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景飞最终留在了医院。
时间飞逝而过,俱乐部在短时间内通过层层筛选,发布官方公告,与新教练签订合约。
新教练是个话唠,对选手操作、团队战术、版本强度方面有说不完的分析,头天在训练室,就滔滔不绝讲到半夜,差点误了排位时间。虽说得头头是道,可几人就是听不下去,眼皮撑不住,当场开始打盹,活生生是回到了学生听课犯困时代。
第二天,苑羽强撑着听他讲完,回到房间打排位。刚坐下没两秒,门被打开了条缝。他转头就对视上了门缝里往里看的眼睛,眼皮一跳,预感不妙。
结果没等他说话,新教练拖着个椅子坐到他旁边,说是要熟悉熟悉选手,很荣幸他是第一个。
“角色版本弱势,没韧性,前期ob不了,后期又弱,玩他比赛也上不了场。再说,我之前看过你的排位回放,这角色出现率不高,熟练度低,以后干脆换别的角色练练。”
“独栋鹿头夹子封点,提前拉点利用韦伯更有优势。虽说你玩这角色他首追你的概率不大,但我还是得提醒你。”
“注意注意!这个点很关键,这波吃双倒,监管能争胜。你不能给机会——哎——漂亮!就是不给他机会!好样的,他断大节奏了,你去给中场的机补了,这局能扳回。”
苑羽耳边的话连打三局都没停过,偶尔激动嚎上一嗓子,能给耳膜震碎。新教练的嗓子是拿铁做的,两小时不停歇、不喝水,排位时间过了,还能坐旁边一直复盘。
苑羽从一开始的认真回复,到后面一味的点头。后来实在不行,提醒他训练时间快到了,他才肯站起身往训练室走。
好在,这种情况不是每天,队里那么多选手,他个个兼顾,每人一周轮一次。排位时间耳朵能暂享清闲。
选手有想过原因,或许是新教练刚上任不久,兴奋劲没过,过几天等劲过去,自然话就少了。可两周流逝,新教练一点没变,嗓子完好无损,选手的头都要听大了。
其中最受不了的就是李海,他这人本就焦躁得不行。背地里吐槽新教练,任着新教练刚上任不老套,连着好几天都装病躲在房间里不出去训练。
但次数多了,教练再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能再由着他。在其他人训练时,他走出训练室。隔了几分钟,楼上就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先是赵阳出去看,后来几人也耐不住吃瓜心,跟着去看。
苑羽出去上了趟厕所,回来时就见训练室空空荡荡。循着声音往楼上走,刚走过阳台,“啪!”的一声巨响,一个碎掉的杯子瓷片飞到他的脚边,惊得在阳台歇息的两只鹦鹉到处逃窜。
“……”
苑羽捡起那瓷片,混着房间里溜出来的微光,指尖染上一抹鲜艳的红。
他瞳孔缩了缩,快步推开门,就见着一群人中间,被强行拉开额头暴起青筋的李海,完好的杯子此时只剩个把手,被他握着——那抹红是他手掌心里的。估摸着是摔东西是不小心划到,又随着惯力溅了出去。
零散着围成一圈的选手外,教练站立原地。一滴汗从额角滑至耳侧。
“怎么回事啊……?”赵阳惊道,“咋地都摔东西了!?李海你做什么,发生啥事了要哎哎哎——你别!”
烂把手飞过几个人头,径直砸在教练的身上,磕到地面“咔”地碎成两半。
李海指着他,怒声呵道:“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黄导生病,你能过来给我们当教练!屁话一堆听得我都快吐了!有几个字是有用的?”
队内有人想制止他:“李海……你别说……”
那人下一秒就被李海猛推了一把,肩膀重重磕在门框上。
“我不说?我说得有错吗!请他还不如请个保姆,比他有用多了!”李海语调发狠,推搡着身边人有种要冲上去揍人的架势:“我他妈今天就不去训练怎么样!你去跟俱乐部说啊!我看是我被处罚,还是你先被辞退!”
这句话是唬人的,李海能耐再大也没大到能让俱乐部辞退教练的地步。不过他想,这教练初入职场不到一年,俱乐部表面说是层层筛选,实则就是赶鸭子上架,他能懂什么?哪分辨的出这唬人的话是真是假?
教练果真就如他料想般,没吭声一句。
李海鼻腔里“哼”出一声笑,绷在胸口的气也随着这声笑缓缓泄出:“怎么不说话了?是怕了吧?你不过是RFC俱乐部找来临时顶替的,别把自己太当人。被辞退了你觉得还有哪个像我们这样的战队要你吗?混到民间,一辈子都打不上来!”
