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小人把信送到侯府了。”
“知道了。”
此时此刻,萧洛昕瘫坐在府中,面无表情,神情麻木。
“主子,恕小人多嘴,这永安侯还在禁足呢,皇上也已经这么不待见他了,主子找他有什么用呢?他即便有心也无力啊。”
“那你告诉我我还能找谁?我还能找谁?!我也没指望他能做什么,但至少说出去总会好受一些,他也不会不利于我。”萧洛昕用手掩住了脸。
“主子为什么不把元和郡主休了?留这么一个□□做什么?”
“休了她?”萧洛昕干笑一声,“休了之后呢?能改变什么?”
“可是主子总不能……”
“够了!别说了!”萧洛昕突然爆发,“别再说了!你让我静静不行吗?”
“是,是……”
黄昏时分,一道圣旨下达萧府,将萧洛昕调了任,明升暗降,远离了朝政中心,任了一个散职。萧洛昕对此反应倒不大,反而暗自庆幸这样刘尉大概就不会再找他麻烦了。但元和听到这个消息却异常气愤。
“萧郎,你说说你最近这是怎么了?成天这么萎靡不振,把政事堂里那么重要的职务都丢了,你可干什么吃的!现在这个位子还能有什么前途?我看啊,你最近老和刘大人对着干,肯定把刘大人得罪了!刘大人现在风头正盛,你老和他对着干干什么?再说了,刘大人对你有提携之恩,要不然你这官场之路能这么顺吗?你要是求求刘大人,服个软,什么事不好办?”
听着元和一口一个“刘大人”,萧洛昕只觉心中一阵阵刀绞般的痛。
“元和你不是向来不了解朝堂之事吗?你怎么知道刘尉风头正盛?”萧洛昕声音嘶哑。
元和似乎是愣了一下:“你管我怎么知道的呢?总之,萧郎,我劝你赶紧和刘大人表个态,别倔着了。刘大人那么欣赏你,怎么会不帮你呢?”
“元和,”萧洛昕终于忍不住了,痛苦不堪地抬起头,直视着元和的双眼,“元和,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元和怔住了,目光有一瞬的躲闪:“我骗你什么了?”
萧洛昕的双眼已变得通红:“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元和我与你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萧郎你别吓我啊,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啊?”元和心下大惊。
“元和,你为什么还要骗我?如果你承认,你改……我,我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元和,好歹夫妻一场,我不想弄得那么难看……”
“你……你说什么……?”元和面如土色,她不可置信,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不可能的!
“一个月前,我去刘尉的府里,你知道我在他的书房里看见什么了吗?那条鸳鸯戏水的帕子……我之前送给你的,一模一样……你记不记得我回来问过你,你还能找到那条帕子吗?你告诉我不记得了。我当时一遍一遍告诉我自己这是巧和,这是巧和,但我还是让人留意你的去向……当时我很鄙夷我自己,我竟然怀疑你!那个时候我还在固执地告诉我自己你不会做那种事的……可是呢?我这一让人留意就发现你隔三差五到刘尉的外宅与其私会!这些年无论你去哪我都从不过问,因为我信任你,可你呢,元和?你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就变成这样了?为什么……”萧洛昕泪如雨下。
“我……”元和僵立在地,如坠冰窟。
“都是假的吗?春日桃花树下的初逢,你感谢我帮你捡你掉落的花,是假的吗?你说你对我一眼万年,一见倾心,是假的吗?你说无论我身份如何,无论我地位高低,你都喜欢我,都愿意陪我到白头,这,也是假的吗?元和,你与我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你一步一步精心策划,只为了把我打造成刘尉手下最完美的棋子吗?这些年我付出的一切,我的爱,我的真心,我的情,全都是一场笑话吗?!你对我,就只有利用吗?”
“我没有……我没有!你胡说八道!”元和面色苍白,连连倒退。
“可是元和,刘尉都承认了,但他显然没告诉你,他不管你了,你已经是他的一枚弃子了。你可苦矫言?”萧洛昕心灰意冷。
“萧郎,萧郎你信我,我对你是有真心的,我是被逼无奈……”元和慌了,怕了,只能最后赌上一把萧洛昕仍然无药可救地爱着她,打起了感情牌。
“被逼无奈?元和,刚开始我不信小厮说的,我亲自偷偷跟过你一趟,你下了轿子之后的那种笑容,讨好的,欢愉的,献媚的笑容!这是被逼无奈吗?”
