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路面崎岖不平,昏黄的路灯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
江时恩站在昏黄的路灯下,脸上沾着零星的雨;利落的五官映照在水坑上,格外清晰。
他掐灭烟头,随手丢进了面前的绿色垃圾桶。
巷口的人影稀疏,角落里被遗忘的塑料袋被风吹起,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很快,江时恩驾车离开了这里,微弱的风钻进车窗将他的发丝吹起。
偶然驶过警局,警局内灯火通明,静谧的夜在此刻正透露着诡异。
见状,江时恩的四肢僵硬,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直到后视镜里那栋灯火通明的建筑缩成一个模糊的光点,紧绷的神经在此刻才得到缓解。
随后,他将车驶入小区的停车场,回头瞥了一眼来路,确认空无一人后,才快步走向楼门。
上楼后,他关上门,锁舌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空荡的房间里一片寂静,江时恩躺在柔软的沙发上,沉沉睡去。
再次睁眼时,清晨的阳光映入室内,他的身体陷在沙发里,关节处像被注入了铅砂,浑身酸胀。
江时恩从沙发上起身,颈骨因他的转动发出轻微的声响。一番简单的洗漱后,他草草套上警服,顾不上整理褶皱,仓促地赶往警局。
警局内,偶然路过的同事热切的朝他打着招呼,那声音很温暖,但他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感受不到其中的温度。
随后,他悄无声息的避开了男人的视线,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低头匆忙的离开了这里。
江时恩的脚步声很轻,最终被一道铁门的沉默吞没。
他从门上的小窗望进去,视线黏在刘焕身上——男人瘫在办公桌后,嘴角叼着一支快要燃尽的烟,眼镜滑到鼻梁中段,镜片上粘着水汽,结成一层朦胧的雾,眼下的乌青像是深夜里涨起的潮水。他整个人蜷在椅子里,苍白得像一张被揉起又摊开的折纸,仿佛只要一阵过堂风,就会将他吹散成灰。
也许在某个平行世界里,刘焕正梦见一片不存在于地图上的海,而现实中的他,只是沉默地燃烧着,如同一截被遗忘在烟灰缸边缘的烟。见状,江时恩推开面前坚固的门,用纸杯在饮水机前接起热水,又按下一旁的冷水键,和成温水递给了眼前疲惫不堪的男人。
“焕哥,喝......”话音未落,一叠厚厚的档案夹着白纸被狠狠拍在他的脸上。
遗漏的‘水’字卡在喉咙,纸杯因迎面扔来的信纸击落在地,透明的水洒了出来,像一条受惊的银蛇:一部分将他整张脸颊吞没,其余的部分流在了地上,蔓延到了脚底,冰凉湿润。
震惊之余,他挪开了沉重的脚,一股压制的怒火在他胸腔里无声地燃烧,困惑如同细针般扎进心里,让他所有想质问的话都堵在了喉咙。他扭过头不解的看向刘焕,尽管面前的男人火气四溢。
刘焕的嘴巴几乎抿成一条线,因恼怒导致牙齿在嘴里不停颤抖。
一阵僵持中,江时恩捡起了刘焕发怒时甩在他身上的信纸。
纸张触感厚重,如同湿透的落叶,层层堆积。
在令人头晕目眩的字海里,那页干净得反常的白色信纸浮出水面。
他的指尖一动,利落地展开信纸,工整的笔迹下,“投诉信”三个字如开刃的刀片,尖锐锋利。
他的低语在空气中冻结,全部视线都被落款处那个几乎要破纸而出、潦草的签名锁死。
该死的,他低吼,咬牙切齿的说:“又是她!”
话落,刘焕就着那叠资料再次砸到江时恩的头上:“小兔崽子还怪上别人了?”
资料重重砸在他的头上,他痛呼出声:“靠!”
文件棱角砸在眉骨上,一阵钝痛炸开。江时恩捂住额头,眼前发黑。
“现在知道疼了?”刘焕的咆哮劈头盖脸地砸来,“你眼里还有没有纪律!装病请假,就是为了去当窥视别人的蟑螂?”