他说着望见对方额头上布满的汗珠,愈发得意,人也变嚣张起来。正准备再多说几句,最好给自己树立一个闻风丧胆的形象。
可下一秒,这教练像是被解开了什么‘定身咒‘,周围人顿感不妙,慌忙往旁边躲避,他转身就抄起桌上半只手臂大的手办砸了过来——
李海没想到的是,这新教练在乎哪是什么工作被辞退、好的战队轮不上他?他是初入职场,年轻气盛的劲还没消,想着带领队伍走向冠军,却被不懂事的队员一顿臭骂,忍气吞声、懦弱了好一阵,越想越对不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在乎战队的荣誉,哪能任着队员逃避训练、还理直气壮的威胁自己?
——砰!
这声很大。震的苑羽脑壳嗡了声。
他下意识地紧闭双眼,睁开时,就见到那把手办的腿断了一根,掉在李海的两腿之间。
李海整个人靠在墙上,被吓得魂不知飞到哪,好一会儿等魂飞过来,才发现手办没砸到自己,给耳侧的墙壁砸出块凹陷。
“你以为我不敢吗?!”
教练声音刻意在控制着,尾音却依旧能听见些许的颤音:“你要是嫌我不够称职,跟顶上说去!躲着不训练是什么意思?我看你这样也没病啊,难道要我伺候着你训练不成?”
“你……不是我……”
李海吭吭哧哧一时凑不出句完整话。
现场的气氛诡异至极。李海像是被砸了声带,教练像是迅速泄气的气球,此时只剩一口气撑着。而平时最不嫌事大的赵阳,也站在门外,没敢上前讲两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苑羽实在不愿意在这儿待下去,倒不是跟着一起尴尬的,是鼻子受不了——李海房间好久没清理,散发着股难闻味。
他转身就走,鼻子刚通畅了两秒。裤兜里的手机响了。
铃声大得吸引围在房间的人都看了过来,他额角一抽,低眸看了眼来人。
时以类。
苑羽又回视了几人,犹豫了会儿,最后把目光停到教练脸上:“教练,训练时间结束了。我先回去了。”
教练被这话来得猝不及防,胡乱着答应道:“额……嗯,行你回去吧。”
苑羽点了下头,边往回走边接听电话。
“喂?”
“怎么响了这么久才接。”时以类问。
苑羽“咔”地关上房门:“训练拖了会儿时间。”
“这点还拖?”时以类说,“看来新教练对你们要求很高。”
苑羽想起刚才的事,好一会儿才应了声。
时以类:“在干什么呢,心神不宁的。”
苑羽:“没干什么,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时以类:“那我不打扰你睡觉了。”
“没有。”苑羽立即说,“可以聊一会儿。”
算算日子,他已经有小半个月的时间没跟时以类见面。
虽说每天会通几次电话,但是不够。
他心里像空了一块,电话那头的声音只能短暂弥补那份空缺,很快又消失不见。
他话说得很快,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会不会有些烦,于是问道:“你要睡觉吗?”
电话那头轻到不能再轻的呼吸声,对他来说也十分珍贵。
“不睡,陪你聊天。”
苑羽不会cue话题,他从来觉得这是可有可无的技能,毕竟是用来打发时间、或是去增进彼此不必要了解度的东西。
但这几天他不认为了,他一度后悔自己为什么不会这项技能。通话时大部分都是时以类在跟他讲话,他嘴笨的很,有时候他憋半天才回复句‘是的’‘是这样的’‘嗯,好厉害’等……一系列不如人机的发言。
偶尔时以类在他说完,就会笑着骂他是只呆鸟。虽说比傻鸟好痛些,但大差不差,其实就是在骂他傻。苑羽连反驳都是超常发挥。
他想,明明自己人跟朋友之间就能好好聊天,为什么到时以类面前就变了呢?
今天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他竟主动说起话来。
“黄教练转医院了,上次见他瘦了好多。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样。”
时以类问:“哪个医院。”
苑羽想了想,说:“我也不是很清楚,黄教练最近回消息很慢,我明天再问问。”
时以类:“那两只鹦鹉呢?”
苑羽:“在基地里养着,他在医院里也不好养。”
时以类“嗯”了声,说:“我们教练挺担心黄教练的,他过几天要去看,我开车,到时候带上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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