“那不是刘尉,不是!他从未在府宅外面下过轿子,你怎么知道?!”元和疯狂地摇头,还在垂死挣扎。
“那是刘府的外宅!不是他还能是谁!再者,我也说过了,我与他对峙的时候他承认了!再想想自你我成亲以来,你几乎日日都在我耳边夸刘尉对我的提携之恩,变着法子劝我为刘尉做事……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的真心,我不敢信了……元和,就这样吧,夫妻一场,好聚好散吧。我也不休你,和离吧。”萧洛昕身心俱疲,面色灰白,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不愿再看元和一眼。
“萧郎!萧郎!不要……”元和惊慌失措,抓住了萧洛昕的衣摆,跪在了他的足边。眼下这个情形刘尉肯定不会要她了,如果萧洛昕再不要她,她该怎么办?她还能依靠谁?“萧郎,求求你,别和离……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别把扔下我好不好,萧郎……”元和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元和,你伤我已经够深了,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吗?别再折磨你我了。”
“不要,萧郎,不要……我是爱你的啊,我是爱你的,我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刘尉能帮你,为了你有个好前途啊……”元和仍在苦苦哀求。
“够了!”萧洛昕忍无可忍,一把甩开元和,悲愤至极,“你是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的?你非逼我休你吗?你非想把事情闹大吗?到时候你干的好事闹得满城风雨,你脸上就光彩吗?我给你留情面了,元和,我在给你留一条活路,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必须和离,没的商量!”萧洛昕厉喝道,转身离去,任元和在后面哭得撕心裂肺,而他自己也已是泪如泉涌。
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很快,元和和萧洛昕和离的消息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众人纷纷猜测原因为何,但萧洛昕对此闭口不谈,而刘尉也不可能主动捅出这件事,这事过了一阵子之后也就淡了下去。
当裴景煜和岳永文把这事告诉李仲允的时候,李仲允也只是感叹了一句:“萧洛昕还是太重情义了。”
一个月后,皇宫内。
“灵儿,今晚皇上去谁宫里了?”刘罗纤靠在榻上,问身边的侍女。
“回娘娘的话,淑妃娘娘宫里。”灵儿答道。
“又是淑妃!”刘罗纤勃然大怒,“连着多少天皇上去她那了!没想到这将门虎女也不过是个狐媚子!若不是本宫有孕不能侍奉皇上,岂有她得宠的道理?”
“娘娘说的是,若论恩宠,这宫里谁比得上您呢?宫里现在有孕的只您一位,您可风光着呢!”灵儿道。
“你这丫头倒是会说话,我今日的安胎药呢?”
“这就拿来了,娘娘,娘娘这胎一定是个皇子!”灵儿端来了药。
“但愿如此吧,若是个公主便白枉我辛苦一场了。只是最近这一阵子总是腹痛,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娘娘宽心,陈太医不是都说了胎儿好得很吗?肯定不会有事的,陈太医的医术可是宫里最高明的,再说了,连娘娘的饮食都是陈太医照料着,娘娘一定能平安诞下皇子!到时候娘娘一定能重新冠宠六宫!”
“哈哈哈……”刘罗纤舒心地笑了,一口闷了安胎药。灵儿在旁边侍候着,盯着刘罗纤喝完了那碗安胎药。
在伺候刘罗纤睡下后,灵儿点上了李昊乾御赐的安神香,而后向外走去。
“灵儿姐姐要去哪儿?”一守门的小宫女问。
“哦,去太医院给娘娘取明日用的药材。”灵儿笑着回答。
“那姐姐快去吧,时辰晚了,姐姐也要早些休息才是。”
“有劳你挂心了。”灵儿笑着说,挑了门帘子出去了。
太医院内,陈公书正等着灵儿,见到灵儿来,他便把一包药材递给了灵儿。
“灵儿,刘嫔她最近的药顿顿都喝了?”
