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像张被反复使用的滤纸,把夏天的热烈过滤成温吞的暖黄。闻也的“无声课堂”火了,连机场公安都来找他学危机谈判手语。小杜现在走路带风,活像刚考过雅思的鹦鹉。
但真正的变化在言川身上。新加坡的医疗团队开发出新疗法,结合水疗和戏剧治疗,让他受伤的脚踝奇迹般恢复。视频里,他重新跳起《筑巢》,动作里多了南洋的风,像候鸟学会了新的迁徙路线。
“他说想改编《航站楼》。”小杜偷看闻也的手机,被逮个正着。
闻也盯着屏幕里那个在康复器械间穿梭的身影,想起父亲的话:好飞机不是不坏,是坏了能修好。
十月底,言川突然回来——比原定早两周。闻也接到电话时正在训斥一个把旅客行李摔坏的新员工,手机差点掉进传送带。
他冲进咖啡馆时,言川正在后院给梧桐树绑防风架。午后的光把树叶染成金色,那节曾肿得像萝卜的脚踝,现在稳稳踩着梯子。
“惊喜。”言川用口型说,没发出声音。
闻也把人从梯子上抱下来,动作像接住一片羽毛。言川颈间有新加坡阳光的味道,混着药油的清凉。
“医疗团队跟我回来的。”言川在闻也胸口写,“他们想在中国开分院。”
苏小姐烧了套《愈合》系列的陶器,这次是修复过的裂纹用金粉勾勒。老陈念着《黄帝内经》给医疗团队听,被中医师纠正了好几个读音。
最激动的是小杜,举着笔记本求签名:“言先生,我能把您写进毕业论文吗?”
新改编的《航站楼》在聋哑学校首演。言川把地勤手势、水疗动作和南洋舞蹈糅在一起,当他在台上模拟“转机”时——从轮椅起身,踉跄,最终站稳——台下很多家长在抹眼泪。
演出结束,有个戴助听器的女孩跑上台,比划着问:“您疼的时候怎么办?”
言川蹲下来,教她一个新手势:双手交叠按在痛处,然后慢慢举高,像放走一只鸟。
女孩学得很认真,最后突然抱住他。那一刻闻也觉得,有些治愈是双向的。
十一月的某天清晨,闻也发现梧桐树真的够到了三楼窗口。枝桠间那个鸟窝里,雏鸟的叫声清亮亮的。
他拍视频给言川看,配文:“要不要验收成果?”
言川回复得很快:一张画着简易地图的纸巾——从咖啡馆后院到公证处,路线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个红点旁。红点旁画着两个手牵手的火柴人。
闻也对着纸巾笑了整整一刻钟。
去办公证那天下着细雨。他们没告诉任何人,就像去菜市场买棵白菜那么平常。公证员是个面善的大姐,看到言川的残疾证时顿了顿。
“两位能交流吗?”她谨慎地问。
闻也把手放在柜台上,言川的指尖在他掌心轻点。像摩斯密码,又像心跳节拍。
大姐看了很久,最后在意定监护协议书上盖章时眼圈有点红:“真好,像两棵树长到一起了。”
出来时雨停了。闻也把新领的公证书塞进言川口袋,顺手摸了摸那个穿地勤制服的陶偶——今早它突然出现在他公文包里,也不知是谁放的。
“现在巢算竣工了?”闻也比划。
言川摇头,指指天空。有架飞机正穿过云层,航迹云慢慢散开,像句未说完的情话。
有些巢永远在扩建,就像爱永远在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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