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菲亚……”
“玛菲亚?”
玛菲亚愣愣的跟着声音抬头,老半天才看清森医生略带担忧的脸。
“我刚才……又发呆了吗?”
“是呢。”
森鸥外的拇指自她鬓边蹭了蹭:“是织田君身上有问题吗,这次发呆时间有点久,出了不少冷汗。”
玛菲亚一想也正常,《海贼王》也900多集了,一齐涌上脑海的杀伤力,怕是比当初琴酒那会儿差不了仿佛。
但这样清晰的念头,它注定是转瞬即逝的。
就白川玛菲亚抬手抹了把冷汗的功夫,她已经飞速将包括【《海贼王》】【见闻色霸气】【冲过年费会员的爱奇艺视频】在内的所有信息忘的干干净净。
所以她又莫名其妙的愣住了。
“貌似问题还挺大啊……”
森鸥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东北角茶桌后的青年:“还是说预知类的能力会打架,导致玛菲亚你看到织田君就头疼?”
这么一想居然很有道理!
——双方互相预知,性质大概就如同两个读心者打架,双方在心里猜先手猜的你来我往,落到实处了却是谁都不敢妄动,到最后怕不是永无止尽的猜心循环,环到最后大家同归于尽。
玛菲亚本想说没有的:她第一次脑子空白,是因为在想见闻色,然后顺带想起了海贼王,还有她上辈子冲了好几家会员的追剧岁月。
第二次会愣住,纯粹是因为【织田作之助】这个名字,听多了之后……它居然有点眼熟!
《日本近代文学史选修》里,貌似也有他的填空题来着。
而且……
随着轰然的脑海巨震,因为曾经一再回忆夏目漱石的缘故,那张常驻于她浅层记忆区的期末试卷,又一次飘飘扬扬的涌上了白川玛菲亚的心头。
底下还带着更眼熟的圆珠笔小抄。
填空题第三题:
无赖派,又称新新戏作派,代表人物_______,_______,________,和________。
小抄上的第三个名字,写的就是织田作之助。
而且真要论起这个名字,除了填空题,还有一条头像是某大脸猫的微信朋友圈。
头像属于该门选修课的某位女性助教,内容主旨是她的大阪旅游日记。
文字部分称得上密密麻麻,特意注明自己去当地的名店打了卡,逛了织田作之助留过书的点心名店夫妇善哉,然后配了一张加了得有十层滤镜红豆糕照片。
然后五分钟没过又发了第二条条,主旨是惋惜她明早要走了,没能去对方最钟爱的咖喱店瞻仰一番。
配图约莫是住宿酒店的房顶。
因为这女性助教在《日本近代文学史》这课上主管点名,约等于捏住了群众们百分之五十的平时成绩,所以课堂上的莘莘学子都热情的加过她的微信,临近期末的小假前后,更是排队打卡,用心点赞。
为了在一众马屁精中脱颖而出,大家都打足了精神,用考语文时写阅读题的心态,配合考思修时码论述题的规格,仔仔细细的阅读文字并瞻仰图片,然后替换掉已经被前人用过的形容词——
几经斟酌之下,才能留出一条看似平平无奇、其实满含心血的评论。
形势比人强啊。
这些深层的记忆碎片称得上是分毫毕现又清清楚楚,但信息量实在过于巨大。
于是在蜂拥而出的下一秒,便被人脑的屏蔽机能自然的过滤掉了大部分,接着又对残存的信息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模糊处理,避免刺激到脆弱的生理器官。
虽然有点坑人,但这就叫生物本能。
于是玛菲亚提溜着织田作之助这个名字发了半天呆,明明都已经把自己的大学生活怀念完一圈了,等脑内一阵清明,理智嗖嗖回笼之后,除了那股不晓得哪来的【我太难了.jpg】的深刻感慨,她所能清楚记得的,反而只剩下第一眼时冒出来的期末考试卷子。
再详细点说,那卷子的题干都记不得了,她记住的是小抄。
毕竟是自己拿圆珠笔点灯熬油码出来的不是?
