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焕然一新

太阳渐渐西沉了,顾府外飘动的白幡在渐浓的夜色中格外显眼。

当李仲允到了顾府时,正赶上一批吊丧的官员出府。这群人散去后,顾府就显得格外冷清了。

李仲允翻身下马,正了正衣冠,将马缰交到余庆华手中后便向府内走去。

灵堂内,顾钰宣身着孝衣跪坐在一侧,手中拿着一些白纸钱徐徐扔在火盆之中。

顾思义早年丧妻后便一直没再续弦,只有顾钰宣这么一个儿子,此时此刻也只有他一人孤零零地跪在这儿。

“王爷。”顾钰宣看到李仲允后低声唤了一句。

“少卿大人,节哀。”李仲允在顾钰宣身侧跪了下来,也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毕竟在这种时候什么话都显得空洞无力了。他也只能接过一些白纸钱陪着顾钰宣烧。

“王爷,你那边的事不要紧吗?”顾钰宣轻声道。

“没事,呆一会儿无妨的,顾先生是我的恩师,我总不能都不来看看他啊。”

“但我觉得父亲应当是不希望王爷因为他误了正事的。”

“少卿大人,”李仲允苦笑了一下,“你这是在赶我走吗?”

“不敢。其实,我何尝不想有人能陪陪我呢……”泪水悄然而下。

“尊夫人呢?”

“小女在我自己府里病着呢,烧得厉害,夫人她抽不开身。”

李仲允叹了口气:“总是这样,福不双至,祸不单行。老天爷就爱这么捉弄人,苍天有眼的时候太少了。”

“是啊……”顾钰宣喃喃道。

这时,一顾府小厮匆匆而来:“王爷,余侍卫让小人给您带句话,说是沈衡带着圣旨回来了。”

“王爷,走吧,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王爷要做的也正是父亲所希望的。”

“那我先走了,少卿大人,你多保重。”

“好,王爷放心。”

“嗯。”李仲允起身后在顾思义灵前做一长揖,忍下满心酸楚回身离开。

“主子。”看到李仲允出来,沈衡立刻行了一礼。

“皇上怎么说?”

“圣旨已经下了,四富商已全部押至大理寺了,啊,对,还有楚紫洛,楚府正在抄。主子,您现在去大理寺吗?”

“不,我先去趟楚府,你可以先回去了。”

“是。”沈衡再次行了一礼,离开了。

“余庆华,今晚怕是有的闹了,你嫌不嫌累?”李仲允上了马。

“与你在一起,怎么会累?”余庆华的嗓音很柔和,“三爷放手去做就是了,属下陪着你。”

李仲允抿唇一笑,顿觉信心倍增:“走吧。驾!”

楚府内已是一片狼藉,官兵们呼喝的声音此起彼伏。李仲允目标明确,直奔祠堂。既然楚紫洛天天在祠堂能呆那么长时间,又不允许人打扰,这里一定有一些对楚紫洛而言十分重要的东西。而且,在整个府里,祠堂恐怕是最安全的地方了,毕竟供奉先祖的地方是神圣的,不会有人去乱动那里的东西的。

祠堂内光线幽暗,李仲允四下打量了一下,一时看不出哪里不对劲。

“得罪了。”李仲允低叹一气,向案桌走去。桌上的供品已经不怎么新鲜了,散发出的味道一言难尽。李仲允摆摆手,余庆华便把那案桌挪开了。

“别的地方有问题吗?”李仲允侧头问向余庆华。

“墙壁和地面都没发现问题。”

“那看来问题应该就在这儿了。”李仲允指着供奉着一堆牌位的架子。

“唉,真是得罪了。”李仲允无奈地摇摇头,伸手去探查。余庆华在一旁帮忙,把一个个牌位拿了下来。

“咦?”余庆华疑惑地开口,“这个怎么拿不下来?”

