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若你站在神坛之上,众人便奉你为神;若你跌落神坛,你身边的坏人就会变得好多好多,你将遭尽世人白眼……这才仅仅是一场戏……如若有一天真的一跌不起,又该如何呢?
“皇上驾到--众臣早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谢皇上。”李仲允偷偷望了李昊乾一眼,准备欣赏皇兄的表演。
“众卿,前一阵接连处置了数名在京城中兴风作浪之人,抄得的家产富可敌国,国库有所充盈。不过,充盈是充盈了,但亏空仍然很大,这是为什么呢?近日朕过问了一下,发现自先帝在位以来不计其数的官员从国库中借钱,借而不还!如此日复一日,国家越来越空虚,不等外敌来犯,自己就从内部垮掉了!这个国家还想怎么发展!”李昊乾的声音渐渐染上了怒气。
众臣之间悄悄交换着目光,无不胆战心惊。
“朕决定任命一位钦差追缴欠款。众卿有自告奋勇的吗?”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无人应答。
此时朝堂上的很多人都或多或少从国库中借过钱,因着上面之前管的松,借钱不还的人比比皆是,更有甚者,胆子大的拿着一笔又一笔从国库中借来的巨款去挥霍,哪里拿得出钱还?所以接这个活的人必然干活吃力不讨好,两头得罪。若是真的遵旨办事,他将得罪多少同僚?将来在朝中岂不是寸步难行?若是顾及情谊,势必办事不利,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乌纱帽都不一定保得住。
“怎么?没人愿意吗?平时口口声声忠君爱国,现在需要你们的时候怎么一个个都死了?!”
群臣整体打了一个哆嗦。
“柳亲王!”
李仲允低着头向旁边走出几步,躬身道:“臣在。”
“你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回皇上,臣……臣以为此事还宜待斟酌……”
旁人听后立时松了口气,看看,连柳亲王都不愿意接这得罪人的活。
“斟酌?再斟酌说不定哪天国库就被掏空了!”李昊乾冷声道。
“皇上说的是。”李仲允低声说。
“那你可否推举一人啊?”
“臣……”李仲允故作为难地皱起了眉,旁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李仲允踌躇了一会儿终是跪下:“皇上恕罪。”
“那你们呢?”李昊乾冰冷的目光扫向群臣,“刘尉,萧洛昕,楚怡年。你们觉的呢?”
“臣……臣以为柳亲王堪当此任。”刘尉立即答道。这可是让他们兄弟异心的绝好机会,只要欠钱的官员抱团,仗着人多势众,李仲允必然没办法硬挤出钱来,到时候完不成任务可就容易失圣心了。
“臣复议。”萧洛昕垂首道。
楚怡年不忍李仲允为难,俯首道:“启禀圣上,臣愿担当此任。”
“你们其他人呢?”李昊乾又扫视了一周朝堂。
大多数人都抱着和刘尉同样的心理,只要李仲允倒台,皇上不仅容易对付了,他们手中得到的权力也会变多,而李昊乾则会失去最得力的左右手,往后他们在朝堂上行事就会容易多了。
“臣亦以为柳王殿下可担此任。”
“臣复议。”
“臣附议。”
……
“既如此,柳亲王你可还有为难之处?”这个台阶递出去得很成功,局势已经按照李仲允与李昊乾的预想计划发展了,李仲允现在被驾到高处,不想接旨也得接旨了。
“回皇上,没有。臣领命遵旨。”李仲允叩拜于地。
“好,限你两个月内追回全部欠款。”
“是,臣谨遵圣旨。”
这场苦肉大戏正式开演。
“散朝!”
