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暗箭难防

仲冬,李仲允生辰已过,二十三岁了。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大雪已经纷纷扬扬地下了好几日了,这让本就畏寒的李仲允一病不起。

这天,李仲允正恹恹地窝在榻上,余庆华刚给他喂完药,正陪着他说话解闷。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几声惊呼,是几个正在扫雪的小厮。“皇上……!”

“啊?”李仲允茫然地抬起头。只见门帘一挑,进来一人,不是李昊乾是谁?

“皇兄?你……你怎么来了?”李仲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昊乾没有穿龙袍,也没带冠,穿着一身便服。

“属下给皇上请安。”余庆华跪地道。

“起来吧,你先出去,朕同柳王说几句话,不要让府里的人瞎说。”

“是,属下遵命。”

“皇兄,你不该来的……”李仲允喃喃道,毕竟现在是他们“兄弟反目”的关键时期。

“小允,你这都病几天了,朕放心不下啊。你放心,朕说是去梅华亭赏梅的,然后从那儿绕了个道回来,从你府里角门进来的,中途换了轿子,没人看见的。你啊,病了就别多想了,好好休息。”李昊乾在李仲允榻边坐下。

“皇兄……”李仲允坐起身扑进了李昊乾怀里。

“诶,朕刚从外面进来一身冷气的,你快起来,再着凉了可怎么好?”

“不要。”李仲允闷闷地说,语气有些委屈,有些撒娇。

“你啊……”李昊乾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抚拍着他的背,“你说说你,非得弄这出干什么,委屈的还不是你自己。”李昊乾心疼地抚去李仲允眼角沁出的泪,把他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哪有,不委屈的,皇兄是天底下最好的兄长。”

“傻瓜。再过一阵子就要过年了,你得好好养病,不能一身病气过新年。”

“皇兄宽心,臣弟今日已较前几日好多了。最近朝上有什么变化吗?”

“没什么,还是老样子。刘尉他们什么事都抢着干,企图在你身体抱恙期间把你在政事堂的位置挤掉。当然,有楚怡年在,他没那么容易得手。不过,这个萧洛昕倒是挺让朕诧异的,明明之前和刘尉走得那么近,现在反而频频阻挠他。两方制衡,刘尉的日子过得不顺。”

“萧洛昕这个人臣弟现在也有些拿不准,再看看吧。毕竟,这人的变数都很大,像赵隶炎、魏朔南不都是大出人预料嘛,谁知道呢?也许,他也在和刘尉演戏欲不利于臣弟,也许他良心未泯,长时间相处后发现刘尉不符他的期望,也许……咳咳咳……”

“别说了,快躺下,身体第一位。别乱想了,忧思过重可不是什么好事。唉,昨天夜里朕梦见父皇了,将朕好一通数落,朕没保护好你,还让你受这么多苦,朕确实对不起父皇,唉……”

“皇兄,别这么说,这都是臣弟自愿做的事,与皇兄有什么干系?算了,皇兄先回去吧,臣弟没事的。”

“行,那你好好歇着吧,朕先走了。”李昊乾拍了拍李仲允而后起身。

“恭送皇兄。”

除夕当天,李昊乾好不容易清闲了,与白妤娩在殿内闲聊。两人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再加上感情深厚,说话间也不忌讳什么了,倒像是一对平常夫妇聊磕儿。

这时,张三的声音从屏风后响了起来:“皇上,刘充仪求见皇上,皇上要见吗?”

李昊乾眉头一皱,好心情一扫而空,嘀咕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烦死人了。”

白妤娩瞥了他一眼,抿唇一笑。

李昊乾揉了揉眉心,扬声道:“让她进来。”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皇上万福金安。嫔妾拜见皇后娘娘。”

“平身吧。”

“谢皇上。皇上,臣妾亲自做了一盘蜜枣,请皇上尝尝。”刘罗纤从她的贴身侍女的手中拿过一个盘子端到李昊乾面前,亲自拣了一枚蜜枣递到李昊乾嘴边,“皇上,尝尝嘛。”

李昊乾无奈,张嘴接下了这枚蜜枣。“罗纤有心了,朕很喜欢。”

