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意气风发少年郎,闯了大祸叔遇贼,倒了八辈子血霉。
北方大漠若是不论战争的话还是可以欣赏到极为壮阔的景象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上天赐给这片土地以雄浑,以大气,以瑰丽。
这是李仲允从未见过的景色,他的体内仿佛有一种野性在被召唤,渴望纵马飞奔,渴望驰骋天地,那是趋于原始的古朴的追逐自由的向往。自由是什么?李仲允从未想过,他也不明白,他活了将近二十六年,似乎一直都被皇宫锁住,与之密不可分。
李仲允掀开马车的帘子,探头向外望去,天空一片蔚蓝,大朵大朵的白云浮在天空中,半遮半掩着灿烂的阳光。李仲允心旷神怡。
余庆华在李仲允的马车旁骑着马,他一眼就看出了李仲允心中所想。他微微俯下身,对上了李仲允的目光:“三爷,想骑马吗?”
李仲允眼中闪过刹那的惊异,随即灿然一笑:“你呀……”从马车上下来后,李仲允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跃上马背。
“王爷,你这是……?”上官宏吃惊地看着李仲允与余庆华并排驾马来到了队伍的前面,“在马车里憋着了?”
“何止是在马车里?我想,疯一次。”李仲允笑了笑,回头看了余庆华一眼,扬起马鞭,双脚一磕马肚子:“驾!”
一骑绝尘。
“诶!王爷……”上官宏抬了抬手,又把手放了下来,一脸茫然。
“没事,将军,属下去追。”余庆华淡淡一笑,驱马狂奔。
上官宏愣了愣,摇了摇头,喃喃道:“真是憋坏了……”
余庆华纵马一阵急追,终于快将李仲允追上了。“喂!三爷,你慢点儿!”
李仲允回过头,扬声道:“你追啊,追过来算你厉害!”
余庆华暗自一笑,将两根手指放在唇边吹了声呼哨,李仲允那跨下的马立时慢了下来,不顾李仲允的呼喝,梗着脖子向余庆华跑去。
“三爷,追上了。”余庆华歪了歪头,带着一抹得逞的笑。
“你!你这算什么!你使的什么阴招?”李仲允气恼不已。
“哦,忘记告诉三爷了,这马是属下养大的,当然听属下的话。”余庆华慢悠悠地说着,伸手摸了马脑袋几把。那马打了个响鼻,亲热地去蹭余庆华。
“胜之不武!”李仲允心中莫名不是滋味,落寞地别过头去。
余庆华看着李仲允的模样,心下了然,哑然失笑:“温柳,你还吃一匹马的醋啊,傻瓜。”
“你才傻瓜呢!”李仲允被捅破了心事,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温柳,别生气,我让你骑这马,只是想着就算你跑到天边,我一声呼哨你也回来了,我不过是想陪在你身边罢了,别气了,只是一点私心而已,三爷都不能原谅吗?”余庆华的语调无辜又委屈。
“哦。”李仲允板着张脸,但还是没忍住悄悄扬了扬嘴角。
余庆华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抹笑意,立时在心里乐开了花。他拽了拽马缰,让两人离得更近,笑着说:“也是三爷的马技厉害,要不然属下也犯不上用这种阴招了。”
李仲允低着头,小声咕哝道:“你手把手教出来的,能不厉害吗?”
“温柳……”余庆华的心情大为舒畅,惊喜地看向李仲允,却见他的耳后一片火红。
李仲允局促地催了下马,飞奔而去。而余庆华又岂会让李仲允再跑了,立刻驾马追了上去。
两骑并行,两人时不时挥挥马鞭,感受着大漠干爽的风吹拂在脸上,肆意驰骋。
马儿颈下系着的鸾铃声声作响,在宽广的天地间显得格外轻脆,格外悦耳,回荡在空旷的原野上,弥散在寒凉的秋风中。
鸾铃声与马蹄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永不停息,仿佛日久长存。
他们彼此间无需明言,心意早已相通。此刻,他们只是陪着对方一起,晃若地久天长。
紧赶慢赶,李仲允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驻扎在大漠中的大唐军营。自从白皓成去世后,唐军已经一连吃了好几次败仗了,军营内气势低迷,一派惶惶之气。
众将士大多听过李仲允的威名,他的到来多多少少让众将士心中的希望之火又燃烧起来。但也有人心存怀疑,李仲允一个文人会带兵吗?