众臣从大殿中退出后,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对刚才的事议论纷纷,现在众人都有些吃不准李昊乾对李仲允的态度了,这看起来是器重,实则是把李仲允往两难的绝路上逼啊,而且挑起错来也是相当容易的。
而刘尉却在沾沾自喜,自以为他联合仕族坚持不懈地参李仲允终于让皇上起了猜忌之心,做着要大光刘氏的美梦。
昔日,京城有三大家族,安氏、王氏、魏氏,而如今,这三大家族都已败了且再无回天之力,现已是三品官的刘尉便以为到了自己家族的出头之日了,再加上刘罗纤正得“圣宠”,刘尉对此信心倍增。殊不知,他已经跳进了李昊乾和李仲允为他挖好的大坑。
下午,李仲允便扮演起了忠臣的角色,拿着库府官员整理出的名单挨个官员找了起来。
一些借钱借的少的官员还起来并不费劲,而那些欠下巨款的官员们便犯难了。
“王爷,不是下官不想还啊,只是现在下官真拿不出啊,您再通融通融吧,眼下真的只有这些了。”刘尉赔笑着。
“行吧,那刘大人要快些想办法了,两个月内务必还清。”
“是,下官尽力。”
之后李仲允又去了几个官宦大家,无一不是推三阻四,左顾而言他,客客气气地招待李仲允,再客客气气地把李仲允送离。
而后,李仲允找到了赵隶炎.赵隶炎只欠了一小笔钱,还起来应该不费劲。
“赵大人,二百两银子你应该没问题吧。”李仲允笑着问。
赵隶炎没有回答,脸上带着一丝令人琢磨不透的笑容,用探寻的目光打量着李仲允。
“赵大人为何这样看我?”
“不知王爷可否让下官瞧一瞧那名单?”
“赵大人难道还怕我诓你不成?”李仲允将单名递给赵隶炎.赵隶炎将单子摊开放在了桌上,拿起笔沾了沾墨,在“赵隶炎二百”的字样后面加了个“万”字。
“赵大人这是何意?”李仲允不解地望向赵隶炎。
“二百万两,下官应当是还不起了,王爷你也看到下官府中的情况了,拮据得很,要想还这二百万两,下官怕是要砸锅卖铁了。”赵隶炎仍然笑着。
“赵大人,这我就不明白了……”
“王爷和皇上如此辛苦,下官理应助以一臂之力。”
李仲允大吃一惊:“赵大人,你……知道?”
“旁人也许以为殿下要失去圣心了,但下官觉得这是有意为之,另有图谋。”
李仲允静默良久,继而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赵大人啊,你真是一只深山老狐狸啊,当年安如海不珍惜你实在是失策,什么事都躲不过你的眼睛。”
“下官可以当王爷这是在夸我吗?”
“不然呢?”
“哈哈,那王爷可明白下官为何要欠二百万两了吗?”
“推波助澜,闹大事情,再给我泼点脏水呗。”
“王爷这回要做恶人就要做到底。”
“放心,必然如此。不过,赵大人,有时候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聪明反被聪明误。”顿了片刻,李仲允又幽幽补了一句:“浅予公主很可爱……”
“王爷,”赵隶炎起身跪地,“下官不敢。下官发誓下官若有半分不利于皇上与王爷之举,天诛地灭,九族皆不得好死!”
“赵大人这是做什么,快请起。”李仲允微微一笑,亲自扶起了赵隶炎,“本王说过,赵大人是个识时务的人,赵大人这张嘴,本王信得过。”
赵隶炎冷汗涔涔,终于松了口气,低声说:“王爷放心,下官都明白。”
“好了,赵大人,去想办法还那二百万两吧,告辞了。”
“王爷慢走。”
赵隶炎送李仲允出了府后仍心有余悸,通过几次的相处,赵隶炎算是发现了,只要你安分守己,李仲允便会在你面前是个谦谦公子,但一旦事关李昊乾,他便笑里藏刀,针锋相对了。
赵隶炎在心里嘀咕:刘尉啊刘尉,你说说你,惹他们兄弟俩干什么呢?
连下来的一个月,李仲允是日也催,夜也催,天天几次三番去官府找人,简直成了众人的恶梦。渐渐地,众官对李仲允的怨言越来越多,刚开始只敢在背后偷偷议论,后来便仗着人多愈发肆无忌惮起来,即便是被李仲允听见也不怕了。而参李仲允的折子也以空前的数量送到了李昊乾的御案上,联名上书的折子也越来越多,那些官员前所未有地团结一致。作为回应,李昊乾在朝堂上也“命令”李仲允不得过激催款。可李仲允毫无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尤其在公共场合多次当众催赵隶炎的债,弄得朝堂之上一片怨声。
这天下朝后楚怡年找到李仲允,满脸焦急:“王爷,你要不要先缓缓,现在已经怨声载道了,再这样下去,下官怕你非但追不回钱,反而两头得罪啊。”
“岁安,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李仲允平静一笑。
“王爷……真的没事吗?”
