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东宫囚笼

十年后,李仲允十岁了.此时,李昊乾十九,李祇二十,安康十一.李昊乾与李祇分别被赐字温衡、温瑾.李祇已经成婚,娶了安汝宁的外甥女孙茹君,已有一世子李隽辰。朝中的格局同十年前相比基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动.

自李仲允记事起,他就已经住在了东宫旁一处不起眼的偏殿里.

严格来讲,这座名叫阑雪殿的偏殿是属于东宫范围之内的,因为它与东宫内部是相通的.当初,李承昀是想让魏媖抚养李仲允的,奈何当时魏媖要管两个孩子,实在是没有精力.外加之安氏父女的极力主张,李祇的假仁假义,不得已,李仲允住进了阑雪殿,活在了安氏家族的掌控之中.因此,李承昀与李仲允这对父子见面的时候屈指可数.

皇后所出的嫡长子与一个无名无分的舞女所出的皇子同住东宫,这不免被下人们拿来说三道四,议论是非。

即便李仲允坐拥皇子的身份,他们这些皇宫中最底层的人也是根本瞧不起李仲允的.阑雪殿中李仲允的处境可想而知.

“够了,够了,我受够了,这太子殿下谁爱教谁教,老夫不干了!去他妈的蛋!"太子太傅顾思义怒气冲冲地从东宫里冲出,面色通红,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头上的冠也歪了.顾思义曾经是翰林院里名盛一时的人物,资历相当地老了,东宫里的太监宫女哪一个敢拦?顾思义疾步向李承昀所在的宫殿走去,一边还在喃喃自语:"没见过这么浑蛋的,啊呸,谁爱教谁教,我不干了!”

此时刚过正午,用过午膳的李承昀正倚在榻上昏昏欲睡.

“哎呦,大人,您怎么...?"张公公的话还没说完,顾思义就直接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着实让李承昀一惊.

李承昀急忙从龙榻上起来,笑着问:"顾爱卿这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顾思义脸上怒容不减,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开口道:"老臣求皇上恩准老臣告老还乡,莫要再折磨老臣了,臣这一把老骨头可受不起折磨了!"言罢,叩下首去.

李承昀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陪笑着扶起顾思义:"爱卿先别激动,朕看你硬朗得很,你先同朕讲讲太子又怎么气着你了?来来来,坐."

顾思义连连摆手,一脸苦瓜相,下巴微微哆嗦,让那白花花的山羊胡一抖一抖的."哎呀呀,皇上啊,老臣才识浅薄,实不堪太子太傅此一重任啊,望皇上另请高人吧!"

李承昀平静地听完,喝了一口茶,淡淡一笑,说道:"顾卿,你不必妄自菲薄,你的学识如何朕很了解.而且朕也知道顾卿你懂的不只是四书五经,琴琪书画,政治上的事情你只是冷眼旁观而已."片刻的停顿,"既如此,朕想拜托爱卿一件事,望爱卿勿要推托."

顾思义听了这话,站起身,苦着脸说:"皇上,这太子臣是真......"

“不是教太子,"李承昀抬眼对上顾思义错愕的目光,"是教皇三子,李仲允."李承昀的声音变得很轻.

“皇上...."顾思义震惊地张着嘴,却又说不出话.

李承昀站起身,缓缓踱到平时批折子的案几旁,用手抚摸着御印."太子无药可救,朕清楚得很,只是朕没有办法现在废了他,要等到他的靠山彻底垮掉才可以.你也别误会,让你教他不是让你把他当作储君来培养,朕只是觉得亏欠这个孩子太多了, 他现在过的日子可能还比不上东宫里的太监呢。”说到后来,声音略有哽咽,言罢,他发出了一声心酸的叹息。

顾思义望着李承昀的背影,心中微微有些心疼."臣遵旨,定不负皇上所托."

李承昀转身急走几步托住了刚欲下跪的顾思义的双臂:"爱卿,千万不要让....."

“臣明白,臣决不会给皇上找麻烦."

“那就拜托爱卿了,替朕,好好待他."

