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无父无君

东宫内,李泽沐正借着郑柒蕴午睡的功夫与茉殇黏在一块儿。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常荣的声音从门后响起。

“怎么了?”李泽沐因被扰了兴致而格外不耐烦。

“殿下,皇上冲东宫来了,看上去神色不太好,殿下快准备准备吧!”

“什么?!”李泽沐大吃一惊,慌忙起身穿好衣服向外跑去。

茉殇在被里翻了个身,盯着被李泽沐“嘭”地关上的大门紧锁眉头,她烦躁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她可不希望李泽沐出事,对她来讲,李泽沐的利用价值大得很。

当李昊乾踏入东宫主殿中时,他看到的是正在书案前读书的李泽沐。

“皇上驾到--”

“父皇!”李泽沐一副诧异又惊喜的样子,“儿臣恭请父皇圣安。”

李昊乾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李泽沐,内心微微有点恶心。倘若只是做恶倒也罢了,可他偏偏却如此会装模做样,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小小年纪就冷酷无情,学会赶尽杀绝了。今日能逾矩拟假诏,明日是不是就要夺权篡位了?

“你们都出去。”李昊乾冷声道。

“是。”殿内的宫人们都退下了。见此情景,李泽沐心中顿感不妙。

“李泽沐。”

“儿臣在。”

“朕问你,当年你在萧洛昕的事之后向朕请罪,你倒底对朕瞒了多少事情?”

李泽沐听着李昊乾冰冷的声音,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父皇,儿臣并没有瞒您什么啊……”

“李泽沐,”李昊乾失望透顶,“你以为朕都特意来东宫了,会对你的所做所为一无所知吗?你就是一个巧言令色,谎话成篇的骗子!亏得朕还以为你诚心悔过!”

“父皇……”李泽沐伏在地上,辩解的话在龙颜之怒下竟是一句也说不出。

“朕本不想同你深究,可朕如今才知道你根本就没有做一国之储君的德行!是你派人杀了萧洛昕与元和,是也不是?是你授意地方官员肆意妄为,是也不是?是你不只一次杀人灭口,草菅人命,是也不是?是你,李泽沐,是你假拟圣旨,抬高地方税收,而你坐享其成,是也不是!”李昊乾指着李泽沐怒吼道。

李泽沐被这一声声怒吼震得心惊肉跳,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想不明白明明上回的事都翻篇了,怎么突然一笔笔旧帐又都被翻出来了……而且比上回知道的还多……自己哪里暴露了?难道父皇对自己一直有疑心?

“李泽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是一样也不占呐!假拟圣旨,模仿朕的字迹?你眼里还有朕这个帝王吗?还有朕这个父亲吗?你就这么想当皇帝吗?你越位擅权,倒反天罡!你,你真人模狗样,装腔作势!朕从前真是错看了你,错信了你!”

“父皇,儿臣……儿臣没骗您。儿臣是真的诚心悔过,再也不敢了……”李泽沐连连磕头。

“不敢?李泽沐你有什么不敢的?那次你在殿外跪了整整一上午,求朕原谅你,你也说你不敢了。结果呢?转头你就派人设计杀了萧洛昕来灭口!之后你恐怕也是我行我素吧。你连朕都不放在眼里,这天下你还能怕什么?李泽沐,你根本不配再在东宫里呆下去了,这个太子,你别做了!”李昊乾愤然甩袖欲走。

“父皇!父皇!”李泽沐闻言大惊失色,不顾一切地拽住了李昊乾的龙袍下摆, 抬头看着李昊乾,苦苦哀求道,“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真的知罪了,儿臣发誓再没有下次了……父皇,求求您,别废儿臣,儿臣什么惩罚都愿接受……”

“滚!”李昊乾一把掀开李泽沐,“够了!难道朕没给过你机会吗?朕已经给你最大限度的宽容了!朕都替你隐瞒了!你如今这个样子哪里配为天下之主?!你哪里有半分仁君、明君的样子!朕必废你!”

“父皇!不行!父皇!”李泽沐如同疯了一样爬了过来,“儿臣是您的嫡长子啊!您的嫡长子!除了儿臣谁还能代替儿臣的位置!”

“啪!”李昊乾怒极,回身赏了李泽沐一记耳光,“混账!你以为除了你,朕的江山就后继无人了?!笑话!”

