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美琉伽的情歌 13

保甲制度施行后,即使是邻居亲友,也要担心被对方举报,人人自危。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四个奇装异服的陌生外来者,还真的无处可躲。

谁敢收留他们进门,就等于自引祸事。

“我们该怎么办啊?”白心琪急得满头大汗。

夏羽寒和佛哥都没空回答。

挥舞警棍、拉着狼犬的日本警察,令人望之生畏。

夏羽寒继续努力掏法器,要不然连个能抵抗的武器都没有。

而佛哥已经放弃,他乾脆念起佛号来,听天由命。

整条巷内都收得差不多了,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唯独巷底炒货铺的大娘一脸惫懒,速度特别迟缓。

“夭寿喔,警察是不是在追捕你们?你们是哪边起事失败逃来的,怎会穿成这样────?”

她慢吞吞的收摊收到一半,头顶的花布斗笠尚未摘下,忽然探头出来,对白心琪连连招手,把他们一个一个拉进门,嘴里却很不耐烦的碎念:

“白马将军也投降了,你们还继续对抗?傻!跟我儿子一样傻,真傻啊!低着头日子不是照常过吗,要是被日本人抓去枪毙,连尸体都找不回来,有够可怜......唉!唉!这边查很严!进来进来!楞头楞脑的干啥!快点进来!”

夏羽寒努力思考大娘口中的白马将军是谁。

她昨天在史料中有瞄到一眼,印象却不深,好像是这时代的抗日名人之一?

从北都城起事,号召上千名义士响应,可没多久,白马将军就被总督府用金钱利诱给招抚了,自己成了富豪,倒是害追随他的抗日义军被屠杀了大半 ───

原来,炒货大娘把他们误认为抗日青年了。

保甲制度的存在,正是为了将负隅顽抗的爱国义士赶尽杀绝。

“......”

这误会太美丽,夏羽寒无从解释,一进门就被炒货大娘用力往内推。

炒货大娘拿来好几块草席,乱七八糟的盖到他们头上,和装食物的麻布袋堆在一起,很麻利的将四人捂得严实,又恢复刚刚那副厌世模样,继续在门边翻炒她的糖栗子。

日本警察挨家挨户的拍门声,由远而近,转瞬间就到了跟前:

“喂!卖炒货的────”

炒货铺的炒锅很大,还热着,散发出高温,又带着一丝糖炒栗子的闷香,正横挡在门口。

大娘把斗笠拿在手上,扇风散热,满脸无奈;

“没看到啊?已经熄火了,但锅还热着,我现在想收也收不起来哇!”

“......”

“你们行,你们来帮我收呗。”

两名日本警察互看一眼。

大炒锅热气蒸腾,两名日本警察同时感到高温袭面而来,不得不站远了点。

黝黑的狼犬低下头,在石板路上东嗅西嗅,炒货大娘立刻抄起长柄铲子,对着大炒锅胡乱翻搅,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大娘用斗笠奋力扇风,扇了又扇,柴火刚烧尽的烟熏味,栗子的香味,全都混在一起,浓烈的烟雾拼命往狼犬方向冲。

狼犬被熏得原地打转,又被热风一逼,也迟疑了。

“那、有没有看到四名可疑人士────?”日本警察又问。

“啥?”

长柄铲子挥舞更卖力了,不停撞击炒锅,发出刺耳的噪音。

炒货大娘歪着头,连连指着自己的耳朵,做出听不清楚的动作。

“耳朵不好,再大声一点。”

“有没有─────可、疑、人、士!”

“啥?讨贿赂啊?来了来了!”

大娘赶紧盛满两包纸袋的糖栗子,作势就要往日本警察怀里塞。

高热的烟雾弥漫,双方鸡同鸭讲,日本警察立刻高举警棍恫吓,不准她近身。

大娘吓得手一缩,连忙把两包热腾腾的栗子顶在头上,连连哈腰陪礼,却一脸迷茫。

“......”

日本警察不愿制服被食物弄污,而铁炒锅搁在大门口正烫,还真的移动不了,他们很快放弃沟通。

“算了,老糊涂一个。”日本警察拉着狼犬离开,不忘回头提醒,

“锅子冷了你要立刻收!我等等再来巡!再给我看到就罚款了!连你的邻居都罚!”

