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博濒死之际。

“咳……咳咳……”

被泊布拉兹掐住脖子后，窒息带来无法言表的痛苦，而泊布拉兹却偏偏又让他保持清醒。如此半托戈后，瓦尔博才终于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他感觉到了身体似乎在某处不断坠落、下沉。

他再次睁开眼，眼前是一片嫣红。

“怎么……回事？”

瓦尔博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泊布拉兹并没有继续掐着自己。而自己的任何部位更是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我死了吗？”

瓦尔博掐了掐脸，但那清晰的痛感又让他陷入了疑惑。

过后，他慢慢落在了一处地面之上。

他不敢过多行动，慢慢起身过后抬起头:

这里充斥着一片疯狂的鲜红。

“这是哪里？”瓦尔博晃晃头。

“哦，我的朋友！”

瓦尔博循声看去，明明之前空无一物的地方居然出现了一张木桌、两张木椅……以及一位坐在木椅身着红衣的男子。

“快过来，我已经等你很长时间了。”

瓦尔博虽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畏惧，但这里貌似并没有一个显眼的出口。如果不遵循他的命令，大概率没有什么好下场。

瓦尔博想到这里，便抬起腿慢步走去。

“请坐，请坐！”

那个男子看起来精神并不是很正常，每一句话都似乎在用尽全力疯笑着。再加上这一片令人不安的狂红，瓦尔博的内心忐忑不安，只是害怕自己可能也会变得和他一样疯癫。

瓦尔博坐在椅子上，两人的手都一动不动地放在中间的木桌上，面对面彼此凝视对方的双眼。气氛异常诡异。

瓦尔博有些受不了了。

他紧皱着眉头开口: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那个男人听了这句话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只是笑的更加疯狂。

不过他的眼神却带着一点异样。

像是怜悯？同情？

“瓦尔博……哦，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

瓦尔博的内心更加疑惑了。

他明明没有报出自己的名字，这个男人又是怎么知道的？恶魔？天使？还是……

「神」？

“我觉得你已经猜到了吧。”那个男人收起些笑脸，“如你所想，我是疯神——玛哈力·尤波格。”

疯神？

瓦尔博心里暗骂一声。

我还没疯，就见到疯神了？

“不不。”尤波格再次咧开嘴笑出了声，“你见到疯神，可不代表你疯了。还有，疯也是有程度的，可不都是乱喊乱叫。”

“你能听到我的心声？”瓦尔博疑问道。

“当然。”尤波格把椅子向后一挪，随即翘起椅子腿，悠闲地答道，“我可是「神」啊，这点能力都没有，怎么能叫「神」呢？”

瓦尔博看向四周的景象，再次问道:“这里的一切都是你创造的？”

尤波格把椅子立稳:“我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哦。这里是专门用来与你们这类人见面的。”

“我们这类人？”

很奇怪，与尤波格的交谈中，瓦尔博总是在解决上一个问题后便立马得到第二个问题。

“是啊，”尤波格耸耸肩，“我又不是你养的宠物，只见你一个人。像你这样的人还有非常多。”

“不过，”尤波格顿了顿，脸上的神色变得严肃了一些，“你是我在这么多科伦以来，见过最特殊的「异类」。”

“你的「守护之欲」如此强烈……以至于惊醒了古神之父啊。”

瓦尔博挠挠头:“那么他会来揍我？”

尤波格被这句话逗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哈……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特别啊。”

“老诺尤纳撒斯也没有那么无情啦……”

刚说完这句话，上方的空间响起了一阵巨大的雷声。

“诺尤纳撒斯……”瓦尔博心中再次回想这个名字，“《神录》中的古神之父……原来真的存在？”

“老头子，连个名字都不让说吗？”尤波格一脸不满地抬头喊道。

“我还能回去吗？”

“什么？”尤波格低头看向瓦尔博。

“人民，潘秦国王，班列尔卓森……他们都将受到灾难。”瓦尔博面色凝重，“如果我还能回去，那么还可以争取一些时间……”

尤波格愣了一会，随后再次爽朗地笑了，不过比之前的笑声小了不少，缓缓吐出几个字:“又可以「升华」了啊。”

“你待在这里多久都不会影响现实的进程。你想睡一觉、玩游戏，甚至过一辈子都可以。”说罢，尤波格打了个响指，木桌上瞬间变出一副纸牌。

“不，不可以。我还有使命在身。”

“使命？”

“对，那是潘秦国王交代给我的——不可推卸的使命。”