“儿臣的弟弟年岁小!宁郡王又是罪人之子!谁还能!”李泽沐哭叫着。

李昊乾冷冷一笑:“怎么?把你三叔忘了?”

“三叔无后!他怎么能……”

“无后又怎样!大不了朕把邧儿过继给他就是了!总之,江山不可能落在你这个祸国殃民的畜牲手里!”

李泽沐呆住了,他万万没想到李昊乾废他的决心竟如此坚定,哪怕将自己的儿子变作侄子也在所不惜,他彻底慌了。等他再回过神时,李昊乾已经离开了。

“啊……”李泽沐萎顿在地,浑身冰凉,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两个字:完了……

李泽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不甘心,不甘心极了,他抱着头拼命地思索着对策。

“殿下?你还好吗?”郑柒蕴一脸忧心地走了出来,“妾身刚醒,听闻皇上来了,皇上同殿下说什么了?殿下脸色这么不好。”

李泽沐看向郑柒蕴,瞬间计上心头。

“没什么,柒蕴,”李泽沐故作无事地笑了笑,“父皇只是同我说了些灾情上的事而已,我有些担忧罢了。”

“那就好。”郑柒蕴放下心来,温柔一笑。

“柒蕴,”李泽沐将郑柒蕴揽到怀里,“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殿下。”

“那你希望看到我好吗?”

“当然希望,殿下。能看到殿下一世安好是妾身最大的心愿。”

李泽沐轻轻笑了,将郑柒蕴搂得更紧。“我也一样,我只想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殿下……”郑柒蕴陷入这情海中无法自拔。

“柒蕴,帮我个忙呗。”李泽沐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

“殿下尽管讲。”

“我想同岳父说点事,你能不能以你的名义将我的信给岳父大人送去?”

郑柒蕴被李泽沐那双桃花眼中的无限柔情迷得神魂颠倒,她不假思索地答应道:“当然能,殿下。只要是妾身能做的,妾身一定尽己所能。”

“多谢柒蕴了……”李泽沐在郑柒蕴的额角温柔一吻。

李昊乾从东宫出来后只觉得浑身上下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疲惫至极。他在精神上受了莫大的创伤,他需要一点儿灵魂上的慰藉。

“皇上来了?臣妾给皇上请安。”白妤娩笑着向李昊乾行礼。

“你啊,老是这么多礼。”李昊乾叹了口气,扶起白妤娩。

“皇上又遇见烦心事了?”白妤娩在二人坐下后轻声问道。

“娩儿怎么知道?”

“哪回皇上不是遇见烦心事后来臣妾这儿?”

李昊乾淡淡一笑,身子一歪倚在了白妤娩身上:“因为娩儿于朕是这世上最好的良药啊。”

“皇上真是,一把年纪还说这种腻歪话。”白妤娩嗔道。

“朕很老吗?”李昊乾支起身子,不满道。

白妤娩“哧哧”笑了起来:“皇上怎么连一句玩笑话也担待不住了,心胸狭隘。”白妤娩伸手戳了戳李昊乾的额头。

李昊乾哼了一声,往旁边挪了挪,又向后一仰,枕在了白妤娩的腿上,闭上了双眼。

白妤娩轻轻揉着李昊乾的太阳穴,温声道:“皇上,前日泽沐又孝敬了臣妾好多实用的玩意。其中有一个小冰炉,做得可巧了,拿着既不冰手还凉快,皇上要不要拿去用?”

李昊乾闻言心中又是一痛,泪水几乎要溢出。“嗯,不用了,娩儿自己留着用吧。”

“好吧。”

“娩儿,其实……”李昊乾顿住了。

“怎么了?”

“没什么。”李昊乾终究是没有把李泽沐的事说出来,他不想让白妤娩伤心。废太子的事暂且缓缓吧,他得想想怎么和白妤娩交待这件事。

李昊乾回到自己的殿内后就下了一道圣旨,将李泽邧过继给了李仲允。

“皇上,淑妃求见。”

“让她进来吧。”李昊乾平静道。

“皇上……”上官玉姝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哭着磕头,“皇上,求您……求您不要把邧儿过继出去……他才五岁啊……臣妾求您了……”

