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需要照顾的素人小朋友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霎时变成亲生孩子，原本不觉得有什么的相处如今顾亦宁是怎么都觉得怪怪的。当然，这不是说柏夏有什么问题，她是一个特别好带的小朋友，好带到顾亦宁这个毫无育儿经验的都能特别适应单独带她一整天。

惯例带她洗好澡，哄她入睡，顾亦宁守在她小床边，心里头乱糟糟的。

这一天下来带给她的冲击实在太大，小孩儿哪懂大人之间的纠纷烦恼，今天见到了妈妈，还玩了一整天，现在哪怕是酣睡着嘴角都还带着笑。

顾亦宁没法不想，尤其是面对着柏夏。

其实回过头来再回看这些片段，无论是年纪，外貌，还是生活习惯，柏夏处处都有着她们两个的影子。

她是她们两个的孩子，这点毋庸置疑。

只是为什么柏清秋会选择生下她？顾亦宁还没自信到将这个归咎在自己身上，因为喜欢孩子？柏清秋也不是这个性子，而且她记得柏夏说过在家她和姨姨睡，不是和妈妈睡。

尽管顾亦宁不明白柏清秋为什么选择要了这个孩子，但柏清秋将她带得很好，阳光开朗，聪明又体贴，顾亦宁没法找出她的缺点来。她大概做梦都想不到这辈子会做别人的妈妈，尤其还是和柏清秋有的孩子。

本来以为分手之后她和她再没有以后，哪怕她再难放下也好，这辈子两个人都不会再有交集了。没成想其实她们有了个孩子，真是孽缘一样的纠缠不清。

五年前最想要的，在得知真相之后再也不敢想的愿望如果以一个极其神奇的方式达成。

这辈子她俩都没法彻底分开了，因为柏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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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以后她重开了直播，按照节目组的流程带着柏夏一起录了初印象采访，又带着她在家里玩了会积木，一天很快就过去。该是分别的时候了，节目总会有结束录制的时候。

顾亦宁蹲在门前，搂着她小小身子，面前是各色的摄像机镜头，有直播的，也有录制的，她的所有表现都逃不开别人的注视。

【不哭不哭，宁宁，妈妈爱你。】

【宁宁好柔软啊，对着刚认识的宝宝都能流眼泪。】

【有点假了吧，对着认识没几天的小孩都能哭？人家小孩子看起来都想跑了。】

【煽情环节。】

【好想变成那个小孩，谁懂。】

手机直播页面上弹幕飞快刷过，顾亦宁没去看，只是再一次给小小孩整理她的小书包肩带。

“妈妈拜拜。”柏夏眨着眼睛，挥舞肉嘟嘟的小手，奶声奶气地告别。

“嗯，拜拜。”顾亦宁对着她笑，没用再见，以她和柏清秋的关系前者未必乐意再让柏夏上这个节目和她接触。这也合理，五年前是她自己放弃的，柏清秋并非是要隐瞒她。她这个妈妈，柏夏也可以没有，她本来就不在柏夏的生活里。

才三天两夜的相处，她在柏夏心里留不下太深的痕迹。

打官司她绝对不够有钱有势的柏清秋来得有能量，况且柏夏这么小，本来法律也是支持生母获得抚养权的。她也没法提供在柏夏成长的这几年时间里抚养过柏夏的证据，怎么想都会输。

抚养权她争不过柏清秋。

理智回笼的现在，顾亦宁尤其明白这点。

哪怕是探视权，只要柏清秋不让，她也没法行使。从来都是柏清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在她们两人的身后不远处，远离镜头和灯光的角落，一身便装的韩姨正候着。她没看过来，正拿着手机打字，不知道是和谁。顾亦宁猜她是在向柏清秋汇报情况。

顾亦宁收拾好心情站起身，牵上柏夏的小手和她一起走出镜头来到韩姨身边。她离开柏家的时间不算太长，不过四年多五年，韩姨显然还记得她，见到是她牵来柏夏，脸上不由得有点震惊，但韩姨一向专业，也没说什么。

柏夏见到熟悉的韩姨，立马不假思索地甩开她的手，飞扑到韩姨的腿上，高高蹦起要抱。

“姨姨！”

“小小姐。”韩姨收回在她身上的眼神，低头看向小小孩，脸上自然流出了慈爱，弯腰将她抱起，“我们回家。”

“嗯。”柏夏用力点点头，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

顾亦宁还想说些什么和她告别，肩头就被拍了一下，回头去看。

也是熟人。

贝南烟。

“你怎么会来？”顾亦宁下意识挪开步子挡在柏夏和韩姨身前，不解地拧起眉头。贝南烟因为将她签进了三大，早就趁着势头高升不做经纪人了，这会有空来现场接她了？

“我不能来啊？” 贝南烟一手插着兜，一手晃晃手里的印着甜品房logo的袋子，“刚好来这边出差，咱俩一起坐飞机回去呗。”说完，她把糕点袋往她手里一塞。

顾亦宁下意识接过，垂眼往里面打量，一盒的彩虹马卡龙，不便宜。她从前的最爱，杏仁粉和糖粉烘焙出来的饼皮，夹着奶油果酱馅料，甜得发腻。现在她为了体重也好，得知贝南烟也嗜甜之后吃甜的会反胃也好，总之她已经很久不吃这种东西了。

