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得有点久了,” 泽诺站起身,动作带着优雅的慵懒,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他走向吧台,“隼人君需要点助眠的吗?”
他打开冰箱,拿出牛奶、少量石榴糖浆、一点椰奶和一小瓶金酒。
少年狱寺看着他熟练地往雪克杯里加入冰块、牛奶、椰奶、石榴糖浆和仅仅一小杯盖的金酒,然后用力摇晃。
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很快,一杯漂亮的、呈现出柔和粉橘色渐变的分层饮料被倒入高脚杯中,最上层点缀着一颗新鲜的樱桃和一小片薄荷叶,杯壁上还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牛奶潘趣,” 泽诺将杯子推到少年狱寺面前,自己则倒了一杯温水,“改良版。一点点酒精而已,主要是牛奶和果汁的甜味。隼人君,放松一下。”
少年狱寺看着眼前这杯精致得不像话的饮料,又看看泽诺温和的眼神,脸又有点微微发热。
他当然知道未成年不能喝酒。
但……“一点点酒精”?而且看起来真的很好喝。
更重要的是,这一个月来,从莫名其妙来到十年后,卷入这场恐怖的家族战争,得知未来自己的遭遇,再到现在坐在这个“未来自己”的公寓里,面对着一个……一个如此特别的人,他的神经确实紧绷到了极限。
“……谢谢。”
他有些卡壳地低声道谢。小心翼翼地捧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滑入口腔,首先感受到的是牛奶和椰奶的丝滑醇厚,接着是石榴糖浆带来的清甜果香,最后才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金酒的植物辛香在舌根蔓延开,带来一点点暖意和奇妙的放松感。
确实没有酒精的刺激感,更像一杯高级的甜品。
“很好喝。”
他由衷地赞美了一句,又低头喝了一大口。紧绷的肩膀似乎真的放松了一点点。
泽诺看着他,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和笑意。
他坐在吧台对面,安静地喝着他已经过量的白干。
少年狱寺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啜饮着那杯粉橘色的牛奶潘趣。
杯中的冰球随着他的动作轻轻碰撞、旋转,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然后慢慢融化、变小,直至完全消失不见,仿佛时间流逝的具象化。
也许是这杯“一点点酒精”的饮料真的起了作用,也许是这间公寓里相对安全宁静的氛围,也许是泽诺身上那种奇特的、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倾诉的平和气质……
少年狱寺的话匣子,在冰球彻底融化后,悄然打开了。
他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这一个月来的经历:如何被十年后火箭筒击中,正好被十代目的棺材前面,如何惊恐地得知彭格列十代目被刺杀、未来的自己濒临崩溃的消息。
他讲到自己莫名其妙被老姐扔了一套匣兵器,什么都不知道地就要开始研究C·A·I的困难和艰辛,他讲山本的父亲死在了这个时间线,他一定要和十代目一起把大家带回过去……也讲到了自己得知母亲死亡真相时的震惊与痛苦——那个他一直怨恨的父亲,原来并非凶手,而是一直默默守护着他、承受着他所有恨意的可怜人。
“直到前几天,我才知道原来妈妈是病逝的。爸爸他……”
少年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释然后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复杂。
他下意识地抬手捂眼睛,酒意上涌,让他有些想要哭泣的冲动。
泽诺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适时地为他重新倒了杯蜂蜜温水。
他的眼神深邃,像一片宁静的夜空,包容着少年倾诉的所有迷茫、痛苦和成长的阵痛。
他能感受到少年话语中那份沉重的、被强行推入成人世界的负担感。
话题不知不觉间,转到了这间公寓本身。
少年狱寺的目光,落在了客厅角落那架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黑色三角钢琴上。钢琴的盖子盖着,像一只沉默的黑豹。
“这架钢琴。”
少年狱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和复杂的情绪,“是妈妈的遗物。”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我小时候不知道她是我的妈妈,但是我很喜欢那个陪伴我的温柔又漂亮的大姐姐。”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追忆的温柔,很快又染上了一丝苦涩,“可是后来她在赶来我的生日宴会的时候,突然出车祸被撞下了山崖。”
“我很孤单,讨厌不守信用的人。直到我偷听家里的女仆们聊八卦才知道她死了,以及……我和我姐不是一个妈。”
“我八岁就离家出走了,我一直恨着老爸,也再没有弹过这架钢琴,它总是提醒我,妈妈不在了,是因为那个男人……”
“明明答应了妈妈,永远不会放弃钢琴。”
泽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架钢琴。
他住进来一个月,从未见狱寺隼人碰过它。原来背后藏着这样的往事。
他能想象25岁的狱寺隼人,是如何一边厌恶着这架象征悲伤过去的钢琴,一边又将它精心保存、擦拭得光可鉴人——那是一种无法割舍的、混合着爱与痛的矛盾。
夜色渐深,窗外的城市灯火也稀疏了许多。
少年狱寺似乎将积压的情绪都倾诉了出来,脸上带着一种倾诉后的疲惫与轻松。
泽诺看了看时间。
“不早了,隼人君,该休息了。” 他站起身,准备收拾吧台。
少年狱寺也站了起来。他走到客厅中央,脚步有些迟疑,目光却再次落在了那架黑色钢琴上。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盘旋。
“那个……”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决然,“泽诺先生,我能弹一首曲子吗?”