“拜见王爷。”白玄清迎了出来,向李仲允深行一礼。白玄清面色灰败,在萧瑟的秋风中仿佛摇摇欲坠。
“国舅快免礼。”李仲允急忙俯身托了一下白玄清的胳膊。
“臣有罪,不能重振军心,带领军队取胜,反而节节败退,有负皇上重托。还请钦差大人治罪。”白玄清惭愧道。
“这怎么能怪你呢?世事难料,国舅也要节哀啊。”
“谢王爷关怀。臣斗胆问一句,不知皇后娘娘……?”白玄清面露忧色。
“唉,实不相瞒,皇嫂听到这个消息后病了。不过你放心,大体上还是无碍的。”
“这样啊……”白玄清垂下了头,紧闭双目抑制着泪水。
李仲允低叹一气,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白玄清的肩膀,轻声道:“皇上让我给你带了一句话……”
白玄清似是一惊,急忙跪地,叩下首去。
“哎,不用,这不是口谕,国舅不必如此,快起来。”李仲允伸手扶起白玄清,安抚道,“皇上说了,这不是皇上对臣下的命令,而是以昔日永亲王的身份对钟奚的劝慰。”
“臣……臣不敢。”白玄清惶恐地垂着头。
“皇兄说了,国丈离世对国舅的打击一定不小,若是支撑不住了不用勉强,可以回京好好养养身子,免得把身体搞垮了。”
“臣谢皇上关怀,只是臣不会走的,父亲遗愿未了,哲寒未破,臣愿于此征战杀场,为皇上效力,臣不会因为父亲的死而一撅不振,臣唯愿四海清平,再无战事。哪怕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亦无所畏惧!”白玄清俯首道。
李仲允低头回了一礼,诚恳道:“国舅既有此心,何愁哲寒不破!”
次日,中军帐内,李仲允坐在从前白皓成的位子上,翻阅着近日军营内的军务公文,长孙浔祎坐在下首,其余将领分左右两排站在两侧,而余庆华则站在他身后。
“近日哲寒部的动向如何?”李仲允看了看长孙浔祎。
“回王爷,哲寒部这一阵子趁着白将军的丧事未了频繁来军营外叫嚣叫阵,但我军未予理会。但后来哲寒部的举动实在是过分了,两军才交战过几次,但结果都不尽人意。前几日,江将军率兵与哲寒交锋,不慎中了哲单平的圈套,被引进了沼泽地,中了埋伏,损失惨重。”长孙浔祎低声道。
李仲允微皱着眉,一手抵着太阳穴,他抬眼扫视了一周两侧垂头无言的将领,轻轻叹了口气:“这行军打仗最忌讳意气用事,各位的心情我十分理解,但若是因为这个而让哲寒部钻了空子岂不正中哲寒下怀?想必白将军也不希望因为自己而导致这个局面,现在军营里这种氛围难道会是白将军希望见到的吗?我初来乍到,与各位大多不甚相识,我也非善兵家之术者,如有不当,还望各位多多指教。但毕竟我奉圣上之命来,希望各位肯给我这个面子。”说着,李仲允拱了拱手,一副谦恭之态.。
“王爷言重了,末将任凭王爷差遣!”江于万俯首道。
“末将等任凭王爷差遣!”众将齐声道。
“好,有劳各位了。”李仲允略略低头回了一礼。
“报--王爷,哲寒大军进军雪谷岭,向我军军营挺进!”探兵突然来报。
李仲允站起身,回头去看那张地形图,手指轻轻在地形图上滑动着,停在了“雪谷岭”处。
“王爷,这雪谷岭地形崎岖,不好行军。但其难进易出,地势又高,还分出多个谷口,一旦哲寒军队出了雪谷岭就会对我军成合围之势,形势极为不利。”白玄清说道。
“这么说,若是哲寒军队还在雪谷岭内,他们便是瓮中之鳖了?”