哦,还有咖喱和红豆糕。
因为那评论也算是她点灯熬油码出来的。
“说到咖喱和红豆糕……”
脸色苍白的小白毛面无表情的摸了下肚子:“我突然更饿是怎么回事?”
森鸥外:……
森鸥外叹了口气,状似无意的说:“好好的说织田作之助君呢,玛菲亚你一脸严肃的发了半天呆,结论居然就是肚子饿了吗?”
玛菲亚:……
玛菲亚二话不说,抬脚就踩住了医生黑亮黑亮的皮鞋。
踩了还碾了几下。
“你就是故意的!”
她恨恨的说。
女孩虽然神色冷厉,但瞳孔肉眼可见的无神,原本已经恢复了些血色的脸颊,显然因为再次被提起的关键词【织田作之助】,而迅速苍白了起来。
“就跟你当时操控着爱丽丝一直在我面前念叨夏目漱石的名字一样……森医生你太损了!”
森鸥外脚虽然一点不疼,但脸上久违的出现了一丢丢懵逼。
“这种心照不宣的事情……为什么突然就挑破了?”
昨天你不是还很配合的顺势去回想了吗!?
“当然因为立场变了啊!”
玛菲亚脑海里的信息再一次跃跃欲试的翻滚起来,但面上却努力维持住了平静。
她掩藏在面罩后的嘴唇轻轻抿了抿,有点生气的揪住了森鸥外的袖子,很认真的告诉他说:“昨天就算了,情况特殊我们又做过约定,但是从今天开始,我的立场有变化了。”
“森医生你不用指望靠这种连稍带打的方式引导我说话了——斯夸罗之前超认真的叮嘱过,我以后要是张嘴说话,得按字数收钱的。”
森鸥外:……
森鸥外的眼神绕开这让人又气又想笑的小鬼,看向了不远处圆桌。
那里放着碗还剩下一半的巧克力冰淇淋。
他视线又平移十厘米,看了看早早光盘、只剩下点残渣和装饰用小番茄的冷餐碟子。
甜点和肉,她更爱谁简直一目了然。
森鸥外于是看了看盘子,再看皱眉玛菲亚。
再看盘子,再看玛菲亚。
看的玛菲亚下意识退开了一步,说:“你要干嘛?”
语气还挺机警。
森医生慢吞吞的仰头一笑,半晌后重新低头,义正言辞的在小女孩面前竖起一根指头,莫名其妙的说起了今晚的菜单。
“宴会方在餐桌上,一共准备了十七种冷盘,烤肉可选的除了谷饲牛肉和火腿,还有龙虾和金枪鱼的鱼皮。”
糟心的是铁板烧可能是厨师现做的,他话音一落,厅内陡然传来一阵滋啦啦的油响和肉香,还有三五个人大概是起哄叫好的声音。
时机卡的刚刚好。
于是晚风一过,空气中隐约传来了谁咽口水的声音。
森鸥外也跟着动了动鼻子,跟她讨价还价:“最多再加三个鱼子酱小面包,多了盘子装不下,要是举着个大盘子过来,那可就太引人注——”
“我才不要呢!”
白川玛菲亚简直铁骨铮铮:“森医生你怎么回事啊……”
和语气里的硬邦邦不同,她的面相,或者说仅露出来的那两只眼睛,因耷拉着眼角显的格外可怜巴巴:“那些本来就是彭格列家族准备的东西不是吗?”
她为了坚定信念,还特意用力的瞪了男人一眼,特别有主人翁自觉的教育他说:“你不能拿彭格列家族的东西,来买通彭格列家族的能力者帮你筛选消息,没有流通过程的货币,根本就不能算是钱。”
何况……
玛菲亚不动声色的抽了抽鼻子,从面罩自带的薄荷香味中,精准的捕捉到了一缕动物油脂的芬芳——何况斯夸罗之前已经答应过她了,宴会结束后,会重新请她吃一模一样的!
又不是真的完全没机会吃到,为点食物折腰也太没逼格了!
森鸥外:……
森鸥外几乎是在她瞪人的瞬间,就摆出了一副不堪重负的沮丧脸,语气凄切难过的跟真的一样,哼唧似的反过来抱怨她好凶呀。
“要么你还是跟我走算了!”