李仲允立刻走了过去,果然,无论怎么用力,那块儿牌子就是纹丝不动。李仲允沉思了片刻,试探性地将它向右转了一下,仍然没有动,再向左转了一下,只听“咔”的一声,那块牌子竟然转了过去,与此同时,那架子的右侧也跟着转了过来,从中间折了一下,后面露出来的赫然是一个暗格。

“果然是个机关。”李仲允皱着眉弯腰看去,这一看却傻眼了。

“我操了……”余庆华倒退一步,李仲允像扔烫手的山芋似的将刚拿出来的东西扔了回去,脸涨得通红。

李仲允一直以为这里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密秘,结果呢,不可告人是真的不可告人,但那都是女子的贴身衣物啊!一个一个的香艳至极。

李仲允“咣”的一声把架子踹了回去,心中有一种被耍的恼羞成怒之感。

“这什么人哪,祠堂里藏这种东西!畜牲吧!”李仲允怒气冲冲地向外走去,余庆华暗自笑了笑,跟着出去了。

此时,楚府已经被抄完了,官兵们都离开了。李仲允郁闷地站了一会儿才翻身上马。看着李仲允气鼓鼓的样子,余庆华一时没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李仲允恼火地瞪了余庆华一眼。

“能看到三爷栽跟头,属实不易啊。”余庆华调侃道。

“杀人诛心。”李仲允回身一拳打在余庆华身上,余庆华笑得更厉害了。

到了大理寺,尘埃似乎已经落定了。楚紫洛和楚怡诺的罪已经全部定了下来,四富商又一次和他们的儿子见面了,他们府中抄出的钱财多得远超李仲允的想象,这些全部都被交到了国库。

楚紫洛贪污受贿,流连赌坊青楼,与富商勾结,妄图卖官,循私枉法;楚怡诺敲诈勒索,奸杀民女,陷害朝庭命官,科举作弊,二人皆以死刑处之。

“提关宋尹。”李仲允端坐堂上,轻飘飘地扔下了这句话,却将富商父子八人炸得体无完肤。

关宋尹现在就是一个八品小官,无权无势,毫无抗挣之力。

“下官……下官拜见王爷……”关宋尹跪在堂下瑟瑟发抖。

“关宋尹,你老实交待,你之前身为京兆审理告他们的案子时可有枉法?可有收贿?可有胡乱断案,歪曲事实?”

“回王爷,下官没有啊……”关宋尹哪敢承认,这些事情一旦认了分分钟都能掉脑袋。

李仲允冷笑一声:“关宋尹,你以为你不认就行吗?大不了陈年旧案翻出来重新断,到时候拒不认罪,罪加一等,必死无疑。但若你坦白真相,还是能从宽处理的,不至于连累你的亲人,对吧?”

“啊?!”关宋尹吓傻了,李仲允的话很明白,真相弄清楚很容易,他的罪已经是铁板钉钉上的事了,拒不认罪死全家,坦白认罪死他一个。

其实,当初那些案子的人证早就死绝了,想要查清并不轻松,李仲允这么说多少也有些吓关宋尹的意思,攻破这个男人的心理防线。

“关宋尹,你交不交待?”李仲允又问了一遍。

“下官……下官说……”关宋尹涕泪纵横,“下官有罪,下官确实贪赃枉法,胡乱断案……他们草菅人命,贿赂官员……我认!我认罪!”

“你们呢?认吗?”李仲允又看向那八人。

“不认!”一声绝望的咆哮。

“可是即使你们不认,事到如今,本王也一样能定你们的罪啊。贿赂官员,草菅人命,足够让你们掉脑袋了。”李仲允淡淡一笑,“哦,还有一项,行刺亲王,罪加一等。”

那八人面色苍白颓然。

“来人,将他们带下去,等待圣意裁决。大理寺拟定,处斩。

“是!”

很快,在大理寺的官员进宫汇报完毕后圣旨便送达了大理寺:关宋尹,富商家八人处斩,富商家其余家眷流放三千里,明日清晨起程。所有处斩的犯人于明日午时三刻斩立决。

李仲允无事一身轻,心情好了许多,便进宫准备和李昊乾商讨一下接下来的事,但刚到大殿门口却见张三愁眉苦脸地站在那儿。

“张公公,你这是怎么了?”

