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一刻,侯府上下挂满了白灯笼和白帘布,张侯府内哭声一遍。
次日,张侯府哭啼声震天,府内宾客水泄不通,一向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张升明侯爷也是难得抹泪,对着宾客等说道:“合家老小,远近亲友,有谁不知我大嫂是个十足十的大善人,可是天妒善人啊,我大嫂身体不好,如今才不到四十就伸腿去了,叫我们如何是好?”
众人劝道:“大夫人和善,老天只是想要她登天成仙的,你也想开些。”
张侯连连点头,在众宾客面前又抹了抹泪,然后进了大厅,厅里夫人王氏哭得像是泪人一般,由身边的桂嬷嬷搀扶才勉强站得住。众人无不感叹张侯府的妯娌情谊至深。
“涛儿呢?”王氏累极,歪歪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问桂嬷嬷。
“涛哥儿在接待宾客呢。”桂嬷嬷指着大厅一侧。
王氏看着自家傻儿子今日难得一脸悲切,在宾客面前没丢了脸,心中欣慰,对桂嬷嬷道:“去,向涛儿传个话,让他也哭一哭。”好戏做足了嘛。
桂嬷嬷领了命,很快将话传给了张元涛贴身小厮福顺,福顺又将这话一字不落与自家主子说了,张元涛听了真是一脸无奈,让他哭?他哪里演的了那高难度的戏?
张元涛不干,他看了一眼正殿摆放的棺木,棺木旁两个哭得不成样子的堂弟妹,想了想便走过去,然后双腿扑通一跪,跪在伯母的灵柩前。他张元涛哭是哭不出来的,不过跪着嘛,这个难度系数不高。
众宾客都愣了,这平日里傻乎乎的胖子果真与众不同啊,也不知是傻呆了还是真孝顺,当然众人明里还是都纷纷赞扬张侯爷小爷的孝顺恭敬,张侯教育得好等恭维的话语。
王氏见到自家儿子披麻戴孝跪拜亡者,肺都气炸了,心中怒骂:“我和你爹都没死呢!”
张侯脸上不由得一沉,叫来小斯贴耳说了几句,小斯很快领命离开,很快将自家少爷领会到内院老太太的院子里去了。
张元涛进了内院不久,张锦芝便从屋里出来,她刚进了厅,便看到一旁的陆侯爷和陆侯大娘子李氏在安慰自己的父母,张锦芝放慢脚步,悲伤中带着优雅走向他们。
陆侯府大娘子李氏握着王氏的手劝道:“夫人孝德至纯,莫太悲痛,免伤了身啊!”
“大嫂就这么去了,我哪里能不伤心。”
“人已辞世,多哭无益,我看大房那边孤儿孤女甚是可怜,唯有你二房这边,是靠得住的,如今最要紧的是就料理你们大房娘子的后事了。”陆侯爷道。
张侯爷长叹了口气再哭道:“母亲昨天哭晕了去,今早刚醒又晕了一次,大房那两个娃娃哭得更是不能自理。我们如何料理,倾尽所有就是了,定是让大嫂走得气气派派,舒舒服服的。”
王氏泪水连连,看到披麻戴孝的女儿,便拉着女儿的手道:“可怜我的孩儿,平日里那么孝顺她伯母,昨晚上守着伯母就是不肯睡,可怜的孩儿啊,怎么就这么懂事。”
“母亲,莫哭莫哭,您身体本就不好,别再伤了身。”张锦芝不知何时也是一脸泪水,她抱着王氏嘤嘤哭泣,让人见了好不心疼。
“你家芝姐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姑娘,大娘子别太过伤心,逝者不可追,生者还是要保重的。”李氏轻蔑看了一眼身边的母女两,还装的挺是模是样的。
张锦芝连连点头,“谢谢夫人关爱!”转而又向父亲道:“父亲,按照您的吩咐,我早上一直守着祖母了,祖母刚醒了,听得外头声音又大哭了好一会,我安慰了许久,总算是喝了口水和白粥,现在又在那哭了,父亲母亲,要不您们去劝劝祖母?女儿想着您们的劝她是听的。”
王氏听后用白娟抹了抹泪,对着陆侯、李氏又哭了两声便要去里屋,李氏拉住王氏的手,当众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陪同王氏一同去了里屋。
陆侯夫人李氏雍容华贵保养得宜,虽三十好几看着就像个二十五六的美妇人。她父亲已经过世,是隰州团练使李谦溥,乃一代名将,哥哥是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李允正,她亲妹是当今许王妃,她是家中嫡长女,从小受尽宠爱,嫁给陆侯二十二年,育有一儿,她儿陆长贺乃三品尚书侍郎。她嫁给当今和陆侯虽说不上恩爱非常,也算得上相敬如宾,官圈中,谁人见到她不给几分脸面的。
李氏是个骄傲的人,王氏在她眼里是个空有一副好皮囊的妇人,肚里墨水空空,说话行事粗鄙,毫无侯府贵妇风范,她是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个王氏。
何况现如今官家年迈,许王是准王储,官家随时可能驾崩而许王则会登上至尊之位,陆李两家虽背景雄厚,树大根深,也是需要拉拢同僚,为许王登基做完全准备。李氏拉着王氏的手嘘寒问暖,仿佛二人似乎相交多年,情深似海。
李氏与王氏并排走着,走过长廊,绕过花园,终于来到张府老祖母住的永安阁,王氏和李氏在张母那劝了好一会,张母总算止住了眼泪,她拉着李氏的手说道:“陆家娘子真是善心,还特意过来宽慰我这老骨头。”
“老太太慈善是整个京城人都知道的,能过来见见您也是我的福分,老太太莫过太悲痛,伤身可不好。”
张母大大叹了口气,“不久前大郎走了,今年大郎儿媳妇也走了,我这心啊,就像是针扎着一样疼,两个那么好的人儿,年纪轻轻就离开,留下两个幼儿,我这把老骨头真是想替他们死。”
“老太太……”
李氏又宽慰了张母好一会,然后才和王氏出了永安阁回到厅里。
大厅,一众的僧侣已在念大悲咒,又有一众道士在念《太上老君说解冤拔罪妙经》,经文交杂,以超度亡魂,整个张侯府吹吹打打,经文声,哭声一片,东京府南御街安业大道整条街乃至整个南御街都是闻着落泪。
张嘉华和张元墨两人跪在灵柩前像是没有活气的幽灵,跪在灵柩前也不哭不喊,只是两人双眼都无神,脸上没有一点精气神。
张锦芝掏出白手绢抹了抹泪道:“姐姐弟弟真是可怜,母亲,我们往后要更加待姐姐弟弟好。”
“那是自然,我从来都是将他们当成自己的亲身孩儿,往后你们更是要靠边站,我是要更疼爱他们两的。”王氏已流不出泪来,只是掏出丝绢装模作样抹着。
厅中无人不夸张侯府二房的心善仁爱。
这场葬礼张升明夫妇甚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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