“玉姝,你起来,听朕同你说。”李昊乾轻声说,温柔地扶起上官玉姝,让她坐在自己的身旁。

“皇上,臣妾真的不能失去邧儿……而且,邧儿也是您的孩子啊……您舍得吗,皇上……”上官玉姝哭得伤心欲绝。

“玉姝,别哭,”李昊乾将上官玉姝拥进怀里,“朕把邧儿过继给柳亲王自有朕的道理。玉姝,相信朕,那是邧儿最好的归宿,而且,他的前途绝不会差的,相信朕。”李昊乾的声音温和而坚定。

上官玉姝靠在李昊乾的肩头,她虽信李昊乾的话,但感情上的那一关她仍有些过不去。她哽咽着,没有回应李昊乾的话。

李昊乾怎会不知上官玉姝心中所想,天底下哪个母亲会轻易愿将自己的孩子拱手让人?

“玉姝,朕会让柳亲王时常带邧儿进宫的。况且,柳亲王马上就要去渝州治理灾情,很长时间不会回来,邧儿还是会养在你身边的。玉姝,邧儿是朕的孩子,朕当然舍不得,但爱其子,则为其谋之深远,这对邧儿来讲是最好的路。”

“那皇上可否告诉臣妾原因何在?”

“玉姝,这个朕不方便同你说,你体谅体谅朕,好不好?”

上官玉姝垂下了头,终是妥协了,她明白圣意已决,再不可违。

君无戏言。

东宫。

“殿下,皇上从东宫走后去了皇后娘娘的宫里。”常荣道。

“也好,母后应该能拖住父皇一段时间。而且,我做的事朝臣们基本都不知道,若父皇不给出个合适的理由,冒然废储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我想,父皇应该不会把我做的事公之于众,毕竟我是他钦定的储君,之前他还替我隐瞒,若是如今把事情捅出去,打的可是他的脸啊,哪个帝王不要面子?”

“殿下说的是,那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常荣,你与灵儿怎么样了?”

“成了,殿下。”

“好极了,你要与她讲明利害,确保她死心塌地。然后,这么办……”李泽沐招手让常荣附耳过来,在他的耳边低语了一番。

“可是,殿下,这样太危险了!太医把脉会看出来的!”常荣面露惊惧。

李泽沐淡淡一笑:“那就看岳父大人的发挥了。”

李昊乾坐于御案之前,亲笔写着一道诏书。

黑色的墨迹晕染在黄色的卷帛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与停滞,惟余决绝与狠厉。

李昊乾慢慢将这道诏书卷起,封死。

“张三,进来。”

“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朕留这一道密旨,你将他存好,等朕驾崩那一天你再把它拿出来。不准让任何人知道。”李昊乾将圣旨交与张三。

“是。皇上放心,奴才一定办好。”张三躬身退下。

第二日,李昊乾下朝后疲惫不堪地坐在了折子堆里,一阵咳嗽。

“唉,朕这身子真是一日不如一日……”李昊乾想去拿茶盏却发现往日放茶盏的地方空空如也。

“咳咳,茶呢?来人!”李昊乾不耐道。

“皇上恕罪!”灵儿端着茶盏匆匆而来。

“今日你怎么回事?平日里朕下朝回来后茶水都放好了!”李昊乾呵斥道。

“皇上恕罪,是奴婢失职,奴婢认罚。”灵儿跪地认罪。

“罢了,你起来吧。”李昊乾无心计较。

“谢皇上。”灵儿起身退到一旁。

李昊乾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灵儿盯着李昊乾喝下了那盏茶,如同那一次她盯着刘罗纤喝下那碗“安胎药”。

与此同时,李仲允正在柳王府内发怔。皇兄真是,过继给自己一个孩子?!李泽邧从侄子变儿子,这这这……

“三爷,东西都收拾好了,三爷准备什么时候动身?”余庆华走了过来。

“哦……”李仲允回过神,“现在就走吧,早些走,早些到才是。”李仲允叹了口气,眼下当务之急是解决好渝州的灾情,儿子侄子的回来再说吧。

“诶呀。”马车内,李仲允突然低叫了一声,伸手捂住了眼睛。

“三爷,怎么了?”余庆华担心道。

“没什么……就是眼皮子忽然开始跳,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马车到哪了?”李仲允按着眼皮。

“现在,”余庆华掀开车帘子,“马车离皇宫最近。三爷要再进宫同皇上辞别一下吗?”

“罢了,走吧。”李仲允叹了口气。

此时,他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他会有多后悔自己做的这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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