“是是是,立刻收,大人慢走。”

卖炒货的大娘这时才松了一口气,她又潦草的翻炒几下,用花布袖套抹抹汗水,张望一阵,确定没人了,才跑入幽暗的内堂,悄声笑道:

“一群狗娘养的,总算走了......吓死我了!对啦,你们跟哪个将军干?少猫将军?还是铁虎将军?我家大柱去南方投奔少猫将军,我说什么都劝不住!如果你们遇到我那个不孝子,帮我─────咦?”

她掀开草席,却没看到人影。

夏羽寒一行人早已从后门溜走了。

来不及道谢,只怕日本警察强行闯入搜查会连累别人。

他们以为大娘顶多帮忙缓兵,为他们争取几分钟而已,没想到大娘本着小生意人特有的狡猾,仗着炒锅热烫,硬是挡在门口,逼退了日本警察。

大娘却以为他们跟儿子是一路的,都是起义抗暴的热血青年,所以坚持要护他们到底。

夏羽寒淡淡叹息:

“唉,那个大娘仗义,听起来她儿子还是义军。”

难受,是因为夏羽寒知道最后结局。

历史的轨迹已经注定了,就写在书上。

根据文献记载,这场抗日游击战持续了七年。

义军们以深山幽谷为根据地,东躲西藏、神出鬼没,有时还抢劫日本人的财物,赈济贫苦。

正因危险,更不想牵连家人,许多参与行动的青年都与家人断了联系,只能靠偶遇的同乡传递消息。

所以,卖炒货的大娘也不确定自己儿子在哪里战斗。

但夏羽寒明白。

最后的结局很简单,也很残酷,大娘提及的那两位义军头领,不久也殉难了,全死于日本人的枪口之下。

“这什么奇怪的地方啊。”白心琪馀悸犹存,

“整条街居然只有那个大娘不怕鬼子!唯一的爱国人士!”

“没办法,这是殖民时期啊。”佛哥安慰,“大部分的人都是一般老百姓嘛。”

后巷阴沟特别腥臭,是家家户户倾倒污水之处,长年散发厨馀和死老鼠的臭味。

大家侧身前进,硬着头皮踩过,沉默了好一阵子,对这时代有种复杂的心情,难以言喻。

城里一片繁荣,除了例行的市容稽查稍微扰民以外,老百姓的日子还是一样的过。保甲制度施行后,他们必须顾自己,顾家人,安份守己才是良策。

可在遥远的荒山野岭,还剩下一小撮人躲在树林里拼命打游击,却孤立无援,他们同样也爱自己的家乡,只是用另外一种方式爱,用鲜血和生命去爱。

这是明治三十三年,公元1900年。

距离日本总督府拆除古城,只剩两年。

Yasu居然一觉把自己睡回了一百二十年前,那是竹堑古城的鼎盛时期。

避过战火的摧残,竹堑古城丝毫未损,被护城河包围保护着,还往外植竹开沟,不断扩展延伸,增建了好几层防御。

所以迎曦门外头,还有大东门宾旸门,小东门卯耕门。一层又一层,大小城廓共计十二座。

───这应该是Yasu藏在心底,最惦记的时代。

新与旧交会的时代,从日本来的新移民和这块土地的原居民仍在磨和,时而互相撕扯,时而在挣扎中练习相处。

那时候,神官美琉子就在了吗?

但Yasu的梦,是否按照历史事件发生的真正时序?

夏羽寒一边思索,一边徒步走过大半市街。

大家绕了一圈,仍一无所获,还得闪避日本警察。

每次转角见到警察制服的身影,就是一阵心慌,因为他们没有身份证明,交代不出怎么进城的,衣着看起来更加可疑,也很好认。

现在,他们只希望赶快找到Yasu或美琉子,就能结束这场梦中迷路记。

但这样且战且走,绕遍了竹堑四门,始终未发现可疑的角色。

没有任何看起来像神官的巫女,更何况是一只巨龙。

“耶!”走着走着,佛哥忽然止步欢呼,“有了!我成功了!”