他抬起头,翠绿的眼眸看向泽诺,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想要证明什么或者弥补什么的冲动,“就一首。妈妈……以前常弹的。”
翠色如绿宝石般璀璨的的眼睛里写着:我想弹给你听。
泽诺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个温和而鼓励的笑容:“当然。这是你的家,你的钢琴。请便。”
他快速把餐具收到水池里,走到沙发边坐下,做好了聆听的准备。
少年狱寺深吸一口气,走到钢琴前。他掀开厚重的琴盖,露出黑白分明的琴键。
他伸出带着薄茧的手指,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琴键,仿佛在触碰一段尘封的记忆。
然后,他坐了下来,调整了一下姿势。
短暂的寂静后,第一个音符,如同水滴落入寂静的深潭,清脆地响起。
随后,流畅而带着一丝忧伤的旋律,如同月光下的溪流,潺潺流淌开来。
是《ICARUS》。
泽诺靠在柔软的沙发里,微微闭上眼睛。
少年的演奏带着些许生疏和用力过猛,但那份投入其中的情感却无比真挚。
每一个音符,都仿佛承载着对母亲的深切思念,对过往误会的懊悔,对真相的释然,以及对未知未来的迷茫与勇气。
旋律时而低回婉转,如同泣诉;时而攀升激越,仿佛要挣脱束缚,飞向那灼热的太阳——就像神话中那个用蜡和羽毛飞向太阳的少年伊卡洛斯。
明知结局是坠落,却依然无法抗拒飞翔的渴望。
泽诺沉浸在琴声中。
他仿佛看到了幼年的狱寺隼人跟他美丽的东方美人母亲并肩坐在钢琴前四手联弹;看到了幼崽狱寺带着怨恨,忍着一泡眼泪背起行囊离家出走;看到了25岁的狱寺隼人,独自站在这架钢琴前,指尖悬停,却最终没有勇气按下琴键;也看到了眼前这个来自过去的少年,在经历了巨大的冲击后,终于鼓起勇气,用音乐与过去、与家族、也与自己达成了某种和解。
时间的界限在这一刻变得模糊。
十年,仿佛就在这琴键的跳跃间快速流转。
过去、现在、未来……不同的狱寺隼人,不同的痛苦与救赎,在这首《ICARUS》中奇妙地重叠、交织。
琴声渐渐走向尾声,最后一个音符带着悠长的余韵,消散在温暖的空气中。
少年狱寺的手指轻轻离开琴键,微微喘息着,仿佛完成了一次重要的仪式。
泽诺缓缓睁开眼睛,看向那个在钢琴前挺直脊背的少年背影。
灯光在他银色的发顶勾勒出一圈朦胧的光晕。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那份音乐带来的宁静与震撼。
心脏不合时宜地跃动起来。
砰砰砰。
“谢谢,狱寺君。非常美。”
泽诺的声音很轻,带着真诚的赞美。
如果是高泽诺半头总是把目光放在青年身上的青年狱寺一定会发现泽诺黑发下的耳根已经通红。甚至他的眼睫也沾上了星星般的露珠。
少年狱寺脸上带着一丝演奏后的红晕和不易察觉的羞涩,翠绿的眼眸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如同被泉水洗过的宝石。
“……谢谢。” 他低声回应。
“去睡吧。”
泽诺站起身,指了指客房,“虽然都是你的房间,但我毕竟不是房主。”
少年狱寺表示理解,如果是十年后的他也不会希望有个小鬼脏兮兮地窥探自己的领地。
狱寺甚至对泽诺的举动感到非常的贴心和骄傲。
他看了一眼泽诺,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抿了抿唇,抱着那只亦步亦趋跟着他的黄白小……豹子走向了客房。
门轻轻关上。
客厅里只剩下泽诺一人。
他走到钢琴边,指尖轻轻拂过刚才少年触碰过的琴键,仿佛还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震动和残留的温度。
他最终没有合上琴盖,任由那黑白琴键在灯光下沉默着。
茶几上的白干空了大半瓶。
他今晚居然酗酒了。
现在醉鬼要开始享受他的夜晚了!
泽诺回到沙发重新躺下,还拉过一张薄薄的羊毛毯盖在身上。
目光有些不聚焦地、不受控制地去盯射灯发出的一圈圈的光晕。
《ICARUS》的旋律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泽诺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与疲惫交织着席卷而来。
他困了。
醉鬼想睡了。
他闭上眼睛,右眼下的泪痣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清晰。
静默。观察。等待。
在《ICARUS》的余韵中,在时间流动的幻觉里,泽诺的意识渐渐沉入一片温暖的黑暗。
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洞悉命运后的、安然的弧度。
感谢酒精?
下一章并盛……
可是去了并盛就不存在“半年后”入职了
不去并盛,就只有白兰戏了……
天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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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ICAR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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