“放心吧,陈太医,一滴也不剩,她可宝贝得紧她那肚子呢。那安神香也在她睡觉的时候点着呢,出不了差错。”
“如此便好。这药明日上午最后一顿,这一个多月来的药效便差不多了,再找个合适的由头刺激一下她,那孩子便保不住了,而且今后也难以有孕了。”
“好,奴婢定不会叫皇上失望。”
第二日,刘罗纤仗着自己有孕也没去给皇后白妤娩请安,一直懒懒地呆在宫里。忽然,宫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外面怎么回事?也不怕扰到本宫的皇儿!”刘罗纤不耐道。
立时便有小太监进来汇报:“娘娘,是给淑妃娘娘宫里送赏赐呢。”
“又是淑妃这个贱人!送的是什么?”刘罗纤咬牙切齿。
“是……是咱们老爷之前给皇上的贺岁礼,那棵珊瑚树……”
“什么?!”刘罗纤猛然站起身,身子不禁一晃。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那小太监不住道。
此时灵儿在旁不发一言。
“上官玉姝她凭什么?皇上现在在哪儿?”刘罗纤气得脸色霎白。
“在淑妃娘娘宫里用午膳呢……”
“啊--”刘罗纤急怒攻心,气急败坏,声嘶力竭地怒喝一声,一把掀翻了旁边的小几,开始疯狂地砸东西,“都滚出去,都给本宫滚出去!”
于是灵儿顺理成章地出去了,任由刘罗纤作践自己的身子。不多时,里面便没了动静,灵儿等了一会儿才装作焦急的样子说:“不能再让娘娘这样了,她还怀着皇嗣呢!咱们可赶紧进去劝劝吧。”
“是啊,这里面好像没什么动静了,娘娘不会出事了吧,快进去看看!”另一宫女道,众下人便纷纷冲了进去。
“啊呀!娘娘!娘娘!”灵儿惊慌失措般地冲过去,跪在了刘罗纤身旁。
此时,刘罗纤双目紧闭躺倒在地,身下一片殷红的血迹。众人都傻眼了。
“传太医,传太医啊!娘娘小产了!快去请皇上啊!”灵儿哭叫着。众人这才慌慌张张地去了。灵儿跪在那,脸上泪痕未干,但嘴唇不易察觉地弯出了一丝弧度。
陈公书来了之后与灵儿心照不宣地对望了一眼,便知事情妥了。再一检查,孩子果然没了,看这脉象,将来不可能有孕了,这个结果正如李昊乾所望。
当刘罗纤缓缓睁开双眼时,李昊乾正坐在她身边。
“皇上……”见到李昊乾,刘罗纤满腹的委屈一泻而出,挣扎着想扑进李昊乾的怀里,可这一起来,她发现上官玉姝竟然站在旁边,刘罗纤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你怎么来了?!”
“刘嫔妹妹快躺下,本来我和皇上正在宫里用膳,谁知突听你宫里的人来报你小产了,我担心妹妹,便陪着皇上来看看你。”上官玉姝一脸忧心。
“你说什么?小产?什么小产?”刘罗纤无暇顾及上官玉姝话语中暗含的炫耀,被这两字弄得六神无主,手不自觉便摸向了小腹,这一摸之下更是大惊失色,小腹平平,哪里还是有孕的样子?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皇上……臣妾的孩子呢……臣妾的孩子呢……”刘罗纤被这厄耗震得神智不清,挣扎着就要下地,好像要去找她那阴阳两隔的孩子。
“罗纤,”李昊乾按住了刘罗纤,“你别太伤心了,孩子没了还会再有的。”
“太医不是说刘嫔妹妹的胎像一直很稳固吗?今日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可是受了什么刺激惊了胎?”上官玉姝关切地问。
“是啊,”李昊乾皱了皱眉,“怎么今日这么突然?灵儿,你一直在刘嫔身边贴身服侍,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李昊乾看向站在一旁的灵儿。
灵儿立刻跪倒在地,可还未及开口,刘罗纤便突然大叫起来:“让她出去!皇上,让她出去!我不想看见她!一定是她索了我孩儿的命!”刘罗纤用手指着上官玉姝,如颠似狂。
“刘嫔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我共同侍奉皇上,情同姐妹,我怎么会……皇上……”上官玉姝哀求般地看向李昊乾。
“朕知道,你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李昊乾安慰地拍了拍上官玉妹的手。他当然知道上官玉姝不会,因为刘罗纤孩子的命就是他索的啊,他赐的香,他安排的太医,他让人动的手脚,他从来都没想过让这个孩子活啊。