顾思义从李承昀的宫殿走出,脑海中仍反复回荡着刚才的对话。顾思义几乎从不参与政治上的事,但确如李承昀所说,他什么都知道:右相反心久矣,现在他所忌惮的无非是朝庭上的魏朔南以及掌九门的白皓成.安如海的势力范围如同大树的根,在看不见的地下肆无忌惮地扩张,这一直是李承昀心中的一根刺.但终有一天,顾思义肯定这根刺会被李承昀连根拔出,即便是血淋淋地拔出也再所不惜.到那个时候,紧随而来的必是废后、废太子,整顿吏治等一系列举措,而李仲允,这个对于李承昀有特殊意义的孩子,出人头地的时候也就到了.不过凭心而论,顾思义作为一个长辈也确实很心疼李仲允.平时在东宫见到他的时候,总是一副面容憔悴、惶惶不安的样子.他那瘦削的脸颊、苍白的病容使他清秀的五观失色了不少.有时,顾思义在给李衹授课时,李仲允会在一旁当伴读.虽说是伴读,但他可以在角落里安静得让人忘记他的存在.尽管顾思义未曾亲眼见过,但阑雪殿里时常发出的声音足以让他了解李仲允的处境。

这边的李祇早已烦透了顾思义,巴不得顾思义赶紧一走了之,可偏偏顾思义又回来了,仍是他的太子太傅,李祇简直七窍生烟.

顾思义一回来,看着被李祇扔了一地的书,对着李祇就是一顿好骂,这更让李祇怒火中烧.顾思义又草草给李祇布下了要读的文章便出宫了,他要回家好好想一想该如何教这个三皇子.

李祇看到顾思义离开,便开始破口大骂,将桌上的东西摔了一地.闻声而出的太子妃孙茹君不得不开口劝道:"殿下息怒,莫气坏了身子.不过殿下您也该改改了,成日不学无术,怎么做这个储君?"

李祇的目光凶狠地瞪向了孙茹君:"你也配说本太子?!"

孙茹君的心凉了半截,但仍仗着胆子说下去:"殿下您现在仗着您的外祖胡作非为随心所欲,可终有一日您要独自面对所有,那个时候您就不怕太子之位不保吗?二皇子可一直是您的威胁啊!"

李祇猛一拍桌子,眼睛瞪得血丝满目,怒吼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教本太子了?贱人!"李祇一掌将孙茹君扇倒在地.这一掌将孙茹君的头扇得"嗡嗡”直响,左脸颊登时肿胀了起来,泪水在那一瞬失控地淌了下来.

孙茹君跪在地上,哽咽着说:"臣妾自与殿下成婚,没少挨殿下的打,可这些话臣妾是必须要说的.于家,夫有过,妻当劝;于国,储君有过,太子妃当谏,臣妾纵然搭上这条性命,只要殿下迷途知返,巨妾也心甘情愿!"

忠言逆耳,李祇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他一把扼住孙茹君的喉咙,使劲地摇晃着她,咬牙切齿:"你个混账东西,王八糕子,有胆子跟本太子说这些,那你就去死啊!"孙茹君被扼得几欲窒息,还好最后看到情势不好的下人们拉开了李祇,孙茹君的贴身侍女雯玉心疼地扶起半死不活的孙茹君,带她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现场.

很快,东宫中就有探子将此事上报给了安汝宁,安汝宁心里最是偏向李祇,哪管李祇做的对不对,只是命人立即遮掩了风声,随便拿了点东西抚慰一下孙茹君就作罢了.

一肚子火气没泄出去的李祇骂骂咧咧,独自在宫中喝着闷酒,无聊至极,便叫来一个歌女吟曲助兴.可偏偏那歌女吟的词是:"琴悠悠,笛鸣鸣,眉目传情,真一个郎才女貌,佳人配才子,噫--鼓瑟相随,新婚燕尔,举案齐眉,最是浓情密意之时。君上京矣未及第,妾把个柔言相劝慰君心,不求君富贵,唯求君心永相随,永相随......"