他打开宝蓝色的法器锦囊,掏出了金刚铃。

“为何你这可以?”修玉瞪大眼。

夏羽寒什么法器都拿不出来,白心琪和修玉亦然,所有人都被更大的无形力量镇住了,要不然也不用躲得如此仓皇。

想不到,佛哥忽然拿出一样漏网之鱼。

“可能,因为金刚铃是实体法器?你们的都不是。”

佛哥自己也不明白,不过他很开心,至少有一样防身武器了。

圣光系咒师佛哥虽然不善战斗,但防御没问题。

只要他能拿出金刚铃,就足够保护四人小队了。

但找不到古梦之主Yasu,他们也退不出去 ────

难道他们真得困在这边、就地武装抗日吗?这发展也过度爱国了!

“不是,我们不能这样乱走,越多人看到我们就越危险,得先找地方躲躲。”夏羽寒提议。

“捱到天黑,我们应该就不会这么显眼了。”佛哥说。

就是不知道这时代的警察何时下班。

也不知这城有没有宵禁。

“上哪躲啊?不然我们回炒货铺子,在大娘家宿一晚?她肯定会收留我们。”白心琪说。

“不行,不能连累她。那个大娘也是苦命人。”夏羽寒摇头。

不管这儿是梦境,或是真实存在的时空,他们一路走来看到的居民们那么鲜活灵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情,自己的生活。

所以夏羽寒一想到那个大娘的儿子还在拼命抗日,她就觉得心头郁郁的,特别于心不忍。

那是一去不返的殉难之路。

即使大娘愿意款待他们,也是因为把他们视为义军同路人,甚至希望他们能帮忙带书信给远方的儿子。

这托付带着死亡与诀别的气息,太沉重了。

一想到这点,大家再度陷入沉默。

的确不妥。他们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看待这个矛盾的年代。

夏羽寒抬起头来,忽然看到一簇鲜艳怒放的桃花,从矮墙边探出头来,迎风摇曳,吹起了一阵花瓣雨,像是朝他们静静招手。

────这时节,应该有桃花吗?

好像不太对。

九降风是秋天独有,但桃花开在春日才对。

夏羽寒觉得有点奇异,说不出哪儿违和,便顺着淡淡的香气往墙内望。

桃树旁还有好几株垂柳,枝条翠绿,如雨如烟。

围墙内有一间日式建筑,几乎全是木造的,典雅又幽静。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夏羽寒灵机一动,指着矮墙内的日式庭园,“我们躲进日本官舍,就可以躲过警察的连坐清查。”

“有道理!日式官舍的柜子都很多。”佛哥点头赞成。

大家鬼鬼祟祟的翻.墙.而入,蹲在树丛边,从树叶的细缝间偷偷窥探。

“糟了!有人坐在门口!”白心琪惊叫。

“小声点。”佛哥连忙提醒。

“奇怪,刚刚进来前没看到人啊。”夏羽寒困惑。

那是个很美的日式庭园。

糊了白纸的木门是敞开的,一名少女坐在前院晒太阳。

她美丽的背影,沐浴在薄薄的金光中。

金色少女的头发拨到一侧垂下,耳际有朵鲜艳的桃花。

她身上的衣着状似和服,又不如传统和服那么繁复,腰带简单而不沉重,下身搭了一件宝蓝色的褶裙袴子。

是明治时代的女学生服色。

但少女的裙摆特别漂亮,绘有星星和云朵的花纹,

上身则是浅粉红的振袖,色彩鲜艳,却又雅致。

他们翻.墙.的动静不大,但还是发出了些微噪音,尤其是背着金刚铃的佛哥,即使他用布袋裹紧了铃杵,从墙头下地时还是发出了一声金属闷响。

佛哥非常紧张,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搂紧金刚铃,一时不敢动弹。

幸好金色的少女始终没回过头来,没听见似的。

她的背影很美,轮廓还裹了一层金光,遗世独立,却又和煦如暖阳。

她缩起腿来,很专注的翻弄眼前的大幅图纸,若有所思。

那些图纸写满了日文标注,像是旧竹堑城的地籍丈量资料。

金色少女好像有些累了,挪动上身,往右一偏,夏羽寒这才瞥见旁边另一张大图。

正是夏羽寒前晚在图书馆找到的,日本总督府着手市区改正时的计划书图。

───日本人,官舍建筑,阅读地籍资料。

显见金色少女的家人,可能在政府单位担任要员。

夏羽寒心念一动:“神官是不是就她啊。”