假哭到一半的中年男人突发奇想,遂暂时放下了糊住脸的手,转头问她说:“我都不知道唉,玛菲亚你认了家以后,居然会这么尽职尽责的哦?”
玛菲亚面带的骄傲的“嗯哼”了一声,接受了尽职尽责这一夸赞。
森鸥外:“呐,走不走?”
“当然不走!”
男人早有所料的叹了口气,下一秒重新把手糊回脸上,再张嘴,冒出来的又是那股自怨自艾与蜜汁哭腔重合的碎碎念了。
他居然把戏接回去了!
白川玛菲亚:……
白川玛菲亚本来就脑壳疼,被他一念,分分钟就更疼了。
“好了吧!”
快五分钟了哭戏依旧没见完,玛菲亚撇了撇嘴,终于放弃挣扎,主动去揪了森鸥外的袖子。
“医生你耐力好好啊,哭这么久一点眼泪都没有,”她的语气一言难尽,“我都没跟你要听觉受损的精神补偿费了,你干嘛一个劲的计较哦。”
森鸥外心说我哭是装的,但丧气是真的啊!
“衣服穿的也是别人的款式了,话也不和我直说了,张嘴还要跟我收费……”
该日本籍中年男医生显然不愿意见好就收,愤怒的神情略显浮夸,戏感十足的像是个得知女儿未婚先孕了悲痛老父亲:
“虽然一开始就知道玛菲亚八成不会是我的,但这种无处不在的所有权感真的好让人别扭啊,一天之间差距变的这么大,我不用适应一下的吗?”
玛菲亚被他念的一愣,半晌后,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
森鸥外:……
森鸥外:“哦是个怎么回事?”
“哦就是我知道了的意思。”
女孩子完全不吃苦肉计,特别有原则的又跟他解释了一遍:“森医生你可以慢慢适应的,我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做预言该怎么定价,但规矩就是规矩,只要是我能想起来的关键词,一定要收费。”
说罢她还点了点头。
森鸥外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我要是不在意这些消息,玛菲亚要怎么办?”
男人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脸上果然半点泪水都没有,语气也重新懒散了起来:“织田作之助不肯动手杀人,就算异能力再适合战斗,他在港口Mafia内部的前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一个关于小人物的无关紧要的消息罢了,我不会付账的。”
玛菲亚就很理解他。
“毕竟森医生本来就不是顾客嘛,好好的重逢聊天就好,谈钱太伤感情了。”
她的冷汗此时都蒸发的差不多了,除了脸色还白点,根本看不出刚才曾长久的望着厅内发过呆。
“我不强买强卖的,这次因为织田君出现反应是我个人的事,就算想起了什么,只要我不透露出来,森医生就不用额外付费。”
“斯夸罗说了,没有无关紧要的情报,只有找错的生意对象,我等会儿会把这次想到的东西找地方记下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得上的一天。”
想到这里,玛菲亚顿觉这办法不错,寻思着回头就专门准备个小本本,一旦她开始睹物思人(X)头脑风暴了,可以立刻把灵感记下来备用。
那边厢,在整整五分钟的沉默之后,森鸥外终于还是开口了。
“多少钱?”
“唉?”
“玛菲亚通过织田作之助君看到的所有消息,合起来要收多少钱?”
“……医生不是说用不上吗?”
“就当是满足我的好奇心吧。”
森鸥外磨蹭着食指和中指,侧头遥遥望向厅内:“何况他毕竟是首领贴身保镖,不会完全没有价值的。”
而且和夏目老师不一样。
男人看了眼面前的小女孩,冷静的想:她的能力虽然惊人,但大都是一面之词,到底有多少精确度,目前还不得而知。
而和早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夏目老师不一样,织田作之助这个人,就在他的交际范围内,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正好可以拿来印证。
“这笔生意,玛菲亚要做吗?”
说这话时,他看向眼前这份【美丽】的眼神,便不是名为“森鸥外”的男人,在看着名为“白川玛菲亚”的女孩了。
——这是【港口黑手党未来的BOSS】,在审视一条归属于彭格列的【预言获取渠道】。
可他这一松口,白川玛菲亚反而有点卡壳。
因为她不会收钱。
她甚至都没想过要收多少钱!