“皇上喜欢就好。还有这个,臣妾亲手做的狐皮帽子,最近冷得厉害,皇上带上一定会很暖和。皇上,臣妾为了给您做这帽子费了好大的劲,您看看,臣妾的手都扎成什么样了。”刘罗纤撒娇道,完全把白妤娩当作了空气。

“辛苦朕的罗纤了,你说说你,朕又不缺帽子,你费这力气干什么?可叫太医好好瞧了?一定要好好上药,”李昊乾握着刘罗纤的手,顿了片刻,“刘婕妤。”

“皇上!”刘罗纤激动至极,欣喜若狂,“臣妾叩谢皇上圣恩!谢主隆恩!”

待刘罗纤走后,李昊乾小心翼翼地看向坐在旁边的白妤娩,白妤娩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娩儿,你别生气……”李昊乾低声道。

“我哪里生气了,倒是难为皇上成天净是陪人演戏了,我看着都累挺儿,你坐着这把龙椅实在是太不容易了。”白妤娩眼露心疼。

“别提了,朕跟小允演的那戏才叫一个闹心呢,太违心了。朕这个兄长当的真是废物,什么事都让他往前冲,唉!”李昊乾长叹一气,侧身靠在了白妤娩肩膀上。白妤娩低下头,两人依偎在一起。

此时,柳郡王府内,李仲允正奋笔疾书,写着一篇《颂德赋》作为给李昊乾贺礼的一部分。这时,沈衡进来了。

“主子,咱府里给皇上的贺礼已经都送到内务府去了。主子给皇上的贺礼可是天下独一份呢,皇上一定喜欢!”

李仲允搁下笔笑了笑:“一切顺利?”

“顺利,就是奴才进内务府的时候刘大人正在那儿呢,他还问奴才主子送的是什么,奴才如实说了,别的就没什么了。”

李仲允心中一凛:“当时只有刘尉在那儿吗?”

“啊,是吧……还有几个公公吧……怎么了,主子?有事吗?”沈衡被李仲允的脸色吓到了。

“有大事。”李仲允喃喃道。

“啊?奴才办错事了,奴才该死,那现在……?”

“没事,就这样吧,如此倒省得我再费脑子了。”李仲允定了定神。

“奴才不明白……”

“那贺礼是用南边进贡来的羊脂玉做的,羊脂玉极其珍贵稀有,进贡的也就那么一块儿,当时皇兄直接赏我了,别人也都不知道。我让人把那玉雕成了龙呈祥云,底座上又是我亲自用金墨提的贺词。不是我不谦虚,我的字别人根本比不了。这么一个东西按照常理来说皇上见了八成会复了我的亲王之位,刘尉应该也会这么想。”李仲允低声道。

“所以……所以主子担心刘大人会损坏贺礼?”

“损坏都是好结果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偷梁换柱成别的什么东西?”

“那这可如何是好啊?”沈衡急坏了。

“既来之,则安之。他倒是拱了把好火。没事,皇兄会明白的,咱们就当什么也不知道。”李仲允默了默,提起笔继续写了起来。

“是。”沈衡退下了。

傍晚时分,李仲允出府上了马车,准备进宫赴宴。

“三爷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看,是哪里不舒服吗?”余庆华担忧地问。

“赴一场有人为我精心准备的鸿门宴有什么好高兴的。”李仲允懒懒道。

“怎么说?”余庆华一怔。

“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好事,我的判断很少出错的。”

“哦?那楚府那次……?”

“闭嘴啊!非得揭我黑历史干什么!再说了,不就那一次嘛。”李仲允不满地横了余庆华一眼,余庆华低低笑出了声。

“那会有危险吗?”余庆华止了笑。

“不会的,将计就计,到时候皇兄会懂的。呆会儿到宫里的时候,你去找找你原先的暗卫组织,跟御前的混个脸熟最好,将来也许有用。”

“好,属下遵命。”

虽然李仲允已经被贬成了柳郡王,但百官之首的位置却还没有变,依旧坐在下首第一位,只不过周围冷清了许多。反观之,刘尉身边的人却是络绎不绝。

“皇上驾到--”

“臣等恭迎陛下!”