她现在冰美式不离身，喝奶茶都齁嗓子。

不过贝南烟这么久没和她聊天相处过，印象停留在她们刚认识那会不知道她最近的喜好也很正常。

“怎么样？别太感动，想着你也爱吃，顺便买的。”贝南烟笑得痞气，扬起眉毛，颇是自来熟的勾上她肩膀，转头过去看柏夏和韩姨。

顾亦宁来不及阻止，心随之吊在嗓子眼上，韩姨一直跟着柏清秋，柏夏长得又那么像柏清秋，贝南烟一下就能联想到这是柏清秋的孩子。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顾亦宁都不希望贝南烟知道这件事。

但贝南烟只是特别平常的说，

“这就是你节目里面的孩子？还挺好看。”

“嗯。”顾亦宁顿时升起疑虑，贝南烟难不成不认识韩姨？总归是好事，“我们走吧。”她主动拉上贝南烟的手臂，向韩姨点点头，迈步离开。

贝南烟自无不允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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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接的好处，摄影棚外早就停好了房车，贝南烟走在前头，快步进去里面倒在沙发上吹空调。顾亦宁因为拿着东西比她要走得慢些，自然看到了停在房车后面的那辆SUV。

巧的是司机她也认识，柏清秋家的，姓董，是个宽和多话的大姨。

那时候柏清秋安排给她，下通宵通告回别墅时董姨总会唠叨心疼她做这行日夜颠倒伤身体，还会把车开得又稳又快，让她能在回去的路上补补觉。

董姨不像韩姨，见到是她惊讶地摇下车窗和她打招呼。

“呀？小囡？”她喊她。

“董姨。”顾亦宁对她笑笑，不过现下不是叙旧的好时机，多拖一秒，被贝南烟察觉到的风险就多一分。

她挥手道别，转身上了房车。

贝南烟已经从沙发上起来了，直勾勾盯着她。

“怎么柏清秋的司机在这？”她倒是不问她为什么认识柏清秋的司机，废话，在场两位女人都是柏清秋的前任，问来多余。

顾亦宁觉得她这个质问的语气尤其可笑，抿紧唇关上车门。

“所以那是柏清秋的孩子。”她不说话，不代表贝南烟不会说话，语气激动地跟那个孩子是她的一样。顾亦宁心头更加烦躁，到底是让她知道了。

“你刚刚挡着不让我看那两个人就很奇怪，看起来那个孩子四五岁左右，你不会觉得那是你的孩子吧？”贝南烟在她眼皮底下翘起二郎腿，仍旧是她最厌恶的，自以为聪明的语气。

好像什么事都在她掌握以内，把别人都当傻子看。

这幅嘴脸和柏清秋一模一样。

“难不成是你的？”顾亦宁很难冷静，说出嘴的话冲得要命。

“瞧你激动的。”她激动起来，贝南烟倒冷静了，也或许贝南烟的本意就是要看她这幅样子。贝南烟放下腿，拍拍身边的座位示意她过去坐下，“坐呗，一会车开了你站不住。”

这到底是谁的房车。

顾亦宁深呼吸一口冷静下来，坐到离贝南烟最远的另外一端。

“你就那么自信那是你的孩子？你觉得柏清秋能给你生孩子？”贝南烟偏偏还要继续这个话题，一下下往痛处戳，语气和神情却还是关心她的虚伪做派，话里话外截然相反。

往日不那么觉得，尤其是刚知道她成了贝南烟替身的那段时间。她甚至觉得贝南烟说出这些话是全然为了她，是在同情她这个受害者。现在越看，顾亦宁越能从贝南烟这些话里品出股扭曲的炫耀得意起来。

贝南烟是知道的，她是柏清秋找的她的替身，无论是信息素也好，身高外貌也罢，都像极了她。

柏清秋的挚爱，贝南烟。

反反复复地不住地用各种方式方法来强调柏清秋不爱她，贝南烟倒没有她自己嘴里说的那样厌恶柏清秋。

只是有什么作用呢？在她这个替身面前用这样的方式来炫耀来博得自得。

不爽？倒是把柏清秋追回来，反正也不用下什么功夫，柏清秋多爱她啊。

太好笑了，她们三个人。

“柏清秋不是这种人。”想通这层关系，顾亦宁越来越冷静，“而且她不是给我生的孩子，她有权决定生不生，那是她的孩子。”

“啧，那么维护她，你不会还爱她吧？”贝南烟啧一声又翘起了二郎腿。

顾亦宁没给她眼神，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