尤波格轻轻叹了口气。

“既然这样，也好。”

双方都沉默了一会。

“疯神……为什么是疯神？”

尤波格的眉头微微蹙起。

“瓦尔博……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是「疯神」？”

瓦尔博咽了下口水。但想到自己回到现实后也难逃一死，放松了许多。

“是的。”

尤波格霎时间露出一副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

“因为我领悟了……连「神」都无法理解的「禁忌」。”

“神都无法理解……”

瓦尔博细细地回味这句话。连常人眼中无所不能的「神」都不能理解的「禁忌」……究竟会有多么疯狂与神异？

“所以。”尤波格把先前癫笑的表情拉回，说话的语调却一再压低，“我必须是那个疯子。”

“疯？你完全没有疯的迹象。”

“是啊。”尤波格轻笑一声，“但「疯了」的定义，不是个体能够决定的。当所有人都在说你疯了时，不管你是否真正的疯了，你都会成为所谓的「疯子」。”

因为见识太多，而不被所有人理解，多么孤独可悲的笑话。

“少数服从多数……”

“正是如此。”

瓦尔博再次看向尤波格，从他从未变过的笑容中，瓦尔博又看出一分心酸与疲惫。

“但是……做一个疯子也很好啊。”

“你可以做所有「不正常」的事情。”

“因为你是「疯子」，所以，没有人愿意与一个疯子斤斤计较。”

瓦尔博不自觉地点点头。

“哈哈哈哈……我已经很久没和一个人谈心了。”

“瓦尔博，你真的非常特别。”

尤波格看向瓦尔博，眼中夹杂着繁复的情感。

“是吗……我只是在尽量做好每一件应做之事罢了。”

“哈哈……每次你都是这样说的。”

“等等……每次？我们之前见过吗？”

瓦尔博察觉到了不对劲。

在瓦尔博的记忆中，他们的确是第一次见面。但在尤波格的记忆中呢？他们已经是「老朋友」了？

“唉……”尤波格微叹，“我们见过不止一遍啊。之前，我们可是挚友。如今，每一次的重逢却要再次自我介绍……”

说到这里，天空再次响起一道闷雷。

“第二次了。要是再来一次，可就真劈到咱们头上了。”

尤波格抬头看了一眼空间上方，一阵钟声陡然响起，钻入瓦尔博的耳畔。

“时间不早了。把你的手伸出来吧。”

瓦尔博见对方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任何敌意，便伸出了右手。

尤波格将手轻轻地搭在瓦尔博的手上。

顿时，一片刺眼的闪光从二人手中爆发出来，将这片空间瞬时吞没。

瓦尔博感到头脑从所未有过的清醒。

他仿佛看到了两行发散着五彩斑斓的光辉字样。

「守护之欲达到巅峰」——

——「俱焚」的浪花激入脑海。

……

瓦尔博再次睁眼，自己回到了现实。前面是准备离开的泊布拉兹，而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趴在地面上。

但他却没有任何痛感，甚至体内蕴藏着一种无法言表的强大能量。

泊布拉兹的右脚抬起。

他本能地向它的脚踝抓去。

瓦尔博抬起头，脑中只剩下了一句话:

“与我对决一场吧。”

“然后让我们一起死吧。”

瓦尔博其实并不想死。

但这样，或许就可以保护班列尔卓森了吧。

“什、什么？”

“降神？”

泊布拉兹面色惊恐，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瓦尔博并不想说话，但又有什么在驱使着他的嘴唇上下闭合，吐出几个字:“死吧，死吧。”

他本能意识加大了右手的力气，只想把它留住，再多一会……哪怕一会也好。

如果国王与人民没有这一会导致无法脱身，他会永远死不瞑目。

一阵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你是——疯神？”

瓦尔博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音。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

他并不想笑，也并不想说出刚才那句话，而他肢体的操控权似乎并不在自己这里。

那是……

“瓦尔博。”

瓦尔博的脑中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对不住，控制权先借我用用。”

“尤波格，你在干什么……”

瓦尔博还没来得及说出话，便双手失去力气，自己的意识被挤出身体，像幽灵一样漂浮到半空中。

“真厉害啊……我还没有用这种视角来看看自己。”瓦尔博摸了摸手掌，发现一下就穿透了过去，“像是死了一样啊。”

“别玩了。”尤波格说道，“说一句话。”

“什么话？”

“我不知道，你自己想想吧。”

“那……”

瓦尔博深吸一口气。

他与尤波格一齐说出了那句——

“与吾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