看着他,“是吗?这是你想要的结果?”
向导缓慢摆动头,头皮一小片因为扯动头发被拔起来。
方时迹一只手去拉甘安,制止他的粗暴行为,“先治疗,别冲动。”向导估计快要疼得晕过去了。
方时迹另一只手想把向导和甘安分开。
哪知向导猛烈地挣扎起来,如同一条被摆在砧板上滑溜溜的鱼,疯狂挥打着方时迹的手和距离自己很近的两个人的身体。
甘安后退,拉住方时迹的手将其往后拽,他们退至隔离层外的位置,甘安在系统内操作着把隔离层重新打开。
“怎么现在来?”甘安划开讯息,低咒一句,随后对方时迹说:“你现在去找小飞,他在我办公室等你。”
“那他们呢?”
听到办公室,方时迹大脑反应的是吃饭时间到了。不怪方时迹嘴馋,而是每晚的宵夜时间均是在那里解决,甘安总会定时定点督促他去。
甘安头也不回,带着方时迹暂时离开隔离点,手上快如结印的动作将他们身后关于一切向导的信息隔离在内。
“他会交给你治疗药剂。”甘安说道。
-
甘安的办公室在拍卖圆台边缘一条窄道的尾房。
甘安大概接到了什么贵客的投诉或点名安排,不得不前去应付,扔下方时迹像鹰一样飞离视线。
方时迹来未到门前,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乌飞拿着一块抹布,正在擦拭着办公室的门把手,他见到方时迹,微微低了一下眼皮,“请进。”
方时迹钻进门去。
“把药剂给我。”
方时迹在光脑和林舟行的聊天记录中重新确认着小鱼要的东西,以及后续他们提到的听闻有效的药剂。
乌飞捧着抹布走到角落,将抹布提到一个像吐司机的盒子上方,把它喂进去,清洗的机子发出一些柔和的音乐声出来。
做完步骤的乌飞转过来对方时迹躬身道:“老板可能会用到办公室谈话,我和你一起过去。”
方时迹扫了一眼,看到了藏在办公桌后面在保温的宵夜套餐。
“抱歉,粉色圆台是急事。”乌飞打断他,“我们先去处理。”
有时候方时迹移开视线时,看不到乌飞就会以为他这个人并不在场。方时迹点点头,说道:“都处理干净了吗?”
乌飞清理隧道的尾巴,完善后事向来干净,他说道:“是的。”
“辛苦你。”方时迹照例客气了一句。
他心里其实是想和乌飞搞好关系的,乌飞相当于甘安的左膀右臂,许多琐事小事有那个脑筋直爱八卦的11号给他传播小道消息,但很多关乎交易所的秘事都是乌飞操劳。
想归想,方时迹没有什么实际的机会靠近乌飞,如果做得不好又会显得很奇怪,因为原身与乌飞似乎是毫无关系,打不上多余交道,任何工作问题肯定是和甘安反映。
方时迹明晃晃想躲开甘安这一个点,去讨好一个他的下属,具体实施起来在其他人看来实在是情理不通。
两人快步走向方时迹来时的隔离点,途径正在拍卖的现场。
黑色的分块看台中央是一只小小的昏黄灯光,灯光沿圆台勾勒,氛围恰好。上一件展品结束,拍卖师走上台,灯光缓缓明亮起来。
乌飞和台上的拍卖师对视了一眼,一个人擦身撞着他们跑过去,长条状的影子被乌飞伸手拦住,方时迹定睛一看,是刚才那个小雀斑。
“去哪?”乌飞对雀斑说。
方时迹在心里不这样称呼他了,方时迹有意不在他的脸上停留太长时间。
“有个人跟丢了!”
乌飞问道:“什么特征?”
“穿着私人定制的休闲服,喜欢走路玩游戏吹口哨。”甘安的下属用手比划着从上至下的外貌穿着,看到方时迹眼睛一亮,手指指着方时迹,“他刚刚也见到了,是老板安排我去看着那个人。”
乌飞把人激动的手指弯折回去不对着方时迹,然后问方时迹:“具体违规是?”
方时迹还未讲话,下属急道:“没有违规啊,是一个客人。”
乌飞顿了顿气,把他的手甩开,示意方时迹继续去忙正事。
不管身后的人小声嘟囔了一句:“可是他确实有点可疑啊……”
在走剧情……
(抓心挠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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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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