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真不知道,唐昭夜忙拉着唐飞说与自己听。
据唐飞所说,今日早朝之上,南弘修当庭指出偷盗金簪的凶手,就是凤仪宫宫女翡翠。他找到了翡翠在宫外的情夫,还有黑市上与情夫做交易的商人,饶是邱国舅几次三番阻拦,南弘修还是坚持将这三人带到了大殿上。
一桩后宫丢窃案,闹到早朝之上还是头一回。不过南弘修硬是说皇家的事便是天下事,天下事便可拿到朝堂上来谈,唬得皇上回心转意,同意亲自审问这三人。
原来这个翡翠是皇后的近侍宫女,这些年跟在皇后身边顺了不少东西出去卖,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再过下个月她便到了放出宫的日子,想着最后干一票大的,于是又偷了八宝累丝金簪。
眼瞧着事情越闹越大,翡翠心中害怕,可是金簪已经被卖拿不回来,她只好拖情夫在金银行打了一支差不多的想要瞒天过海,设计让邱国舅拿到,又转手还给皇后。
直到今日被南弘修抓住,人赃俱获,她才肯说出实话。
皇上当即判了翡翠和情夫杖毙,而黑市商人被永远逐出京城,因着是内贼所做,说到底还是皇后管束下人不严所致,与内卫营倒是没多大干系,于是又下令让关长生官复原职。
唐昭夜听完,觉得事情还是颇有蹊跷,紧锁眉头道:“乍一听好像没什么不对,可是我总觉得一个小宫女做不出这么多事情,如若是邱家送还金簪,早在还回来的时候皇后就应该发现金暂是假的,又怎么会等到南弘修问起时才拿出来,我猜金簪从始至终应该都在凤仪宫才对,只是出了翡翠这个变故。”
“小声点吧你。”唐飞一把捂住她的嘴,生怕她再胡言乱语被别人听了去,属于皇宫秘闻岂是他们能够随意议论的。
“哎呀算了,不关我的事,反正关大哥能平平安安地回来,旁的都不重要。”唐昭夜笑着与唐飞一同向外走去,折腾了这两日可是将她累坏了,只想着能回家舒舒服服睡上一觉,哪怕是家里有好几顿板子等着她,她也是甘愿的。
见她好似是在回避着南弘修的事情不谈,想来还是记恨着,唐飞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你也别记恨南将军了,这次多亏了他,你才能这么快洗清嫌疑,从你被关进牢里到上早朝,左不过两三个时辰,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出真相,实属不易。”
唐昭夜心想着,那还不是昨晚上她亲自爬了狗洞,才给他提供的宝贵线索。
不过既然此事已了,她也不愿为着点过去的事情计较个没完,她和南弘修日后很大可能是不会再见了,也就谈不上记恨与否。
唐昭夜抬腿便踢了唐飞一脚,“啰嗦!”
出宫后,唐飞被唐昭夜指使着去西市买冰酥酪,她独自一人向侯府走去,许是事情都已然结束,连脚步都轻快许多。
穿过以往惯常走的小巷子,唐昭夜忽而停下脚步,习武之人的敏锐让她总觉得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她猛然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咣当。
前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
唐昭夜连忙小跑过去查看,却见路中间竟然掉落了一杆金光闪闪的霸王枪,比上次她在黑市上瞧见的还要贵重,尤其是枪头一看便是由精钢与黄金炼制而成。
“难不成是老天爷怜我这些天辛苦,所以天降神兵宝物,算是给我的嘉奖?”唐昭夜自言自语说着,将霸王枪拿起来细细端详着。
南弘修盘腿坐在屋顶之上,静静地看着下面的唐昭夜在左邻右舍问了个遍,在寻那霸王枪的主人,似是不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此番他帮皇上解决了一桩麻烦事,使得邱家没能将势力安插进内卫营,皇上极为欣慰,问他想要什么奖赏,南弘修便只讨了这杆世间独一无二的霸王枪,乃是前朝一位名将所用,一直保存在皇宫宝库中吃灰。
虽然他不知道唐昭夜为何非要那杆枪,不过她宁愿与人打架做赌都想要,必然是极为重要的。
今日朝堂上,众人只以为是南弘修一人力挽狂澜,可又有多少明白人知道,皇上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他也不过是推波助澜那个,陛下是想要借此事提点邱家,这到底还是宇文家的天下,容不得他们肆意妄为,随意干涉官员罢免任职。
唐昭夜抱着这杆霸王枪在原地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始终没有等到失主前来,她便留了张字条在原地,让失主若是寻来可以去侯府找她拿回这杆枪,在此之前先由她保管着。