“嘘~我们多观察一下,别吓坏人家。”佛哥说。

要是搞错人,这名日本少女受惊嚷了起来,他们就得冲过去用力敲昏她了。这样发展会很尴尬,简直像采花大盗,更辩解不清了。

大家都在踌躇,但少女坐在门边,他们也绕不过去。

觑眼一看,金色少女身上的衣服纹饰,并非传统日式服装上常见的花鸟,竟是带着中国味的龙图腾。

龙身蜿蜒在她宽而秀逸的衣袖之间,在云朵间翱翔。

夏羽寒心里的违和感,也更加扩大 ───

少女的衣饰,完美交揉了中日文化。

她家的庭园以浅色碎石铺地,是典型日式的枯山水,带着茶道禅意的寂寥,可偏偏种着华人偏爱的杨柳和桃花。

桃花应开在春天,此刻却盛放于秋风之中。

甚至连那张日文地图,好像都不该出现在明治三十三年,而是更后来几年才对。

这时空,乍看似真,却又像重组过后。

而一切奇异的扭曲感,全都发生在金色少女的周边。

金色少女顺了顺裙摆,又秀气跪坐起来,

她拿一只用红色花布裹着的木柄,轻敲着眼前的铜砵,自言自语。

“我念这么多咒给你了,别气了,这个声音喜欢吗?”

没有回应。

“不理我啊。那这个呢,好听吗?”少女敲敲木鱼。

没有回应。

金色少女很有耐心,语气轻轻软软,这次她拿起了花梨杆引磬在手上摇晃:

“你别恼啊,这儿也是我的家。我们以后要一起生活一辈子的。”

依然没有回应。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金色少女揉揉腿,起身走进了日式平房内,打开木柜。

阳光照不进的房间深处略显幽暗,只剩少女的背影微微发光。夏羽寒看不清了。

可少女说话的声音仍持续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这回竟换了铜钹,然后是云螺......

简直像阴阳术法器大观一样,金色少女把夏羽寒听过或前所未闻的法器轮番搬出,叮叮当当玩个不停。

每摇一次法器,少女就会停下来,对空气说话。

又静静的等待回音,完全不嫌烦。

───金色少女的个性超温柔,巨能忍。不管跟金色少女呕气的对象是谁,最后肯定会屈服。

夏羽寒深深这么觉得,尤其是她昨晚才跟东东吵了一架。

现在她看到这情景,顿时自叹不如。

把众多法器翻弄一圈,金色少女好似有些累了,停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

“殿下,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呢?你别再迁怒他们了,只有我能跟你沟通啊。”

“我爸爸说,这是从德国学来的都市计画,最新的,西化的,是好的,对环境卫生很有帮助的呀。我们要学现代化,才能追上别人。”

少女连叹息都异常温柔,软软的,很惹人疼。

终于,一道暗色的氤氲从地面蒸腾而起,穿过了低矮的木地板和榻榻米,裹住了少女。

暗色氤氲笼罩了整个房间,又逐渐收拢,终于化为高大的人形,站在房间的角落。

────那是什么?

夏羽寒凝神再看,那是个身材挺拔的伟男子,竟从虚空中直接聚出形体 ────

在这个她连彼岸花都取不出的扭曲时空中,那人却有现实神通!

夏羽寒内心悚然,还没看清男子的形貌,金色少女已笑了起来,快步迎上前去。

“你在求我吗?东洋人。”

在暗色氤氲之中,祂扳起少女的脸蛋,嗓音低低的,很磁性,隐隐一丝恶意:

“在我复原之前,勉强让你做我的神官。”

“好啊。”少女乖顺点头。

把这片土地的自然神逼出来,就必须承担后果。

美琉子用各种法器纠缠了祂三天,整整三天。闹得祂开始后悔,不该在城门下现身给她看到那一眼。真不该。

其实说穿了,日本人或中国人都不关祂的事,祂不在乎人类怎么互杀,祂在乎的是城垣和城门 ──── 城门是祂的!不准拆!谁都不准!

就是没想到冒出这么会黏人的东洋小女孩,偏偏又通灵,絮絮叨叨的,烦得很,解释到祂都会背了,什么西化、公共卫生、明治维新啥的?

