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项则和宋宝璐沉浸于喜悦中时，小世子发现握他手的人换了，立马扭头，趴在宋宝璐肩上，默不作声。

宋宝璐哭笑不得，只能轻轻拍着小世子的后背以示安慰。

项则一激动，手上用劲不自觉大了，风筝线随之而断，苍鹰迅速从半空中落下。宋宝璐忙指给小世子看，小世子顾不上哭了，呆呆地看着坠落的风筝。

采苓虽然在和李嬷嬷陪钟儿玩，其实一直注意着这边，走过来关切道：“王爷，您歇着，奴婢去捡。”

宋宝璐见项则有些垂头丧气，道：“王爷，小星星喜欢这风筝，还是请您亲自去捡吧。”

采苓不可思议地看着宋宝璐，她竟然敢吩咐起王爷来了！

项则原想着一个风筝不算什么，丢了便丢了，既然外甥喜欢，他就屈尊降贵，亲自去捡。

采苓惊叹道：“宝璐，可不得了，现在王爷对你唯命是从啊。”

宋宝璐给小世子擦净额头细汗，微微笑道：“王爷这是疼爱小星星，才亲力亲为。”

项则捡到风筝往回走，宋宝璐把小世子放在地上，指着项则，软软糯糯地道：“小星星，你看见舅舅手里的风筝了吗？就这是你刚刚放的风筝，它掉下来了，舅舅给你捡回来啦！走，宝璐姐姐牵着你去拿那个风筝，好不好？”

小世子听懂了最后一句话，点点头，又摇摇头。

宋宝璐摇摇小世子的手，道：“小星星，不要怕嘛，你是男娃，要勇敢一点。那个高高俊俊的人是你舅舅，他很疼你的，我们不害怕，好不好？宝璐姐姐牵着你的手，我们一起走过去拿风筝。”

宋宝璐弯着腰，牵着小世子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项则。小世子还有一点抗拒，但在宋宝璐的鼓励下，没有胆怯地掉头。

项则在数步之外蹲下，笑容如春阳和煦：“小星星，来，风筝给你。”

小世子扭头盯着也蹲了下来的宋宝璐，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宝璐姐姐怎么停下来不走了？

宋宝璐眼神里满是笑意，“小星星，你是不是想要那个风筝？想要的话，就过去拿。”

项则向小世子招招手。

宋宝璐松开小世子的手，摸摸他的头，道：“去吧，宝璐姐姐在这等你。不怕怕。”

小世子慢慢地迈出一步又一步，歪七倒八地，像是随时会摔倒，跌跌撞撞地扑到项则跟前，两只手抓住风筝，项则立刻抱住他的腰，以免他站不稳摔倒。

小世子拿到苍鹰风筝，对宋宝璐笑呵呵，憨态可掬，即便人在项则怀里也没有吓跑，像是突然发现，这个大人原来也不坏，他好像不会打我，只是长得凶而已。

在项则怀里呆了一会儿，小世子还是想回到宋宝璐那。宋宝璐鼓掌笑道：“小星星，你可真厉害呀，又拿到了风筝，又能走这么长一段路。”

以小世子那只小手那点小力气，哪能拿得起比他还大的风筝，他只能捏着苍鹰风筝的一点羽毛，是项则跟在他屁股后面，又给他托风筝，又保护他防着摔跤。

中午太阳到了头顶上，天气渐渐热起来，陈管家带人送来午膳，众人歇息用膳。

午膳里头的南瓜粥，是给小孩吃的，煮得极烂极软。宋宝璐尝了一口，还是热的，正好入口，便一勺子一勺子喂给小世子吃。

小世子坐在褥子上，一壁摆弄泥娃娃、拨浪鼓等玩意，一壁吃粥。项则坐在小世子后面，心情愉悦地扶着他的背。

宋宝璐道：“王爷，小世子现在安静，很好照顾，您先去用膳吧。”

项则手掌宽大，覆住了小世子的半个背。难得小世子不怕他，肯让他触碰，他可不愿为了吃饭这种小事白白丢了这个机会。他慈爱地瞧着小世子，道：“我不饿。”

宋宝璐将碗递给项则，项则喂了小世子两口，小世子照旧开心地吃了下去。项则心花怒放，比自己小时候吃到母妃亲手做的笋泼肉面还要欢喜。

可下一刻，小世子就扑进宋宝璐怀里，再不要项则喂了。不过项则仍心满意足，至少今日自己和外甥的关系有了很大的进步，来日方长，两人总有一天能像寻常舅甥那般亲密。

燕燕等人游玩回来，四人个个春风得意、满头大汗。人还未走近，燕燕便嚷嚷道：“宝璐姐姐，我们回来啦！山上可好玩了，树长得高，花也开得漂亮！我还看见小兔子了！你看，我们摘了好多杜鹃花，还有花苞，回去拿水养着，过几天就开啦！王……王爷……”

燕燕见到王爷，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

宋宝璐招了招手，道：“燕燕，折一枝杜鹃花给小星星玩吧。”

燕燕、棋童、琴童、阿崇四人手上都捧了一簇簇的杜鹃花，红的似血，粉的似霞，白的似云，仿佛整个京城郊外的春光尽在他们手上。

燕燕的鬓边别了一朵红色的杜鹃花，与她黑色的皮肤不太相称，但多了这样一抹艳丽颜色，更显得她人活泼。

她挑了一朵开得最盛的大红花，送到小世子面前，“小星星，你看，这朵花好不好看，和宝璐姐姐身上的红裙子一样好看，你说是不是？”