“不会有事的,计划之内罢了。”李仲允凑近楚怡年耳语道。
楚怡年愣了一会儿随即恍然:“既如此,下官便放心了。”
“岁安,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用插手,也不要顶着别人的风头做事,你不能卷进来,你要在朝中制衡一下他们,要不然他们就该翻天了。放心,皇上是不会动你的。”
“下官明白了。”楚怡年点点头,向李仲允行了一礼后退开了。
又过了半个月。这天下午,李仲允正在府中休息,沈衡匆匆而来:“主子,宫里那边好像出事了。”
“怎么说?”李仲允支起了身。
“具体什么情况小的也不清楚,反正好多大人都在宫门外跪着求见皇上,嚷嚷着请皇上处置主子您啊!主子,这可如何是好啊?”
“哦,”李仲允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
“不是,主子,您就一点儿也不着急吗?”沈衡无法理解李仲允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泰然自若。
李仲允轻轻笑了笑,随手拿起放在旁边的折扇轻轻敲了一下沈衡的脑袋:“你放一百个心吧,你主子我啥事也不会有的。备马去吧,我进宫一趟。”
“哦,是。”沈衡摸了摸脑袋出去了。
当李仲允到了皇宫时,果真见到黑压压一片人跪在那儿。
“臣等恳求圣上还赵大人一个公平,还我大唐一个安宁!请皇上惩处柳王!请圣上明察!”喊得震天响地。
李仲允不动声色地走向这群人,扫视着。
看到他来,人群中扫过一阵搔乱,交头接耳。
李仲允缓缓地走着,来到了人群的前端。只见刘尉跪在最前面,扶着东倒西歪的赵隶炎。赵隶炎身旁跪着一个哭得凄凄艾艾的小厮。李仲允不禁在心中暗暗喝彩:干得漂亮,赵大人。
“柳王殿下,你居然还有脸来啊!”刘尉一副愤怒至极的样子。
李仲允皱了皱眉:“本王为什么不能来?”
还未待刘尉答话,只听一声“皇上驾到--”
吵吵嚷嚷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让诸位闹到皇宫来了?”李昊乾与李仲允对视了一眼,又望向仿佛快咽气的赵隶炎,“赵侍中这是怎么了?”
“皇上,还不是柳王害的!”刘尉大声道。
“皇上,还请您为小人的主子做主啊!”那小厮连连磕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最近这一个多月以来,柳亲王他……他对主子催债催得太紧了,主子把能卖的全卖了也还不上啊,府里已经家徒四壁了……主子他一时没想开,刚过午时的时候在房里自缢了……要不是小人发现的及时,主子恐怕已经没命了啊……请皇上为主子做主!”小厮连连磕头。
“王爷,”赵隶炎沙哑的声音响起,“求您……给下官一条生路吧……”
“柳王殿下你欺人太甚了。”刘尉忿忿道。
“皇上,臣实在是没办法……您也知道,当年臣的母亲和儿子都病重, 臣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去国库借的钱啊……臣的家底早就被掏空了……真的还不起啊……”赵隶炎说着说着已是泪流满面,众人听着无不动容。
李昊乾皱着眉,眼中流露出痛惜之色,转头看向李仲允:“柳亲王,朕不是同你说过别把人逼得太狠,有些人情味吗?你看看,你都把人家逼成什么样了?”
“回皇上,本来相当多的人都欠钱不还,若是不再逼一逼他们,焉知他们会为了一己私欲做到什么地步?国库的亏空又何时能添上?臣不过是谨遵圣旨,秉公办事罢了。”李仲允俯首道。
“好一个秉公办事,柳亲王你分明是想置人于死地!”刘尉喝道。
“刘大人这是什么话?我就不信刘大人你仔细收拾收拾你的府宅会还不上钱。你们中的很多人明明都能还但就是推三阻四!不过是仗着你们一群乌合之众,法不责众罢了!你们就没有想过如果这个国家都完了,还能有你们现在的安逸日子吗?你们为了一己之贪就枉顾国家利益吗?”李仲允厉声道。
“你……”刘尉竟是无话可辩。
这时,赵隶炎适时地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咳得那叫一个凄苦悲凉。
“罢了,此事到此为止,追缴欠款的事先放一放吧。扶赵侍中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李昊乾道。
“皇上圣明,但柳亲王几欲逼死朝庭命官,皇上若不惩处柳亲王恐难服众,还请皇上还大家一个公道!”刘尉义正言辞。
“刘大人所言极是啊,皇上。”
“是啊,是啊……”
“柳王太过分了,真是……”
附和声此起彼伏。
“传朕旨意,”现场立时静了下来,“柳亲王办事不利,罚俸半年,贬为柳郡王。”
“臣领旨谢恩。”李仲允低声道,缓缓跪在了地上。
“皇上圣明!”