“哎哟妈呀,王爷,您可真是奴才的救星,来得太是时候了,皇上大发雷霆啊,您赶紧进去看看吧。”

“因为什么啊?”李仲允吃了一惊。

“好像是一些折子吧,还有刘宝林又过来磨皇上……唉……”李仲允心下了然,点了点头,走进了殿内。

“不是不让你进……”李昊乾怒吼一声转过身,当看到是李仲允时,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皇兄,什么事气成这样啊?”李仲允担忧地望着李昊乾,将一旁的茶盏递到他的手里,“消消气,气坏了龙体怎么好?”

“小允,朕真庆幸身边还有你啊。”李昊乾低声叹了口气,抿了口茶,缓缓坐了回去,“你看看,这些全是参你的,说你专断霸权,目中无人,一堆乱七八糟的,反正说白了就是认为你心存反心,让朕贬你。朕真是服了,这群人脑子里进屁了吗?”

李仲允怔怔地望着御案上散乱的奏折,内心五味杂陈,突然冲着李昊乾跪下,叩拜于地,一言不发。

“小允你,你干什么?起来,”李昊乾一惊,急忙去扶李仲允,“朕不是怀疑你啊,朕是心疼你啊,什么事都往前冲,自己受这么多委屈……”

“不委屈的,”李仲允把头埋进了李昊乾怀里,“有皇兄这份信任在,臣弟不委屈,臣弟说过要做您的手中剑,身旁盾,怎么会在乎这些?这一拜是感谢您肯信臣弟,二哥,真的,谢谢你。”

“别说傻话了,你都是朕看着长大的,朕不信你信谁啊?快起来。”

“其实,皇兄,从他们的角度想一想,皇兄与臣弟一条心对他们来说确实是太不利了些,所以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离间了。”

“哼,朕下一步就要好好整治这群士族。”

“何谈容易,他们的关系太复杂了,现在根本动不了,牵扯的人太多了。以刘尉为首的一群人算是出头的,还有那个探花萧洛昕,他与刘尉走得很近。臣弟听说这个萧洛昕曾经是魏朔南的门生,后来魏朔南失势后便立刻与其划清了界限,与之前来往密切,现在被贬了的魏语卿也断了联系,是个唯利是图的。”

“嗯,朕知道,他们想要权,可权都在朕与你这儿,所以他们想让咱们兄弟反目,他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不仅如此,也许他们还想在皇兄彻底不信任臣弟之后再把臣弟拉到他们那一边,那样的话他们行事更方便。毕竟,他们应该想不到皇兄会给臣弟看这些折子,他们就好做一回善解人意的同盟军了。”

李昊乾哂笑一声:“打的一手好算盘,朕偏不如他们的意。”

李仲允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臣弟有一个想法,不如就先顺了他们的意。”

“什么意思?”

“皇兄愿不愿意做一次周瑜?”

“苦肉计?”李昊乾反应得很快。

“对。不妨给他们演出戏,演一出他们想看的戏。”

“那也太委屈你了,小允。”

“无妨的,皇兄。这场戏得慢慢演,要不然惹人怀疑。”

“朕知道。马上是中秋了,中秋过后再说。”

“好,时辰不早了,皇兄歇息吧,臣弟先告退了。”

“你回去也好好休息休息,最近这一阵子累坏你了。”

“皇兄放心。”李仲允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中秋当天,李仲允一早便进了宫去陪李昊乾。这天没有早朝,中秋宴要到晚上才会开,所以他们有大把的时间来相聚。

“三叔!”李隽辰一见到李仲允便喜不自胜地扑了过来。

“你这小子,三叔的老腰要被你弄断了。”李仲允被李隽辰扑得一个踉跄,他笑着揉了揉李隽辰的脑袋。

“都十三了,又不是小孩子,这么磨你三叔,不害臊。”李昊乾也笑着。

“皇叔。”李隽辰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

“儿臣恭请父皇圣安,请三叔安。”李泽沐规矩地行了一礼。

“过来吧,”李昊乾招了招手,“隽辰呐,跟你弟弟学学,有点儿规矩啊。”

“是,皇叔。”李隽辰答得不情不愿。

“行了,皇兄,孩子还小呢,你看看泽沐被你管成什么样了?”