飞溅的唾沫星子落在江时恩脸上,近距离的怒吼带着腐蚀的气息扑面而来,伴随着一股隔夜未漱口的酸腐气味。
见状,江时恩皱起眉头,默不作声地向后撤了半步,从兜里掏出纸用力擦掉了残留在脸颊上的水痕。
刘焕的怒吼戛然而止。他深吸一口气,像是想把刚才因失控而脱口而出的话语都吸回去,随后冷静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肩膀深深凹陷下去,垂下的头颅让空气凝固成一潭冰冷的死水。
“抱歉......”他自责的说:“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时间像是凝固的琥珀。刘焕抬起脸,在那张熟悉的五官上,江时恩第一次看到了完全陌生的神情。
“你不适合这身制服。”他的声音干涩,如同生锈的齿轮:“这件事我会如实告诉你的母亲。”
短暂的停顿后,他追加了一句:“放弃也好,趁早出国留学,永远别踏这个浑水。”
“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没给江时恩任何回应的时间,刘焕转身离去,脚步声在走廊里渐行渐远,如同一艘迷路的航船。
江时恩被独自留在原地,感觉周遭的现实正像一部默片,在他周围悄然分崩离析。
“我不会放弃的。”江时恩对着刘焕快要离开的背影说。
即使如此,他的眼神依旧十分坚定。
声音不大,却像钝器般砸在静默的走廊里,空洞刺耳。
闻言,走廊里刘焕的脚步因此而停了下来。
他宽厚的肩膀绷紧了一瞬。节奏明显乱了半拍,就像深处在一个精密的齿轮组里,突然卡进了一粒小小的沙子。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加速,就那样保持着原有的频率,一步一步,丈量着两人之间逐渐拉长的、再也无法跨越的距离。
片刻,刘焕的手机在兜里嗡嗡作响,像一只不安的活物,在刘焕的口袋里狂跳,电话那头的话音未落,刘焕的指节已经捏得发白,不祥的预感瞬间砸了下来。
当听清内容时,那声音仿佛化作一根尖锐的银针,生硬的刺入了他的耳膜。
刘焕猛地推开车门,朝着警局方向吼道:“所有人——圣明高中!马上!”
车轮摩擦地面的尖啸,再一次割裂空气。
轮胎与地面撕扯出短暂的悲鸣,警局门前那薄冰般的平静,应声碎裂。
下一秒,警车便将他吞噬,带着刺耳的警笛,迅速消失在拐角。
原地只留下一枚被粗糙丢弃的烟蒂,烟头处闪烁着猩红的光,在地面上疯狂地明灭、喘息,如同一幅即将完成的、颜料还未凝固的灾难性油画,致命又危险。
车外的光影错落,车里的人面色阴沉,心脏处如同被拧成了一股绳,浑身散发着浓烈的低气压。
——圣明高中内,湿凉的花坛里杂草丛生,一旁冰冷的警车并排的排着。
体育馆里,一具单薄、**的尸体映入眼帘,被水泡涨的身体在此时散发着阵阵恶臭,血液染红了整个泳池。
很快,刑警封锁了现场。
将人从池子里捞了出来——是一具没有血色的无头女尸。
法医蹲下身,戴着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检查着脖颈处的断口:尸体的头颅消失不见,她的脖颈处只剩一些清晰可见,、细碎的经脉紧紧缠绕在被切断的碎骨上,边缘翻出肥腻、密集的白肉,其中一些细碎的白肉奄奄一息的挂在外面,所剩无几的血液向外渗出几滴,一股浓烈的腥气混着池水的湿臭扑面而来。
“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11点到凌晨1点。”法医冷静地陈述。
一向沉稳的林恒死死拧紧了眉,一股酸涩猛地涌上喉咙。他立刻别开脸,深吸了一口混着血腥与池水腥气的冰冷空气,才将翻涌的呕吐感强行压了下去。
一旁的女警见状,不动声色地侧身一步,为他挡住了水池方向的视线,从勘查包侧袋里抽出一个专用的黄医废袋,迅速抖开递给他:“用这个。”
林恒转过身,对身边的女警摆了摆手,收下了应急的医废袋。
他接过袋子后,声音因不适而有些低哑:“……谢谢,我没事。”
他短暂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翻涌的不适感强行压回胸腔,再次睁开眼时,语气恢复了冷静,条理清晰:“刘队,颈部的切口处理得很专业,不像普通刀子。得立刻筛一遍刀具销售和周边监控。”
“没错,这是条硬线。”刘焕接话的速度没有丝毫停顿,立刻对副手斩钉截铁地下令:“按林恒说的方向,重点查近期异常购买记录,监控范围扩大到周边一公里所有五金店和刀具店。”
他随即转向法医,语气不容置疑:“将创口勘验作为当前侦查工作的重中之重,我要在最短时间内拿到关于致伤工具类型、尺寸和特征的明确结论。”
就在这时,刺耳的下课铃声猛地撕裂了现场的寂静。封条外瞬间涌满了穿着亮蓝色校服的学生,好奇的张望与嘈杂的议论声如汹涌的浪潮般扑来。
江时恩眼神一厉,一把将挤在最前面、试图拍照的男生粗暴地拽出人群,不由分说地塞给旁边脸色发白的班主任:“管好你的学生!”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全部带回教室,立刻!”
