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了好一阵子，柏清秋才算是愿意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只不过是贴在她背后那种休息。

顾亦宁拿她没办法，只好任由她贴着她睡下。

她是很喜欢身体接触的，能给予她无法替代的安全感，恋人之间哪怕只是靠得近些，不用说些情话又或是刻意做些什么亲密举动，单单是感受恋人那熟悉的气息与体温就已经很能让人放松了。

所以从前她干过无数次柏清秋今日这样的举动。

柏清秋的反应总是淡淡的，似乎她这些互动对于她来说都只是可有可无的，却也没有拒绝过。

当然，柏清秋除了不会主动亲近她以外也都还是会主动搂她的，不过是心情好兴趣来了或是安慰性质的搂一只猫或者狗。

她从来没看过像今天这样的柏清秋。

顾亦宁听着耳边不时传来的规律呼吸声，知道身后人应该是睡着了，垂下眼帘，抓住柏清秋圈在腰间的这双手，用力掰开来。

柏清秋的手很白，她只是稍稍用上了点力气，柏清秋手背就红了一块。

顾亦宁抿紧唇，也就没有再抓住她手腕，放下了。

搭着就让她搭着吧。

“唔…”

忽然失去了依靠，背后的柏清秋不安分地动了动，搭在她腰间的手摸索着想要再度抱紧她。

顾亦宁眼疾手快的抓住一边的玩偶塞进她怀里，自己挪开了位置。

===

喝醉又不是断片，甫一起床，昨晚她对着顾亦宁有多丢脸的记忆就汹涌而来。柏清秋懊恼地捏紧眉心，喝酒果然误事。

不过，孩子好像没什么事。

柏清秋犹豫着抚上小腹。

再过几天让韩姨去买根验孕棒回来，也该差不多可以确认了，到时候就和顾亦宁坦白。

两个人好好考虑一下是留还是不要。

而且她也没法一个人去医院。

想到医院，柏清秋不由得死死抓住床单，母亲在她眼前鲜血淋漓被抢救的画面浮现眼前，恐慌袭上心头，柏清秋忍不住颤抖起来，抓住床单的手因为用力青筋暴起。

这就是她无论什么病都会去蔺医生诊所的原因。

相比起带给她痛苦回忆的医院，蔺医生的诊所更像是一间普通而温馨的屋子。除却有时候她看着那些医疗器械会下意识紧张以外，完全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没有心电监护的哔哔声，没有消毒水味，没有行色匆匆衣物沾满血迹的医生护士，没有冰凉刺骨的不锈钢椅子。

“柏清秋，来吃早饭啊。”

顾亦宁轻快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柏清秋随着声音看向卧室门外，顾亦宁穿着一身清爽的纯白连衣裙从门框探出了头望她，长发松松地挽了一个低马尾，还戴了一对小雏菊耳钉，显得整个人朝气又活泼。

想起昨晚的丢人，柏清秋挪开视线，耳尖发烫，可余光看到顾亦宁还是笑着，眸子清澈自然。柏清秋也就放下了心底这说不出口的窘迫。

“好，你要去工作了？”

柏清秋收敛起脸上神情，强装淡定的下床向她走去。

“嗯，拍个杂志，然后去见个朋友。”

边说，顾亦宁边好心情的哼着歌加快了脚步，眉眼飞扬，看起来是真的听开心。

“哪个朋友？”

据她所知，顾亦宁的朋友屈指可数，才不过三个，都是她以前没进圈还是个素人的时候在高中大学交到的朋友，现在各自有工作在外地生活。要是特意飞过来G市和顾亦宁见面，那顾亦宁这么开心也不足为奇。

顾亦宁背影脚步顿了一下，才继续下楼梯。

“没有，最近认识的，来呀，走快点，韩姨做了皮蛋瘦肉粥和红米肠，可香了。”

顾亦宁明显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转移话题的技巧一如既往地笨拙。

柏清秋好笑的点点头，也就不在意了。

===

嚼着嘴里的红米肠，顾亦宁点开那本杂志的封面将手机递给坐在身边的柏清秋。

是H时尚刊，这些年虽然因为纸媒日益衰败，发行量不高，所以时不时会找些有热度的明星拍封面赚笔电子刊外快。即便如此，H刊在业内地位还是不错的，烂船都还有三斤钉呢。至少顾亦宁小时候读初高中时每周都会和周围同学一样去报刊亭买来看上面的化妆和穿搭教程。

以前的顾亦宁怎么也想不到会有登上H刊封面的那一天吧。

顾亦宁吞下嘴里的红米肠，对着餐盘笑得怅然。

“顾亦宁……”

柏清秋喊她，用接近破音的语调。

这是怎么了？

顾亦宁奇怪，扭头看过去，只见柏清秋手里还拿着她手机，脸色惨白，像是受了极大刺激一般。

杂志封面上面的弹窗消息提醒俨然写着：

【贝南烟】：好的，那我们一会见。

她看到了。

顾亦宁喉头一哽，心跳顿时乱了节奏，几乎是立刻伸手把电话夺了回来。手机方正的边角咯着手心，顾亦宁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不是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的吗？

“你说……一会要见面的朋友，是她？”柏清秋神情恍惚。

“是她。”

顾亦宁别过头去，死死攥着手里的手机，不是早就决定好要彻底死心的吗？怎么还会在意这个人？怎么还会舍不得这个人？

顾亦宁用力闭上眼睛，狠狠深吸口气压下心底的酸涩，再睁开时已经恢复平常，仿佛刚才那刻犹豫慌乱的只是她的错觉。

“我不允许你靠近贝南烟，删掉她，不能去。”柏清秋的声音开始还带着隐忍的颤抖，说话间语调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在强势命令她。