为了不惊动旁人,唐昭夜还特地绕到侯府后门,想着悄悄溜回自己的院子,谁知一进门就被唐婉婉给抓了个正着。
“呦,你还知道回来啊。”唐婉婉一开口便是冷嘲热讽。
唐昭夜颠了颠自己手中的霸王枪,摸索着上面的纹路,佯装不解道:“你可还记得,上次我同你说过什么来着,要是你再来找我的麻烦,我可就……”
大房生的都是蛮人,一个比一个能打,唐婉婉颇为胆怯地拽着帕子向后退了一步,“你……你别乱来。”
“瞧给你吓得。”唐昭夜得逞地偷笑,她才不会真的在家里面动武。
“反正……活着回来就好。”说完唐婉婉许是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扭身便拉着自己的丫鬟快步跑走,竟没有再酸言酸语。
今日真是稀奇,本以为还会和唐婉婉多拌几句嘴,谁知她竟如此简单地放过自己,唐昭夜倒是有些不适应。她先是回了自己院子将那杆枪放好,才刚进屋没多久,沫沫就进来传话说母亲想要见她,正往这边过来。
“我亲自去见娘亲便是,怎么能让娘过来找我呢。”唐昭夜急忙冲进内室,换下了那件满是脏污的衣裳,找了身干净的衣裙,这才出门去相迎。
谁知出门便瞧见她爹拉扯着她娘的手臂正走了进来,登时脚下一顿,心中暗道不好。唐昭夜下意识就要开溜,可是身后便是她的屋子,已经无路可逃。
她忽而想起,上次南弘修提着自己飞墙头时的样子,或许可以一试。
嘉胜侯底气十足地吼了一嗓子:“你站着!又想跑去哪里,你老子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不走就不走,唐昭夜乖乖地站在廊下,等待着接下来的一顿板子或是一通数落。
魏氏嗔怪地推了嘉胜侯一把,将他的手甩开独自上前,明明他们来之前说好的,今日不要再责怪女儿,偏生这莽夫一来就忘记了。
“娘?”
唐昭夜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你受苦了。”魏氏满眼地心疼,抬手摸着唐昭夜的脸,见她耳后还有不知从哪里蹭的灰,发丝中更是夹着干草枝,全身上下也就只有衣裳是干净的,想来是怕他们担心才换上的,心中更加难受,不免红了眼眶。
唐昭夜连忙抱住她娘亲,轻声安慰着:“女儿这不是好端端回来了么,没多大点事,那内牢里可都是我兄弟呢,一点苦都没吃,真的。”
可她越是这样说,她娘反倒是哭得越凶。
嘉胜侯在一旁看得直挠头,又冲着唐昭夜吼了一嗓子:“你老子我这侯爷的位置也不是摆设,再有这种事你便搬出侯府的名头来,吃那糟心破烂的亏做什么!”
本来还在唐昭夜怀中哭得娇滴滴的魏氏,闻言突然抬头冲嘉胜侯凶道:“你吼什么吼!就是你总吼女儿,她才会怕惹你生气,在外面吃了亏也不敢回来说!”
“我就是嗓门大了点。”嘉胜侯瞬间败下阵来,“夫人你别生气啊。”
外面人都说嘉胜侯在战场上以一敌百,战无不胜,乃是钢铁般直硬的性子,可偏偏被她娘收拾的服服帖帖,二十多年夫妻恩爱,在长安贵族中实属少见。
眼瞧着她娘和她爹又腻歪在一起,唐昭夜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在这里碍眼的好,笑着对她娘道:“之前表哥也颇为惦记女儿,我想着还是去表哥家一趟,亲自向他报个平安。”
魏氏很是爽快答应下来,“是应该去一趟,正好跟你表哥好好学学他沉稳的性子,你爹爹与我想过了,你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最近又惹上这些祸事,还是要为你找个厉害的夫家撑腰才行,我已经让你哥哥在他好友中留意,若是有不错的便领回家瞧瞧。”
一说起唐昭夜的婚事,魏氏就没忍住多说了几句。
她哥的好友唐昭夜基本都见过,都是一样的木讷无趣,整日里只知道舞刀弄枪不解风情,成亲以后岂不是很没意思?
这可不成。
唐昭夜含糊地应着,也没有真的答应下来,便拔腿开溜往林家去了。
林家与侯府不远,唐昭夜早就熟门熟路,连门口的小厮都懒得通报便放了她进去。
不用猜,这个时辰林展雪肯定在书房念书,他向来是同龄小辈中最勤奋的那个,不然也不会早早便得了功名。
竹影重重,一弯清池自书房门前绕过,水气渗着凉意,在盛夏时节倒是鲜少有这般清凉避暑之处。林展雪端坐在床边,四面门窗皆大开,下人怕烈阳照进来,便挂了轻薄纱帘。
风吹帘动,疏影摇曳。
“表哥!”
林展雪闻声抬头,看见小石桥上红衣少女正挥舞着手臂,笑得热烈灿烂,一如这纱帘外的夏日烈阳,绚烂耀眼。
他的嘴角也漫上笑意,放下了手中书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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