小世子接过那朵花，开心地笑了起来。宋宝璐也摘了一朵，别在小世子耳边。

燕燕又摘下一朵红艳艳的杜鹃花，放进嘴里咀嚼起来，道：“杜鹃花不香，但是好看，还好吃，酸酸甜甜的。”

小世子也学着燕燕的样子，把手里的杜鹃花往嘴里塞。

宋宝璐拦了下来，摇着手里的杜鹃花，道：“小星星，这花不能吃的。燕燕，你也别吃了，小星星有样学样。这花在野外风吹日晒的，也不知沾了多少泥土，你吃也不健康。”

燕燕忙吐了出来，还瞥了一眼王爷，吓得脸红心跳，“我忘记小世子现在正喜欢模仿别人，该死该死。我在山上吃了好几朵，以后再也不吃了。”

回到王府后，燕燕和棋童、琴童在院子里腾出一个空水缸，挑出含苞待放的杜鹃花养在里面，又将那些开得正盛的插瓶，摆在屋内。屋内屋外，尽是鲜艳夺目的杜鹃花，一片春景，令人恍若置身桃源。

摄政王项则看着东院其乐融融，心中倍感安慰。若是没有宋宝璐，只怕王府还和从前一样静如死水，那怎么能给小世子一个快乐健康的成长环境？幸得宋宝璐，虽然小世子在这比不上在亲生爹娘身边，总算可以平安长大。自己也可以对得起妹妹妹夫。

项则抱了下小世子，就去知津斋挑灯夜战，因为还有数位大臣等着他裁决政事。

白日奔波了一天，身上黏糊糊，个个都要洗澡。宋宝璐、采苓先给小世子洗澡，再分别去沐浴更衣，暂且由燕燕照顾小世子。

等宋宝璐洗个舒服的热水澡，换了一身黄衣裳回来时，燕燕正一壁用毛巾擦湿漉漉的头发，一壁轻轻摇晃小世子的床。

宋宝璐笑着问道：“如你所愿地出门踏青了，今天可开心？”

“多谢宝璐姐姐成全。你真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姐姐了！”

宋宝璐也拿了一条干毛巾擦头发，“小蹄子越发油嘴滑舌！玩了一天，小世子估计也累了，他睡着了吗？”

“还没呢，睁着眼睛看我呢。”

宋宝璐提醒道：“你小心些，别把头上的水洒到小世子脸上了。”

“我的头发都快干了。”燕燕突然盯着宋宝璐，叹道：“平日见宝璐姐姐稍稍打扮就美得跟观音菩萨似的，今天素面朝天，也一样好看。有一句话叫，芙蓉什么，什么天然。”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宋宝璐翻了个白眼，“你这张嘴今天抹了蜜似的，我看看，是不是杜鹃花吃多了？”

宋宝璐快步走向燕燕，伸手去掐她的嘴，被燕燕躲开。宋宝璐在方才燕燕坐着的地方坐下，逗弄小世子，笑道：“小星星，你长大了，可不要像燕燕姐这样油嘴滑舌，没个静下来的时候。”

燕燕凑过来，低声道：“难不成像王爷那样，整天板着个脸，让人看了就害怕才好？”

宋宝璐掐着她的脸，笑着嗔道：“好啊，如今你连王爷也敢排揎，真是嫌自己的命太硬了。”

“好姐姐好姐姐，不过一句玩笑话罢了。”燕燕求饶道，“不过小星星从小就这么爱笑，长大后一定是个平易近人的温润君子。”

宋宝璐“哼”了一声，道：“不管小星星长大成为什么样的人，只要他活得自在就好。”她发现小世子小嘴一动一动的，似乎在咀嚼什么，又问道：“你给小星星吃了什么吗？”

“没有啊，我就在这照看着。没有你和李嬷嬷的吩咐，我哪敢随便给小星星吃东西呀。”

宋宝璐伸手碰了下小世子红红的小嘴，嘴里竟然露出小小的红色花瓣。宋宝璐预感不安，道：“小星星，张开嘴给宝璐姐姐看看。”

小世子躺在摇床上，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床架横梁上挂着的孔明球，没有理会宋宝璐。

她只好把右手食指伸进小世子的嘴里，从里面掏出数片零碎的杜鹃花花瓣，显然已经在嘴里咀嚼了一段时间。

“谁给小世子吃的杜鹃花？”

燕燕慌了，道：“我没有啊，我刚刚坐在这都没发现。”

宋宝璐顾不上追究谁的责任，掰开小世子的嘴巴，把里面的杜鹃花全都小心翼翼地掏出来，好在小世子只是挣扎了一下，没有大哭。

“宝璐姐姐，小世子没事吧？”燕燕在一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宋宝璐有些生气，明明小世子身边没有离开过人，怎么他嘴里会无端进了杜鹃花？他这么小，什么都不懂，只可能是别人故意让他吃的。除了已经吐出来的，小世子是不是还吃了一些下肚？

燕燕察觉到宋宝璐面有愠色，心里头七上八下，解释道：“宝璐姐姐，我真没有喂小世子吃杜鹃花。你说了小世子吃不得，我怎么敢给他吃呢？我根本没有拿杜鹃花给小世子玩，我也不知道小世子嘴里怎么会有杜鹃花？宝璐姐姐，我真没有，你要相信我。”

说着说着，燕燕呜咽起来。

宋宝璐见其可怜，压下心中怒火，道：“总归是一次失责。而且我不知道小世子吃了多少杜鹃花瓣下肚。若是平安无事倒也罢了，若是小世子身体有一丁点不适，我们都逃不了干系。”

当晚，小世子上吐下泻，闹得王府一夜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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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杜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