“臣妾等参见皇上!”

“众卿平身,都坐吧。”

“谢皇上!”众人落座。

接下来便是内务府依次介绍众人的贺岁礼了,这个环节往往是众人最在意的,因为一旦你的贺礼出众,自然会在御前涨脸,若是皇上心情好,也许还会有额外的封赏。

先是后宫嫔妃,内务府的公公会在每一件贺礼被拿出礼盒众人看到后再介绍,这样不仅保持了贺礼的神秘性,也为宴会增加了些许趣味性。嫔妃的贺礼是按照位分从低到高依次介绍的,轮到朝臣时自然也是如此,而李仲允的便是压轴出场。

“中书侍郎刘尉--”一个高大的东西被抬了进来,被布遮着,众人的目光立时便被吸引了过去,无不好奇这布下面是什么稀奇之物。

“刘侍郎这准备的是什么啊?”李昊乾笑着问。

“皇上一看便知。”刘尉笑着俯首道。

两名宫女上前各拿住布的一角,猛地一扬臂,“呼”地一声布被撤下去了。

“哇……”

“天哪……”众人的惊叹声不绝于耳。

“中书侍郎刘尉所献珊瑚树--”这珊瑚树足有一人高,通体呈血红色,晶莹剔透,在大殿四方烛光的映照下更是绚烂夺目。然而众人惊叹之余,也无不清楚单凭刘尉一个三品官员的俸禄,在支撑偌大一个刘府的日常支出后,恐怕是不够置办这珊瑚树的。

李仲允眯了眯眼睛,这珊瑚树固然珍贵,但若是同羊脂玉比起来怕还是稍显逊色了,看来自己那贺礼很难保全了。

“刘爱卿真是给了朕莫大一个惊喜啊。”李昊乾淡淡笑着。

“这什物能入得了皇上的眼实在是臣之幸了。”

“爱卿言重了,爱卿如此用心,朕颇为感动,这珊瑚树比朕宫里的都要好呢。”语气虽温和,但大殿内的空气却仿佛凝住了,刘尉的笑容也僵住了。

李仲允暗自在心中冷冷一笑,刘尉这珊瑚树怎么来的,谁会猜不到呢?敢用比皇宫里还好的东西,就等于把天子威仪踩在了脚下,这是任何帝王都不能容忍的。

“爱卿的一番美意朕领了,把这珊瑚树好好收起来,如此珍贵之物碰坏了岂不可惜?”李昊乾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说。

“是,是……谢皇上厚爱。”刘尉松了口气。

随后是萧洛昕与楚怡年的贺礼,虽说都是上乘之物,但有这珊瑚树在前,也就无人在意了。

最后,李仲允的贺礼被人端了上来。那是一个红漆木盒,不大不小,方方正正。

“皇上,”李仲允立时起身,“臣作了一篇《颂德赋》进献皇上,还请皇上御览。”说着,李仲允离席跪于御前,双手呈上。

张三匆匆过来接过这份奏章转呈给李昊乾,李昊乾展开后目光顿住了。在奏章的最右侧,“颂德赋”三个大字下面有几列小字,“贺礼也许会被动手脚,机不可失,望皇兄恕罪。”李昊乾神色不变,又继续看了下去。是了,这句话就在是沈衡走后李仲允加上去的,如此,信息传到又不会引人注意,实为万全之策。

“嗯,柳王才华横溢,才思俱佳,这篇《颂德赋》实乃上上之作。愿朕如你所言造福苍生吧。”李昊乾缓声道。李仲允抬起头,二人目光相接,虽无一言却是心有灵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如果说刚刚李仲允尚且不能确定贺礼究竟是否有问题,但在看到贺礼端上来后刘尉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后便能确认了。

李仲允少时过的在别人手下讨生活的日子让他的察言观色能力极为超群,哪怕是转瞬即逝,也逃不过李仲允的眼睛,所以他当即立断向李昊乾呈上了这篇文章。

“谢皇上。”李仲允叩首后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打开看看吧。”李昊乾淡声道。

一名小太监将手伸向了盖子。随着他的动作,众人的目光也都汇聚了过去,只不过旁人是抱着看乐呵的态度,而李仲允、李昊乾和刘尉虽面色如常,但心中却是紧张至极。

盖子打开了,但介绍贺礼的公公却没出声,众人也看不见盒子里是什么。

“怎么回事?怎么不说话啊?”