“这可不赖朕,要赖赖你皇嫂去!”

“皇兄啊,你就仗着皇嫂不在这儿。泽沐才七岁,该吃吃,该玩玩,规矩什么规矩。诶?小浅予呢?”

“浅予太小了,在她母妃那呢。我说小允呐,你这要是有孩子之后得把孩子宠得多无法无天啊,你那王府别想消停了。”

“臣弟要孩子干什么?随缘吧,无所谓。”李仲允赶紧搪塞了过去。

“父皇,儿臣今日的书还没读完呢,就先告退了,晚些时候儿臣再来。三叔,许久未见您,侄儿想您想得紧,礼数不周,望三叔见谅。”李泽沐恭敬道。

“你这孩子,太见外了。”李仲允脸上笑着,心里却是心惊肉跳。这孩子沉稳得完全不像一个七岁的孩子,一直是恭恭敬敬的,什么情绪也不外露。顾思义的话再次闯入李仲允的脑海,李仲允一时心神不宁。

“行,去吧。”李昊乾的声音将李仲允拉回了现实。

李仲允默默把思绪收了回去,在一切没有定论之前,李仲允是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哪怕是李昊乾。

午膳后,李昊乾歇息了,李仲允闲来无事就逛进了御花园。

“三叔,侄儿给三叔请安。”李泽沐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书都读完了?”李仲允转头笑着问李泽沐。

“嗯,读完了,刚想去找三叔,不想在这儿就碰上了,真是巧了。”

“泽沐找三叔想干什么啊?”李仲允面不改色。

“哦,没什么,就是想和三叔说几句话。”李泽沐上前几步挨近了李仲允,“侄儿觉得三叔好像不大喜欢我,是侄儿哪做的不好吗?三叔哪里不满意吗?”李泽沐抬起头,目光中流露出的委屈是那么的明显,眼中泪光闪闪,毫无矫饰之态。

“哪有?”李仲允愣住了,蹲下身子轻轻给李泽沐拭泪,“泽沐为什么会这样想呢?三叔很喜欢你啊。”李仲允根本见不得孩子落泪,立时心疼得一塌糊涂。

“可三叔总是对堂哥亲近,对侄儿就没那么亲热。”李泽沐垂下了头。

“泽沐天天绷着个小脸,那么正经规矩,三叔也不好同你亲热啊,倒怕让你不高兴。你堂哥会撒娇,三叔没什么心理负担。别哭了,小傻瓜。”

“那三叔不是不喜欢侄儿,是吗?”

“当然啊,泽沐这么好,三叔怎么能不喜欢呢?”

“三叔……”李泽沐伸手环住了李仲允的脖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李仲允轻轻抚拍着他,把顾思义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也许顾先生也会看错人吧。

但在李仲允看不到的地方,李泽沐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刚刚的委屈,惹人怜爱的模样一扫而空。如果李仲允能看到的话,后面也许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当然,这是后话。

当李泽沐离开后,李仲允愈发得觉得是顾思义看走眼了。而李泽沐授意臣子给自己造谣这事更是荒唐,怎么可能呢?一想到自己还怀疑过李泽沐,李仲允心中一阵愧疚,真是不应该啊。李仲允懊丧地摇摇头,在宫里瞎转悠,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宫墙边,看到了那棵柳树。

李仲允不怎么来这地方,但当他看到这棵柳树时,他的心不明不白地抽痛了一下。

一阵风吹过,带下了几片黄柳叶,飘落在了李仲允身上。不知为何,李仲允没有伸手去拂,他竟莫名觉得亲切,莫名觉得忧伤。

“母亲?中秋了,你来看我了吗?”

回应他的,只有那随风舞动的柳枝。

开学了,此时一个高二牲默默滚去复习开学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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