不过转念一想,女孩很快又有了新的主意:“我们可以先记账的!”
她跟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客户比划道:“说了几个词都先记着,等我过两天拿到了定好的收费标准,再算个具体数额通知你,到时候医生直接付款给瓦利安好了!”
森鸥外嘴角啪的一抽,额边肉眼可见的冒出一排黑线:“这样和白送有什么区别,玛菲亚就不怕我跑了吗?”
“我可以留你的联系方式啊!”
“那我要是不接电话呢?”
“那我就等下次集会直接找你呗。”
白发的小女孩满不在意的一挥手,理所当然道:“下次再来时,森医生的身份就该是港口黑手党的BOSS了吧,身份这东西的限制力很大的,到时候你绝对拉不下这张脸跟我赖账。”
森鸥外嗓子里低低的笑了一声,从兜里掏出烟盒,语气意外的平和了一些,就挺感慨。
“你对我还挺有信心啊……”
玛菲亚心说这和信心有什么关系?
她歪着头疑惑了一会儿,在森鸥外不明所以的回视下咂了咂嘴,说这明明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情啊。
“嗯?”
“因为你是个医生啊。”
白川玛菲亚没头没尾的给了这样一个回答。
又顿了大概十秒钟后,她才在森鸥外写满了【我不满意这个答案.jpg】的注视下,不情不愿继续说:
“不管是家族还是组织,成员肯定是会分阶层的,拥有异能力的肯定都是骨干,织田君虽然没什么上进心,毕竟是首领的贴身保镖,保密等级无论如何都不会低。”
“森医生你只是个医生啊,而且还只是现任BOSS怕死才请进组织的医疗外援,入伙连五年都没有,对家族来说绝对是新人,就算能接触到情报,也只会固定在自己擅长或主管的那个领域。”
“这种情况下,你想了解织田作之助,撑死能看到他的体检报告,知道个身高体重三围和骨密度什么的——”
“怎么可能看到异能力名,还晓得详细说明写了【他的预知时限是五秒钟】?”
玛菲亚倒是一点都不妄自菲薄。
“森医生显然是那天见到我之后被惊艳到了,才临时起意,想找个别的预知者——但前天夜里起意,第二天就扒拉出了这位织田作之助,还弄清了人家的全部档案……”
“你这种权限,根本就不是一般医生该有的嘛!”
——何况森鸥外在之前感叹预知者真少的时候,还提过一嘴,貌似他扒拉资料的范围,不止是港口黑手党,还包括和那些因为黑手党有联系,所以记载在册的其他异能者。
就这,其实还不是最厉害的。
“森医生之前说过,自己所在组织扎根横滨多年,那么机密档案什么的,肯定都在日本本部里,但医生在这么远的意大利,就算你临时起意了,也只能吩咐本部留守的某些人,替你去翻查档案。”
“在西西里这边,一旦家族首领外出,那么家族就会自动进入‘空巢’状态,这种情况下,基地内的警戒等级会提升到非常可怕的程度,有些需要首领签字才能动用的机密设施,甚至会因此暂时封闭掉。”
“我不知道你们那里有没有这样明确的规定,但道理这么个道理。”
“明明是这种风声鹤唳的形势,但森医生吩咐了之后——尤其你吩咐的还是这种明目张胆越权的事情——依旧有人愿意帮你干,而且干的还这么高效迅速……”
“那个叫港口黑手党的组织,分明都被你渗透的差不多了吧?”
“既然都渗透到这种地步了,总得赶紧找个过得去的时机,让那个老头快点给你让位啊。”
白川玛菲亚面无表情看向室内,有那么一瞬间,那双被室内暖光划过的烟青色眼瞳,渗出了股因为过于平静,反而意外让人觉得冷酷的透明感:
“不杀他,难道留他过年吗?”
玛菲亚不会真的有预言能力的。
除了摔坏脑壳附带的乱码剧情,她的预言主要靠本能式的情报分析,就是科学算命那一卦的,不然我为什么要安排她学心理学,因为能看破才能说破啊!
最后惯例求个留言,么么哒(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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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镜中水月·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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