“这贺礼倒底是什么啊?怎么还卖上关子了?”

“你看这公公脸色都不对了,莫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不能吧,大庭广众之下他怎么敢?难道是被人掉包了?他不至于这么作死吧。”

一阵窃窃私语的“嗡嗡”声。明明刚过去几秒,但好像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啊!”一声惊呼,小太监松开了手,盒子掉落在地翻了过来,从中滚出了几具老鼠的尸体。

李仲允一阵心塞,低级,太低级了,偷梁换柱也要尊重一下“梁”吧,你放几只死老鼠是几个意思?那是能和羊脂玉相提并论的吗?还有,这根本就不是我柳王的风雅作风啊,你陷害人能不能动动脑子?你问问在座的,哪个长脑子的会信这是我做的?李仲允在心中咆哮。上座的李昊乾也是一阵无语,有点郁闷,这显得自己会信这种事情就很傻。

“死老鼠!”……一片惊叫。在座的女眷们则直接尖叫起来,更有甚者,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大胆李仲允!拿这种污秽之物进献皇上,你安的是什么心!还不请罪!”刘尉在混乱中站起身大喝道。

李昊乾看这架势不用想也知道这事必定是刘尉干的了,肺都要气炸了,只苦于无法发作。

“李仲允!”李昊乾猛一拍案几,“你要反啊?!反了天了,你!”

“皇上!”李仲允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跌跌撞撞地离席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皇上,臣冤枉,臣冤枉啊!臣对此事毫不知情啊!臣准备的贺礼绝不是这个东西!一定是有人陷害于臣,还请皇上明察!”

这么一闹,旁人也冷静下来了,凭心而论,这事确实不像是李仲允能干出的事,从他们的角度看,无论李昊乾对李仲允态度如何,李仲允不可不谓忠心耿耿,哪怕得罪满朝文武也在所不惜。而且这种行为明摆着自寻死路,即便真的心怀不轨,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啊。

“巧言令色!李仲允,朕是不是之前待你太宽容了,你就觉得自己可以肆无忌惮?你胆子很大啊!”李昊乾怒吼。

旁人闻言皆愣了,难道皇上已经不信任柳王至此吗?连刘尉都觉得诧异,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

“皇上,柳王绝无可能行此忤逆之事,望皇上明察!”楚怡年起身道。

自从他知道这是计划之内后,他虽不晓得具体缘由,但也能猜出个大概,而他就要让这场戏显得足够真实。

“皇上,臣也觉得此事并非柳王殿下所为。”是萧洛昕。

“两位大人这是何意,证据明明白白摆在这里,又岂有狡辩的道理?贺礼都是由内务府保管的,内务府又怎会出差错。请皇上务必严惩柳王,以正国法,以敬效尤!请皇上明察!”刘尉大声道。

“刘大人此言差矣,倘若内务府有人动了手脚也未可知!”楚怡年道。

“胡说八道!内务府都是皇上的人,不可能栽赃陷害!赵大人,你认为呢?”刘尉看向赵隶炎。

“板上钉钉的事何需多言?”赵隶炎淡声道。这在众人听来就是报复,绝对是报复!

“皇上,求您信臣,臣真的没有做这种事情……”李仲允低声道。

“你还狡辩!来人!将柳王带走,楚足于府中思过,非诏不得离开府中半步,柳郡王贬为永安侯,罚俸一年!带走!”

“皇上,臣冤枉啊……”李仲允哭了,看似痛苦又绝望,他被两名御前侍卫拽下去了。众人无不心惊,看来,李昊乾也许真的忌惮李仲允的大权了,帝王心啊,真是难测。

而等到他们知道真相时,恐怕会更震惊。

**部分来了!

出分了,考得还不错,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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