李祇“咣"的一声砸了酒盅,怒喝道:"滚!他娘的,唱的什么个玩意!”吓得歌女急忙退下了.

李祇又独自灌了几杯闷酒,越想越气.喝得半醉的李祇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无论如何他今天一定要把这口恶气出出去。

此时,阑雪殿内的李仲允正借着昏暗的光线偷偷翻阅着一本书,这本书是在李祇之前类似于今天的状况时李仲允捡来的,当然,只能是偷摸干.李仲允干这种事已经很多回了,每回他都只拿一本,还要绞尽脑汁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在安全的时候偷偷地看.一段时间后,李仲允便能将这本书的内容牢记于心,这时李仲允便将这本书烧掉,烧成的灰会被李仲允分几次在风大无人关注的时候洒在外面,以免留下后患.反正东宫里一样的书都会有好几本,李祇也没少干扔书的事,自然不会有人怀疑。这个时候,李仲允又可以伺机"借阅"另一本书了.

忽然,几声轻微的脚步声传入了李仲允的耳朵,他迅速合上书,掀起榻边一块松动的地板,将书放了进去并推到榻下,再合上地板,将地板按牢.

脚步声越来越近,忽轻忽重,不难听出这脚的主人已经醉得东倒西歪.李仲允听着这熟悉的脚步声,内心被一阵阵冰冷的恐惧与绝望冲击着,身体抑制不住地发起了抖,身上的旧伤仿佛又隐隐作痛起来,他不自觉地缩进了墙角.

脚步声顿住了,那个噩梦般的身影终究是出现了.李祇的身躯挡住了本就所剩无几的光线,这在李仲允看来就是一座无光的黑暗的山压得他无法抬头,无法呼吸.

李仲允哆嗦着挪动了自己蜷缩的身子,跪在地上,拼尽全身力气将上半身趴伏在地上,声音小而抖:"臣弟拜见太子殿下,殿下万安."

高高在上的李祇迟迟没有作答,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面前这个俯首称臣的弟弟,一种驯服别人带来的快感刺激着本就丧失理智的李祇愈发疯狂.他的足尖慢慢滑到李仲允的头下,用力一抬,强迫着李仲允抬起头望向自己,讥讽地问:"你自称什么?嗯~?"

李仲允的脖颈撅得生疼,这个姿势让他的嗓子几乎无法发出声音.但他不敢不回答,只得挣扎着开口:“臣.....不是....是奴才..奴才......"李祇病态而阴冷的目光让李仲允几欲崩溃,而巨大恐惧的唯一出口却也只能是凄凉无助地滑下一颗泪珠.

李祇突然一收脚,李仲允的头便狠狠地撞在了地上.李祇又蹲下身子掐住了李仲允的脖子,冰冷的话语如利冰无情地割在李仲允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你是什么臣,又是什么弟?贱人的种配做我太子爷的臣子吗,又配做我的弟弟吗?一个贱畜一个奴才你自称什么臣弟啊,真把自己当皇子啊?!你是哪来的野种都不一定呢,畜牲!"说罢,李祇猛地一下将瘦弱的李仲允摔在地上,一脚揣在了他的肋骨上。李仲允一声惨叫捂住了肋骨,疼得瘫在地上,面色苍白,冷汗直冒,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掉了个个儿,血气上涌,内息震荡,根本说不出话,只能无力地大口喘着气.还没等李仲允稍微缓一缓,李祇就抽出别在腰间的鞭子,毫不留情地甩在了李仲允的身上,一时间,哭声、惨叫声、求饶声、咒骂声,鞭子在空中的"嗖嗖"声以及其落在人身上的"啪啪"声交织在一起,惊飞了阑雪殿上几只歇息的乌鸦.

“啊!啊!啊.....”

此时东宫里路过阑雪殿的两个宫女心照不宣地望了彼此一眼,加快了离开的脚步.当最后一丝黄昏的昏光在阑雪殿消失殆尽,李祇才住了手.他毫无怜惜地冷冷地望了一眼缩在地上浑身颤抖,血迹遍身,无声抽泣地李仲允,扬长而去.