“罗纤,朕知道你刚失了没孩子,丧子之悲难以排遣,但你也不能随意诬蔑别人啊,淑妃她是真的好心好意关心你。”
刘罗纤难以置信地看问李昊乾:“皇上……”她想不明白昔日最维护她的李昊乾为何现在却待她如此冷淡,哪怕她没了孩子也只是轻飘飘几句话,她仅仅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为上官玉姝,以为上官玉姝抢走了她的恩宠。
李昊乾没再理会刘罗纤,转头看向灵儿:“你继续说。”
“是。娘娘最近一直好好的,只有昨天动了场大气……”
“因为什么?”李昊乾问道,依旧没有分给刘罗纤半个眼神。
“因为……因为娘娘听说皇上……”灵儿结结巴巴。
“闭嘴!你给本宫闭嘴!”刘罗纤怒喝着,伸手就要去打灵儿。就算她再蠢,她也清楚如果让李昊乾知道自己为何而动怒恐怕自己就会落了个善妒的名声,圣心尽失了。
灵儿一副害怕又不敢躲的样子,紧闭双眼,身子直抖。
“刘嫔!”李昊乾一把抓住刘罗纤的手,语气尽显不悦,“你平日里都是这样对待你宫里的人的吗?稍有不满就动手打骂?”
“没有,皇上,臣妾没有……”刘罗纤内心一片冰凉,她注意到李昊乾对她的称呼已经从“罗纤”变成“刘嫔”了。
“灵儿!”李昊乾严厉道,“从实说来!”
“是……就是娘娘听说皇上赐给了淑妃娘娘那棵珊瑚树,又听闻皇上最近去淑妃娘娘那里比较多,就……就……”
“就因为这个?所以朕来的时候看见的那些碎了的物件也都是刘嫔弄的吗?从前朕怎不知你气性如此之大?朕去哪,朕做什么,什么时候用你操心了?”李昊乾的语气已经十分不好了,听上去像是在强压火气。
“皇上,皇上!臣妾只是太想你了,你最近从来都不看臣妾一眼,臣妾也只是……”
“够了!刘嫔,看在你刚失了孩子的份上,朕姑且就不与你计较了,你好生养着吧。把陈公书叫进来。”李乾漠然道。
“皇上,刘嫔娘娘出了意外,是微臣之失,请皇上治罪。”
陈公书跪在帘外。
“罢了,起来吧。你刚给刘嫔看过身子,她现在如何?”
“回皇上,刘嫔娘娘这次胎气惊动得太突然,而且在这个月份小产实属危险,但微臣已用药妥善处理,刘嫔娘娘身子暂已无碍,只需好生将养。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刘嫔娘娘这次小产伤了身体根本,今后恐难有孕了!”
“不可能!皇上,陈公书他胡说八道!皇上你不要信他的话,臣妾一定能再怀上皇上的孩子!”刘罗纤急切惊惶地抓住了李昊乾的手,却被李昊乾不耐烦地甩开。刘罗纤一时脑中一片空白,茫然无措。
“刘嫔,你在宫里好生养着吧,别的事也不用操心了。今后继续由陈公书调理你的身子,你好好配合,还有,把灵儿调到御前做近待宫女。”
“为什么?!”刘罗纤大惊。
“与其看她如此被你锉磨,倒不如来服侍朕。”李昊乾亲自扶起了灵儿。
“你这小浪蹄子什么时候把皇上勾引了去?!”刘罗纤恼羞成怒,气急败坏。
“看来刘嫔不仅气性大,也很粗鄙啊。”李昊乾扔下这句话后起身而去,没回头看刘罗纤一眼。上官玉姝淡淡一笑,也紧跟着走了。陈公书与灵儿也悄然退下,屋内只剩刘罗纤一人。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非昔比,现在也轮到别人来看刘罗纤这个失宠之人的笑话了,曾经她有多风光,现在她就有多狼狈。
“贱人!贱人!都是一群贱人!若不是因为你们,皇上怎会如此!”刘罗纤撕心裂肺地咆哮着,涕泪纵横,绝望至极,悲愤难耐。可深宫无情,谁又会去在乎一枚棋子的感受呢?
大明宫剧场不仅有主演,还有群演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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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人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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