祂想装作没听到,可又忍不住偏头聆听,少女到底想对祂说什么。

就这样听了三日。

其实祂只需动动手臂,用力一甩,她居住的木造官舍就会分崩离析,和那些想拆城的无聊人类压在一起,血肉模糊,这样祂耳根就清净了,很简单。

可不知道为什么,祂想了想,却忍着没做,反而竖耳倾听她的声音。

连祂都感到迷惑、又烦乱,所以祂今日一定要逼她安静,别吵了。

祂又往前进逼半步,不怀好意的笑:

“当神官必须守身,永远听我的。把你的长发给我。起誓。”

祂原意是想吓她,把她吓哭、吓跑,最好是吓到逃回她遥远的故乡,再也不敢吵着要见祂。然后祂就可以好好发怒一场,所有惹祂生气的人类都要付出代价。

祂是这块土地的自然神,人类?云泥之别。祂才不需要什么神官,有够无聊。

少女却偏头一笑,毫不迟疑,

拿起剪刀,信手一卷,便把即腰的长发绞下大半。

“......”

“换你,你不能反悔了。那我要替你取名喔。

你是最古老的地神吧,土地绵延相连,以后我唤你为───”

金色少女高擎起金刚铃柄,咏唱起梵咒,悠扬轻越的音波,如涟漪缓缓扩散开来。

与此同时,佛哥怀里的金刚铃竟然呼应了少女的法音,激烈震动!

窝在树丛边的四人登时醒悟,他们找对了!

这奇异的金色少女,就是未来的大行者美琉子。

“美琉子!快救救我们!叫Yasu放我们出去!我们是从2020年来的,被困住了───”

沿途都在躲避日本警察的追捕,白心琪快崩溃了,确定找到正主后就不顾一切,放声大叫。

但屋内的两人恍然未闻,只是静静的对视。

直到佛哥改用日文呼唤。

“Miruka!”

金色的少女终于闻声回眸。

齐眉的短浏海下,是白净而圆润的脸蛋,眉毛修得细细的,粉面含春。

婉约可人的模样,如娇花照水。

少女的眼睛圆滚滚、水灵灵的,看起来人畜无害、非常温柔,

脸蛋的Baby Fat还没褪去,五官线条就柔和许多,不像夏羽寒那么高冷。

除此之外,金色少女的模样,竟跟夏羽寒有六成神似!

骤然和百年前的神官美琉子面对面,夏羽寒自己也怔住了。

彷佛照镜子一样,那是柔和版的她,但又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气质南辕北辙,一冷一暖,

她是空谷幽兰,美琉子却似春日桃花,一笑能化冰,暖到人心底去。

难怪威灵公胡乱认传人,硬把她和佛哥一起拉到供桌前,

原来是因她跟美琉子长得像!

但美琉子做的事,她做不到。

绞发摇铃起名的那一刻,美琉子以终身誓约反套了自然神,为了保护全城居民不受反噬───

无论在地人或日本人,无论相熟或不识的人们,远近亲疏,年轻的美琉子都愿以一身承担。

往后,她将以毕生的柔情,驯化原本想震地毁城的自然神,在这混乱又战火频繁的殖民地定居,努力化解日本人与中华文化的冲突。

她像是臣服者,又是降服者。

所以,在一百二十年后,Yasu仍信守誓词,留在2020年的竹堑东门下,又成了神裔馆求助的对象。

行者美琉子来自异国,最后却成了竹堑的守护神。

真正意义上的,神。隐名之神。

佛哥看懂美琉子在做什么了,那是菩萨道的大愿,

他何其有幸,竟亲眼目睹十地菩萨初发愿的那一刹。

美琉子回望的那一眼,波涛不惊,好似看见故人,灿然一笑。

她的眼眸清澈又练达,穿透了错乱颠倒的时空,一直等待他们的到来。

在过去等,也在未来等,

她是证道后又乘愿返归尘寰的尊者,大幻三千,不取涅盘,就等着,渡谁一程。

“Miruka!我们一直在找你!”

佛哥激动的冲了过去。

怀中的金刚铃同时坠地,嗡的一声,绵响不绝───

忽然,外围的场景全都旋转起来,四周金光灿亮。

一只金色的龙从美琉子舞动的衣袖腾空飞起,绮丽幻美,带起了满园落英。

万紫千红,刹时盛放。

神官美琉子为他们唱起歌来,歌声亦如梦中之梦,承载了美琉子和龙神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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