“王爷所言不错,雪谷岭内道路狭窄,小路错综,稍有不慎便会走错。岭内,他们毫无优势。”
李仲允没说话,仔细地观察着这张地形图,手指在上面圈圈点点。
“这个阳泉谷是通着雪谷岭的?”李仲允回头看向白玄清。
“是。但哲寒一定会在这儿布兵的,我军恐怕进不去。”
“唔……”李仲允沉默了片刻而后道,“传令三军,拔营向东边柏凉坡撤退……”
“王爷,这是为何?大敌当前,不战而退,岂非挫我军锐气?”江于万急道。
“是啊,王爷,绝不可退,我等定要与哲寒决一死战以报白将军之仇!”
“对!绝不撤退!”
……
李仲允几次想开口都插不进去一句话。
“够了!你们都闭嘴!”白玄清喝道。
可众人非旦没消停,反对之声还愈演愈烈。
“王爷,不是末将质疑你,但你一介文人还是不要在用兵这方面指手画脚了。”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王爷的话还没说完呢,你们就在这七嘴八舌地指责上王爷了?刚才还口口声声任凭王爷差遣,怎么现在连把王爷的话听完都不愿吗?你们心中就只有你们的白将军,丝毫没把王爷放在眼里!”李隽辰怒气冲冲。
“宁郡王,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还轮不到在这说话!”
“你……你们岂有此理!”
“各位,各位!”上官宏大声道,“先不要吵,听王爷把话说完,好吗?”
“上官将军,这不是你的平留军营,轮不到将军在这儿发号施令!”
“我说的话你们没人听吗?都闭嘴!”白玄清厉声道。
“国舅,末将是不会听他的,哪有临阵逃脱的道理?”
“就是,太丢人了……”
……
李仲允闭了闭眼睛,一股怒火在心中腾起,他回头微微用眼色示意了一下余庆华,余庆华立时会意,拔出佩剑“咔嚓”一声砍掉了案几的一角,他立在李仲允前面,用剑尖逼着那几位闹事的将军。瞬间,军帐内静了下来。
“若是本王没记错的话,本王好像是钦差吧,见钦差如同见圣上,怎么,你们在圣上面前也会如此无礼吗?而且,钦差可以先斩后奏,自行决断,这点你们不会忘了吧?你们是军队的人,军令如山,违者必斩,不知道吗!看本王好声好气同你们说几句话就觉得本王可任人拿捏,不能把你们怎么样,是吗!你们在这儿吵吵个没完,延误了军机,你们担待得起吗?”李仲允的目光犀利而愤怒,狠狠扫过那些将领,“如有下次,莫怪本王不留情面,犯者如同此案角!”
“还不请罪吗?”余庆华的嗓音清清冷冷。
“请罪!”白玄清低喝一声。
“末将……知罪。”
“末将知罪……”
“命令不变,三军向东柏凉坡撤离。上官宏!”
“末将在!”
“你带一队人马,正面攻打阳泉谷,缠住哲寒守军!”
“遵令!”
“白玄清!”
“末将在!”
“你带一队人马先行,从柏凉坡后方绕过,迂回雪谷岭,从后方突袭哲寒并设法进入雪谷岭截断后军!务必成功!”
“遵令!”
“江于万!你与白玄清一并行动,配合作战!”
“遵令!”
“李隽辰!你断后,从柏凉坡左右山丘处埋伏,等哲寒军队一来立刻突袭!”
“遵令!”
“等等!”
“王爷还有何吩咐?”
