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后来又审了李苗几次,魏之尧亲自审的,她还是一口咬定,校长陈诚身上的刀子,不是她捅的。

几次审下来,魏之尧也筋疲力尽了。李苗却向他提了一个要求,问他能不能给自己一本书看,她想看书。

魏之尧问:“你想看哪方面的书?”

“能给我找一本柳青的《创业史》吗?我以前看过,挺想再看一遍。”

魏之尧让田原买来一本新的《创业史》,拿给李苗。

随即,王灿那边也向魏之尧报告了一项新的收获,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在张佩佩的床垫下面发现一把沾着血的水果刀。魏之尧指示说带回来化验,同时把张佩佩拘了。

审讯室里,张佩佩看起来还是疯疯傻傻的样子。王灿问她:“陈校长是你杀的吗?”

张佩佩都没犹豫,一阵猛点头,“嗯。”表情里似乎还很骄傲的样子。

“你怎么杀他的?”

“我用刀刺他,像电影里,日本鬼子那样……”

“你刺了几刀?”

张佩佩呆呆地摇头:“我不记得了,很多刀……很多,我很用力,使劲……杀鬼子。”

“刺哪里?”

“胸口,我刺他胸口。”张佩佩比划着说。

“你看一下,你是用这把刀刺的吗?”

张佩佩点头,因为精神不正常,说起话来有些像小孩子了,一种未脱稚气的感觉。

“你在哪里弄的刀?”

张佩佩痴呆状,她思考后摇晃着脑袋:“我不记得了。”

“你为什么杀陈校长?”

“他坏。”

“他怎么坏了?他对你做了什么?”

张佩佩嘴里重复着:“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嘟哝着从座位上一下站起来,嘴里也没停,她好像在思索和回忆,然后脑子混乱了,走到墙角蹲下来,抱着脑袋发出几声“啊,啊,啊”的尖叫,她精神病又发作了。

田原听到声音冲进来抱着张佩佩安慰她,让对方平静下来。正在记录的赵文博也停下,出去叫刘护士进来,然后田原和刘护士扶着张佩佩出去了。

化验结果出来,张佩佩床下找到的刀,残留的血迹DNA和陈诚的完全吻合。这就解释了一切,陈诚中了李苗下的毒,而身上的刀伤,也就是致命伤,是张佩佩所为。

张佩佩用的凶刀是怎么被找到的呢?询问室里,韩医生说张佩佩最近情绪很不稳定,夜里总是睡不了,突然就醒来大哭大闹。昨晚上她半夜起来乱喊乱叫,被吓疯魔了一样,说话不清不楚,喊着:“下面有刀,下面有刀”,护士以为说的是床底下,找了也没发现,后来把整个床给拆开了,果然在床垫子下面,有一把水果刀。这刀就是精神病院食堂常用的那种,在对街的五金店买的,因为厨房有好几把这种刀子,偶尔也会放杂物堆里找不着,后勤的工作人员因此也没留意到少了一把刀。

问完韩医生,轮到刘护士了,在警方的逼问和证据面前,刘护士也松口了,她承认那天中午照顾张佩佩睡下后,她出去和男朋友约会了,就在附近的一家饮品店,因此她并没有全程陪同着张佩佩。等她约会回来,发现张佩佩不见了。刘护士到处找,不一会儿在精神病院小花园东侧的一棵老槐树下面找到张佩佩,她正在和一只小蜗牛玩耍。刘护士问她一直在这里和蜗牛玩吗?张佩佩说,是的。

由于害怕自己出去约会,没有照顾病人的事被院方发现,当魏之尧第一次问起陈诚死的那天,张佩佩在哪里的时候,刘护士一口咬定她们俩一直在一起,张佩佩在睡午觉,而她则在旁边陪护。刘护士说自己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坚信张佩佩不会杀人,她只是嘴上说说,偶尔会念叨要杀了陈校长,精神病人的呓语罢了。陈校长一定是得罪了别的什么人,才最终惹来杀身之祸,她认为张佩佩的精神和身体状态,不具备杀人的条件,她说什么都只不过是口头的宣泄。如果如实向警方说那天的情况,反而让警察怀疑张佩佩。

对于张佩佩和陈诚之间的纠葛,刘护士说她也有所耳闻,她曾经怀疑过,陈校长□□过张佩佩,但张佩佩父母坚持说,是陈校长逼迫自己的女儿学习,导致学生精神不正常,陈校长也是好心。因此医院的工作人员也不好再多做猜测,只能尽力照顾好病人。