良久,入夜了.李仲允仍蜷缩在地上,因失血而浑身冰冷,口干舌燥。他在等,等一个每逢这种情况必会来的人--东宫侍卫余庆华.

果然,他来了.像每次一样,他不发一言,只是默默地替李仲允处理伤口,将带来的煎好的药服侍李仲允喝下,又从食盒中拿出些许尚且温热的饭菜给李仲允吃.在李仲允的一阵狼吞虎咽后,余庆华便迅速收拾好带来的东西,轻声道:"三爷,安睡吧,属下先告退了."言罢,转身欲走.

眼看着余庆华就要走出殿外,李仲允终于在这一次鼓足勇气:"您..请留步."

余庆华回身:"三爷有什么事吗?"

“我可以..可以问您几个问题吗?"李仲允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如同耳语.

但夜里阑雪殿的寂静还是让余庆华听清了李仲允的话,他又走回到李仲允身边,行了一礼:"三爷请问."

“您是我二哥的人吗?"

余庆华平静地摇摇头:"属下不是."

“那您是......?"

“对不住,三爷,属下不能说."

李仲允沉默片刻后用很轻的声音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触到您的忌的,您别走心."

余庆华一怔:"三爷您误会了,属下只是暂时不能告诉您,毕竟属下要在这狼虎之穴中保全殿下,保全自己,所以一定要加倍小心.属下唯一能告诉您的是这种日子您不会过太久了,安氏已经是强驽之末了.到时候,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所以无论如何,还请三爷暂且忍耐,保护好自己."后面的话余庆华是在李仲允耳边说的,微弱的声音却仿佛一声惊雷使李仲允的身躯震颤不已,眼前无尽的黑暗终于要有光透进来了.

“你一定要冷静耐心,切不可莽撞啊,时间有个一年半载也是可能的."余庆华的话又迅速将李仲允拉回了现实,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熄灭,但它带来的不是失望,而是清醒的镇静.

李仲允抬起头,迎上了余庆华的目光:"我明白."

在余庆华看来,李仲允的目光的深处透出的是一种不符他年龄的成熟.

余庆华轻轻点点头,再行一礼:"属下告退."

“您小心点儿,可别让人看见您来这儿了!"

余庆华淡淡一笑:"属下要是被发现了,也不会来这么多回了。"

第二天,顾思义在上朝时间过后便来到了东宫,刚进入主殿便有一个小太监迎了上来躬着身子说:“大人,您且等等吧,太子殿下还未起呢."

顾思义一听,一股火气又窜了起来,冷笑道:"一国太子,现在都应该上朝听政了,却天天吃喝玩乐不思进取,自己的老师来了还呼呼大睡,成何体统!"

小太监支支吾吾:"殿下昨日学得太晚了."

“呦~”顾思义扬起了眉毛,讽刺地笑了起来:"也罢,也罢,他是储君,老夫管不了,但阑雪殿的那个呢?我也算是他的老师吧,叫他出来给我伺候笔墨!去!"最后一声变成了怒吼,小太监吓得皇皇仓仓地跑开了.

阑雪殿无论是从东宫看还是从整个皇宫看都处于边缘地带,再加上李仲允本人的不受待见,阑雪殿及周围真是门可罗雀,除了一个天天给李仲允送饭的老太监、余庆华以及隔一段时日借着给太子请安的名号亲自前来的李昊乾或是魏媖宫里偷偷派来的人,还有那不定期发疯的李祇,再没有人光顾.所以当这小太监来到阑雪殿时差点儿以为自己进了冷宫.

阑雪殿很小,小太监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正在吃饭的李仲允.他略微瞧了瞧那饭,跟他们下人吃的也差不多,心中便愈发地不屑眼前这位皇三子.

“顾先生生气了,要您去见他."小太监没好气地拉着长调说完,转身就走.