“你记住,不可恋战,速战速决,破敌即可,切莫贪功冒进。这是真正的战场,不是从前你在那地图上比比划划就可以的。我这次用你,已经是冒险之举了,记住,切忌意气用事。”
“可是,王爷,不追击岂非错过大好良机?”李隽辰不甘心地问。
“我说了,不要意气用事!这是人家的地盘,人家熟悉,你若冒然追击,十有**会中了哲寒的圈套!不准擅做主张,听见没有!”李仲允不放心至极。
“末将……记住了,末将遵令。”
看着李隽辰退下,李仲允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若是还有别的人选,李仲允断然不会派李隽辰出战,他太年轻了,年轻轻狂,容易出事。可眼下这种情况,至少李隽辰还会听他的,若是派遣其他将领,他们一个个心里不服气得很,指不定要出什么大乱子。只希望李隽辰能听自己的话了。
“好了,拔营吧。”李仲允沉声道。
“是。”
士兵们的行动很是迅速,很快,军队便井然有序地迅速向柏凉坡撤退。
“报--王爷,目前上官将军已在阳泉谷处与哲寒交战!”探兵飞驰而来,向李仲允汇报。而后,不停有探兵来报战况。
“报--王爷,上官将军已缠住哲寒军队,完全吸引了这队人马的全部兵力!”
“报--王爷,白将军已从雪谷岭成功迂回!”
“报--王爷,白将军与江将军兵分两路夹击哲寒!”
“报--王爷,哲寒军队有援兵至阳泉谷处!”
“报--王爷,江将军截住了援军!白将军杀进雪谷岭了!”
“报--王爷,上官将军与江将军包围了哲寒军队,歼敌无数!”
“报--王爷,白将军已截断哲寒军队,正奋力杀敌!”
李仲允不敢延误,他知道白玄清拖不住太长时间,因为雪谷岭处的地形太不利了。他快马加鞭向柏凉坡挺进,给哲寒大军以唐军派兵拖延时间而慌忙撤退的假象。一旦到了柏凉坡,那处的地形就大大利于唐军伏击了。
“报--王爷,哲寒军队大批人马杀出雪谷岭追击我军!”
“白将军呢?”李仲允皱眉喊道。
“已经撤了!王爷放心,白将军平安无事!”
“那就好。”李仲允松了口气,“你去再给李隽辰传句话,让他切莫急躁,不可恋战!不要乘胜追击!”
“是!”
看着探兵离开,李仲允内心仍隐隐有些不安。
到柏凉坡了,李仲允命人扔了一些兵械,又让马队一阵乱跑,留下了纷乱的蹄印。此时此刻,哲寒大军已经逼近了。
“报--王爷,宁郡王埋伏就位!宁郡王说王爷不必担心,他自有决断!”
“什么叫他自有决断?!这孩子!唉!”可心急也没有用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唐军翻过柏凉坡后,行军的速度慢了下来。
“报--宁郡王伏击成功,哲寒溃不成军!”
“好!”李仲允悬着的心终于勉强放下了。“传令三军,停下安营扎寨,不可松懈!”
“是!”
安营扎寨毕,白玄清、上官宏与江于万陆续回来了,带回来了许多战利品,军营内的气氛轻松了不少。其他将领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愧疚地向李仲允请罪。李仲允倒是没计较什么,只是令众将不解的是,王爷身旁的那名侍卫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呢?盯着他们的目光也敌意十足……
“李隽辰呢?他怎么还没回来?”李仲允急得踱来踱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报--王爷,不好了,宁郡王还是追敌而去了,已经追至雪谷岭了!”
“这死崽子,怎么这么不听话!”李仲允猛一跺脚,“快叫人把他追回来啊!”
“报--王爷,王爷!出事了!宁郡王他……他……”
“他怎么了?!”李仲允脸色煞白,心提到了嗓子眼。
“宁郡王被哲寒……被哲寒俘虏了,生死不明……”
“什么?!”李仲允身形一晃,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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