到了这时候,张佩佩都承认是她杀的陈诚,凶刀也找到了。警方自然不再相信这套说辞。那么,张佩佩和陈诚,有什么实际矛盾呢,这就要问张佩佩的父母了。

随着审讯的推进,案件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张佩佩父母交代了,他们怀疑陈诚和自己的女儿,并非好心办坏事的校长和学生之间的关系这么简单。陈诚应该是以兼职的名义,带张佩佩到酒店,然后给她下药,趁她昏迷的时候□□了她,这才导致女儿精神失常。

不过陈校长那边坚决否认,他找张家父母协商,一直强调张佩佩是因为学习压力过大,导致精神上过度紧张,进而演变成精神失常。

当张佩佩父母质疑并不是学习问题,而是女儿受到侵犯,陈校长斩钉截铁地否认了,称他们误会了。并称精神失常只是暂时的,会恢复。陈校长也承认他自己有很大责任,工作方式有问题,他愿意做出补偿力求妥善解决。张佩佩在精神病院的费用会由学校承担,且张佩佩病好后,陈校长承诺他个人出资赞助其在法国留学的费用。

对于陈校长矢口否认的性侵事件,张家父母将信将疑的,尤其是张母,她根本不相信陈校长说的学习压力大导致精神失常这种屁话。加上,有一次,护士说,张佩佩夜里惊醒,大喊:“不要脱我裤子……”

因为张佩佩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事发过后很长一段时间了,关于她被性侵的证据,就算有,也找不到了。张家出于保护女儿的声誉,要求精神病院暂时不要对外宣扬此事。

张父张母又去找了一次陈校长,陈校长彬彬有礼的态度,坦诚的谈吐,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他不会对学生有这种龌龊的想法。

张家父母也有些被说服了。韩医生也说了,张佩佩的病,假以时日是可以治愈的。真正让张家闭嘴的,是陈校长承诺的资助张佩佩去法国留学的提议,佩佩的父母在事情不完全明了的情况下,还是不想跟陈校长彻底撕破脸,他们想,如果女儿能治愈,今后有人资助在国外念完硕士回来,对她的前途大有裨益,主要还是为女儿的未来着想。

魏之尧再次提审李苗。

这段日子,李苗每天都在阅读那本《创业史》,被提审的时候,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阅读。魏之尧看到打开的那一页,赫然是柳青那一段警醒之语: “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的生活道路是笔直的,没有岔道的。有些岔道口,譬如政治上的岔道口,事业上的岔道口,个人生活上的岔道口,你走错一步,可以影响人生的一个时期,也可以影响一生。”

警方在南明山五里亭那一片展开地毯式搜查,找到了李苗说的刀,和张佩佩用的刀属于同款同一型号。警方同时还找到一件粉色的外套,上面还沾着血。

李苗承认,她就是用这把水果刀杀死黑人阿何诺的。这刀,她是在一次去看望张佩佩的时候,在精神病院对街的五金店买的。外套也是她的,因为沾了血,她也一起扔了。

也就是因为这样,李苗那晚没有外套可以穿,于是和皮埃尔教授,一人裹了一床毯子。不然的话,如果穿了外套,一个年轻人,那样的夜晚根本就不需要靠盖毯子保暖。

李苗从始至终坚称她只是给陈校长下了药,并没有用刀捅刺,那么是谁捅的陈校长呢,李苗当然知道另有他人,也知道这人就是自称凶手的佩佩,毕竟从李苗的角度,不难猜到这个后续捅刺陈校长的人。她会举报佩佩吗?她当然不会。她猜到张佩佩一定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痛苦经历,于是她多次去看望对方。后来就发现了那家五金店,随手买了一把刀放包里,最初也只是想防身用。

案件到这里,已然是水落石出了。

毒杀王徐阳的,是李苗;给陈诚下毒的,也是李苗,然后张佩佩后来又补了几刀,陈诚最终在毒药发作前因刀伤丧命;给黑人下毒的,是李苗,由于害怕药力不够,毒不死黑人,李苗又补了几刀彻底捅死黑人。

案件是查清楚了,可刑警们也高兴不起来,看到这么多人的人生被毁灭,他们都还很年轻,不免哀叹。

田原问:“魏队,张佩佩是精神病患者,这种情况会怎么判?”

魏之尧:“这就要看最后司法鉴定的结果了,如果她在精神正常的时候杀人,那么,肯定要负刑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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