刘焕没有出声,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下了头,默许了他的行动。
江时恩的目光漫无目的扫过涌动的人群,直至一道闷声从深水区的泳池处传来
——有人掉进了泳池里。
而那道熟悉的视线刚才正穿过喧嚣 ,精准地锁住他,却在此刻摔入池底。
见状,救生员立即跃入水中将人捞起。连续按压她的胸腔,直到姜紫蕙吐出积水。
她的湿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寒冷而湿润。
姜紫蕙静静地望着周围喧闹的人群,迎着江时恩的目光在氤氲的水汽中短暂交锋,平静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荡开的水纹映在池底瓷砖上,晃成一片破碎的光影。
江时恩皱着眉收回视线,却撞见刘焕站在更衣室门口。
他若有所思的望着女孩下坠的方向,和江时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轻轻抬了抬下巴。
——平静的水面依然晃动不止,水面的波纹将池底的光影搅得支离破碎。
江时恩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看似随意地靠近救生员:“情况怎么样?”
救生员擦了把脸:“呛了几口水,应该没大碍。”
法医的视线掠过女孩湿透的衣角,落在她右手肘的伤口上。“先别碰水,”他出于本能地提醒道,担心伤口上可能残留的痕迹被破坏。
姜紫蕙将手臂往后缩了缩。肘部的伤口还很新,带着粗糙表面的刮痕。
江时恩与刘焕对视一眼。泳池边的防滑垫很粗糙,而那个位置——正对着更衣室的侧门。
“查监控。”刘焕的声音很轻,每个字却带着分量:“重点看侧门,落水前三十分钟。”
话音未落,刘焕已经蹲在泳池边,用镊子从排水槽夹起一小撮黑色的纤维:“看样子是泳衣面料。”
他抬头看向更衣室的方向:“和监控里那个一闪而过的背影一个颜色。”
刘焕的视线回到姜紫蕙身上:她湿透的校服是亮色的,找不到半点黑色的踪迹。
江时恩站在原地,目光从她的伤口移到排水沟。泳池水还在有节奏地拍打着池壁,像某种倒计时。
刘焕收起镊子,黑色纤维已被封入证物袋,他对校医说:“处理好伤口后,麻烦带这位同学去保卫科做个记录。”
水面晃动着,倒映的天空扭曲变形。江时恩望着姜紫蕙远去的背影,这片看似清澈的池水,似乎比想象中更深。
随后,他跟在刘焕的身后离开了圣明学校。
审讯室里,刺眼的光束聚集在眼前的年轻女人脸上,直到听到刘焕的问题,她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姜紫蕙吗?”——那个不爱交流的女学生?
“你们误会了。”声称班主任的女人笑了笑,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细响:“她只是低血糖。”
“泳池边路太滑,应该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她低下头,眼尾挤起细密的纹路:“那孩子总是这样,给人添麻烦。”
在灯光的折射下,女人的睫毛如蛛网般覆盖在的颧骨上,**浓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