“为什么？”顾亦宁平静的，冷静的与她发红的眸子对视。

“因为我不喜欢。”柏清秋或许是觉得心虚，挪开视线不和她对视，粉白没血色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我现在已经连交友的自由都没有了是吗？”顾亦宁气笑出声，不等她开口就继续反问，“交往以来我干什么你来安排，我吃什么做什么你来安排。我像只你豢养的动物，只配单方面讨好你跟着你的话来做获得赏赐获得喜爱，什么都要被你安排受你控制。”

说到最后，顾亦宁几乎不能呼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生理性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有几滴泪顺着嘴角滑入嘴中，又咸又苦。

太可笑了，她顾亦宁，实在是太可笑了。

她们在一起四年多，她顾亦宁把自己活成了可悲可笑的替身玩物，浑然不知情地自豪地任由柏清秋将她豢养在金丝笼里，从来都未曾想过柏清秋对她的‘爱’有哪几次是把她放在了平等的地位里。

从来都只是柏清秋来决定她所有的一切。

幸好，她醒了，豢养的雀儿早就悄悄将金丝笼撕开了口子，只待重获自由的一天。

“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说完，顾亦宁抓起手机，转身离开，不再犹豫。

===

到达拍摄现场时不出意料的，她遭受了助理小李和经纪人安姐的围观。两个人，四只眼睛眼也不眨地一起盯着她，颇是有些让人觉得压力。

“来的路上在车里看了一部电影。”顾亦宁解释道。

一部挺好笑的电影。

只不过不好笑在主角是她顾亦宁自己而已。

“那怪不得。”小李鬼灵精怪的长出了一口气，还夸张地拍拍胸口。“宁宁，你吓死我了。”

小李还真是每次看都那么朝气好玩，顾亦宁有些被逗乐到，于是便笑着扯开话题。

“对了，怎么是安姐你来？”

明明通告表上写着这个月都是红姐负责和她一起出通告才是，顾亦宁有些疑惑。

“你红姐这段日子可有事干了，那不就我来了。怎么，不欢迎？”

比起倚着自己老资历而不可一世的红姐，安姐倒显得有些亲切，但这也只不过是对比而已，顾亦宁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心下叹息。柏清秋公司的这两位经纪人可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没个是看得起她顾亦宁的。

“哪有。”顾亦宁干巴巴的挤出抹笑，说完赶紧拉上小李袖子，“小李，换衣间在哪？应该也是时候换好衣服去化妆了吧。”

“好。”

深知她社恐的小李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

《钟情》热度还没完全消退，因此H刊这边给她安排的造型也是擦了里面的小孙总孙欣的擦边球，是一套裁剪精湛的高定纯黑女性西服。

顾亦宁看着镜子里被化得极其世俗化“alpha”的自己，轻叹了口气，不甚高兴地扯了扯打得紧实的领带。

她也不是讨厌穿西装，只喜欢穿裙装。事实上她176的身高反而是不太适合穿裙装，很多时候若然找不到裁剪恰当的裙子的话穿起来简直像个肩宽背厚的女装大佬。

只是她讨厌被这样塑造。

alpha就一定要穿西服打领带？

身后的小李不知道她心里烦闷，由衷地挽上她肩膀赞叹。

“宁宁，你真适合穿西装，太A了吧。”说话间，小李的星星眼都要比化妆间的打光灯都亮了。

“我本来就是Alpha。”顾亦宁只能闷闷地说上这句话，板起脸收眉敛目拿出孙欣的气场冷起脸迈步走入摄影棚。

===

“对的，好，看这里。”

摄影师捧着相机对着她咔咔直按快门，滴滴直响的闪光灯把摄影棚内照得忽明忽暗。顾亦宁捡起脚边花堆边落下的那枝玫瑰夹在修长的指间，脸上显露出的不耐烦恰恰符合摄影主题。

“对对对，没错，漂亮，稍微低下头闻下花。要那种蔑视的高高在上的态度。”

巧了嘛，这她挺熟的，毕竟天天不对着了嘛。

顾亦宁自嘲一笑，即刻便换上了摄影师所要的高高在上的姿态。

===

尽管有过很多次结束拍摄下班的经历，但今天绝对是顾亦宁入行这么多年来最感觉到自由的那一次。

婉拒了小李和安姐的挽留，顾亦宁飞快的钻进出租车里。

“师傅，麻烦开车。”

“好咧。”

司机闻言一脚踩下油门，高速行驶的呼啸的风声源源不断穿过车窗打在顾亦宁脸上，顾亦宁抬头望向车外的万里无云的蓝天怔然出神，长发被风吹散，在空中飞扬。

===

“这边！”

夏日强烈而灼热的阳光下，贝南烟正坐在她们约定好的窗边卡座里向她招手。

贝南烟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整个人简单清爽而亮眼，一头深棕色头发扎了个高马尾，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和她像了六七成的脸庞爽朗的朝她笑着。

这就是柏清秋一直爱着的贝南烟？确实够活力阳光的。

是不是因为柏清秋这个人一直开心不起来，所以喜欢人的口味都要喜欢贝南烟这种开朗的和她互补？

顾亦宁迈步踏入了窗下这片阳光内，可能因为有着玻璃的隔挡，照在身上倒不觉得热，反倒暖洋洋的。

“你想先看你要的东西，还是我们先聊怎么让你顺利解约？”

顾亦宁刚坐下就听到对面的贝南烟这样问道，多少有点被她的直接震惊到，顾亦宁愣了愣，才缓缓说：“我想先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 2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