李仲允一愣,内心不免有些惶惶不安,赶忙放下还没动几口的饭,跟着小太监离开了.路上,那小太监只管自己大步流星地走,让李仲允跟得气喘吁吁,他也不敢问,生怕哪下得罪了他,自己的日子难免更不好过。

小太监直接把李仲允带到了平时顾思义授课的书房,态度立刻变得恭恭敬敬:"顾大人,三殿下来了,奴才退下了."

顾思义挥了挥手,一时书房中只剩下李仲允与顾思义两人,安静到了极点.李仲允根本想不通平时从来没搭理过他的顾思义找他会有何事,也只能先行一礼:"学生见过顾先生."

顾思义打量了一会李仲允,身子向后随意一靠:"嗯,过来,坐下."他指了指旁边的一把椅子.

李仲允见顾思义神情温和,没有半点儿生气的意思,紧绷的神经才略略松了下来,便照着顾思义的话做了.

顾思义在桌边的一堆书中翻找了一会儿,抽出了一本书,翻到一页,递给了李仲允:"好好看看."李仲允双手接过,默默瞧了几眼,便知这是最初学子入门时必读的书,他早就看过了.当然,他不能表现出他看过,毕竟那些书可以说都是偷来的,因此李仲允只好硬着头皮看下去.

这时,顾思义突然开口:"是不是很熟悉?"

李仲允一惊,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满是笑意的眼.李仲允心中惊疑不定,一时间脑海中转了好几个念头,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开口:"我….不…..不......"

“顾思义平静地笑了笑:"东宫里有什么书,哪种书有几本,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即便是太子扔的书,我也能知道是什么,毕竟一段时间内我交给他的书我都记得住."

李仲允惊恐万分,慌忙起身跪地:"先生恕罪,我……我......"李仲允太慌了,一时间能为自己脱罪的话愣是一句也想不出来,内心又是怕又是急,泪水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

顾思义看着他惶急又可怜的模样,心中极为不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傻孩子,论理你也算是东宫的半个主人,拿几本书怎么了?起来。"说罢,便将李仲允从地上拉了起来,抽出手帕替李仲允擦了擦眼泪."你难道不奇怪李祇他一个从不读书的人桌边的书却总换吗?而且那些书还是由浅入深的."

李仲允呆住了,抬起头震惊地望向了顾思义,喃喃道:"先生……”

顾思义轻轻叹了口气:"以前帮你,是因为瞅你这孩子太可怜,不过从今天起,我好好教教你吧."

“先生,这恐怕不合规矩,您是太子太傅,而我....我只一个徒有其名的皇子而已,先生的这番好意,我实在是不敢承受."李仲允站起身,躬着腰.

顾思义轻轻拍了拍李仲允的肩膀让他坐下,开口道:“这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父皇的意思。”短短一句话,却仿佛一块巨石落入深潭,在李仲允心中击起惊涛骇浪.

良久,良久,李仲允才能勉强开口:"我父皇.....怎么会......他从未与我说过话."

“那是因为他不能,而不是他不愿.皇上前日曾亲口同我说他觉得亏欠你这个孩子太多了,说起来,我还是头一次看见皇上他老人家落泪呢."

李仲允泪如雨下:"我以为父皇从不肯要我...."

“他不是不要你,是怕连累你,现在什么局势啊,他只有不理你,你才最安全.”声音很轻,却击溃了李仲允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他泣不成声,伏在顾思义怀里失声痛哭.

李仲允从前以为除了他二哥和余庆华,他就是一个没人管,没人疼的,现在骤然之间知道还有人在他身后默默愿意为他做些什么,他是受宠若惊的.宛如一盆滚烫的开水浇在他身上,他觉不到暖,而是疼.疼,太疼了,十年了,疼极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顾思义慢慢安抚好了李仲允的情绪,"这件事是个秘密,除了皇上,我和你,不能再有人知道了,包括你二哥,懂吗?"

“我明白."李仲允低声说。

“记着,你是我生气叫来伺候笔墨的,我骂了你一顿,明白吗?"

李仲允抬起头,望向顾思义的脸,目光又恢复到如往日死水一般的平静:"我,明白,顾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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