……
“都散了吧。”众人纷纷起身,如潮水般退了下去,三三两两经过仍跪在地上的李仲允。他们的窃窃私语声清晰地传入了李仲允的耳中。
“我还以为他能风光到什么时候呢,可狂个什么啊?”
“就是,这下可好了,把各位大人得罪个干净,看他以后怎么办。”
“是啊,出了这档子事,人命关天的,这圣心怕是要丢了。”
“这京城怕是要变天喽。”
……
李仲允听着这些闲言碎语,内心毫无波澜,面色如常,只低着头一动不动直到众人走远离开。
“快起来,小允。”李昊乾低声说,“跟朕来。”两人向宫内走去。
“这赵隶炎怎么回事啊?他欠了多少钱?”
“区区二百两而已。”
“啊?”
“但别人都以为他欠了二百万两,数目是他自己改的,特意为了拱今天这把火。他啊,对自己也够狠,看他脖子被勒成什么样了。”
“天哪,这只万年老狐狸,这也太精明了,什么事也瞒不过他。”李昊乾感叹般地摇摇头。
“是啊,恐怖如斯,”李仲允咕哝,“让别人看透的感觉太糟糕了。”
“你不也能看透他吗?你们两个彼此彼此吧。诶,小允,半年俸禄的事朕想法子……”
“不用,皇兄,”李仲允笑了,“做戏就做真点儿,钱的事你不用操心,臣弟随便写点字,画几幅画那都是一大笔钱。再说了,臣弟做了这么多年亲王,府里可不缺钱。”
“那就好。那个,朕前几天得了方好砚台,你要不要?”李昊乾用随意的语气问,但手却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李仲允“哧哧”笑了起来:“皇兄都这样说了,臣弟岂有不要的道理?臣弟多谢皇兄。”
李昊乾看了看李仲允,低低叹了口气,满心心疼。
第二日下朝后,李仲允照例去了政事堂查看公文,但众人对他的态度可谓是一落千丈。平时各个官员巴结他巴结得紧,端茶倒水殷勤得很,可现在迎接他的却是讥笑与白眼。
就在李仲允经过刘尉的位子时,放在桌边的茶盏却突然翻了,滚热的茶水溅了李仲允半身。
“嘶--”李仲允抽了口冷气,一部分茶水溅在了他的手上,立时将他的手烫出一片红。
“哎哟,不好意思啊,下官不是故意的,郡王爷。”刘尉皮笑肉不笑,四周传来一阵低低的哧笑声。但李仲允没心思去管他们,因为手太疼了。
“王爷,你……你不要紧吧?”楚怡年急忙过来担忧地问。
“无妨,你回去吧。”李仲允低声说。
“可是……”楚怡年担心极了,可是明明这烫伤很严重啊。
“我说了不妨事,我自己去处理,楚大人。”言罢,李仲允看了刘尉一眼,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表情无语至极。李仲允出去准备找太医。
“王爷!”李仲允闻言转身,却见是萧洛昕。“王爷,前一阵子下官也烫伤过,最近一直带着这药涂呢,这烫伤药挺好使的,王爷用用吧。”萧洛昕低声说着把一个药瓶塞进了李仲允手里。
“萧大人……?”李仲允很吃惊。
萧洛昕局促地笑了笑:“下官告退。”
望着萧洛昕的背影,李仲允若有所思。
这人啊,孰是孰非,谁说的准呢?这天下的事情孰是孰非又哪有什么准确的定论呢?
三个男人也可以一台戏哟。
刚开学还不怎么忙,写得倒挺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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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孰是孰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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