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两个人都睡着了,肩并肩,无声无息地靠在一起,姿势皆为平躺,这样能最快感知到外界一切动静。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李时雨就打算出去,他知道谢骞听到动静也会醒,就直白道:“我去去就回,清波山庄已经把任成平的最新消息全都存在了这里的据点中。”
谢骞问:“用我跟你去吗?”
李时雨无所谓:“想来就来。”
一个说来,一个说去,显然是其中一个把另一个当成了自己人,起码在这句话里是。谢骞因为自己瘸腿,本来不想招摇过市,但又想着这里只是平兴县,不是穗州,应该不会被太多人记住,李时雨又只是和自己半路相逢,不得不防,思来想去,还是要跟着一起出门。
一个人变成两个人,李时雨就改了主意:“两个人,你又有腿疾,这时候天刚亮,出门太引人注目,不如等天大亮后,街上的行人多了,咱们再一起出去。”
谢骞也这么想,二人一拍即合,定了主意。李时雨让客栈伙计把早饭端上来,不多时,伙计就端了一个盖着盖子的大木盘进来,里面是馅饼清粥和咸菜。早饭分量不少,味道也不差,现下还没什么事迫在眉睫,于是这顿饭二人吃得颇为安逸,把伙计送来的饭吃得精光。
岭南平兴县,某家文房四宝店。
街上人来人往,这间小店生意倒是一般,这店铺做的是附近学堂的生意,还没到童子们入学的时候,店铺基本没人来。不过还是有两个客人的,吃饱喝足的李时雨和谢骞大马金刀坐在店铺的椅子上,喝着店里伙计送上来的新茶,这是今年刚下来的明前茶,一般人根本喝不到。
可生意一般的店铺,哪有钱和途径买到新采摘的明前茶呢?不仅如此,随着茶杯递过来的,还有一封信。信被李时雨递给谢骞,谢骞也没着急看,就收进袖子。
伙计微微一笑,说起这里的情况:“现在平兴县被任成平的幼子任江月的军队占据,又在岭南靠里的地方,所以还算太平,能挣着一口饭吃。”
谢骞说:“任成平有两个儿子,长子叫任云舒,幼子叫任江月,二人皆是踏实有才、能文能武之人,可算是人中龙凤了。”
李时雨接话:“而且他们兄弟关系十分和睦,堪称牢不可破。”
伙计笑道:“正是,他们非一母所生,只是任江月的生母早亡,所以任江月可以说是任云舒一手带大的。尽管任成平始终活着,可说句长兄为父也不为过。”
李时雨也笑了,打趣道:“那任江月的福气真好,从小到大都有两个爹管着。”
谢骞继续:“任成平生性严肃,估计对孩子也是严厉管教居多。任云舒活泼开朗一些,任江月是真的更像任成平,沉默严肃。”
伙计还是笑:“不错。现在任江月驻守穗州北边的平兴县一带,任云舒驻守在穗州西边,父子三人同心协力,看来是大业将成了。”
“也许他们能夙愿达成,毕竟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李时雨回答。
“可我还听说有道士算过任成平的生辰八字,说他命里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克妻克子啊,”伙计瞬间小声,“克妻已经应验了,任成平娶了五个妻室,姬妾更是无数,可只有两个给他生了孩子,而且这五个妻子都早早就病死了。”
“你这说悄悄话的样子,倒是让传言显得格外真实可信。”李时雨说,还瞧了谢骞一眼,意思是你这关中来的假道士,能分出传言的真假吗?
只从清波山庄在平兴县的据点里就听到这么多,虽然李时雨和谢骞都知道这些,但重新听外人说一遍,又有了听戏听书的新鲜感,比看探子传回的情报有趣多了。一个个传闻里的人物仿佛就在眼前,他们是故事里的人,而李时雨和谢骞都在看故事。
也许他们不久后就会见到这些人,也有可能这些人和传闻里、和情报里塑造出的形象都大相径庭。
这种情况很多,他们也各自经历过,正因如此,他们不能贸然行事,只能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李时雨和谢骞听了一肚子有趣的传言,喝了一肚子珍贵的茶水,就满足地回去了。回去的路上,谢骞想着拆信看信,脚步就急了不少,李时雨则悠闲地东游西逛,还买了一包白糖糕和十个肉包子。
“你这样焦急,会很引人注意的。”李时雨道。
“今天很奇怪,似乎路上不止一个着急的行人,”谢骞随手一指,然后又看向这条街上最大的酒楼,“难不成是有什么重要的人来了?”
李时雨皱眉:“如果有,店铺早就说了,不会故意隐瞒咱们的。”
清波山庄和富通钱庄既然雇了他们去找商天子剑,为了计划成功,就不会可以隐瞒,只能说这是有意外发生了,而且是谁都没料到的,更没人知晓以后会发生什么。
意外发生时刻,在大街上晃荡不太理智,李时雨和谢骞回了客栈。关上房门之后,谢骞忙不迭打开信笺,李时雨在一旁一边大嚼肉包子一边等着看。
信笺很短,上面只有一句话:任云舒和任江月的关系绝非铜墙铁壁,可挑拨兄弟二人关系,逼出商天子剑真正下落。
谢骞确认李时雨看完,就把信放蜡烛上烧了:“怎么?”
李时雨咽下去包子,随便擦了擦手:“没怎么,比较惊讶。”
谢骞只当李时雨许久没来过岭南,所以对岭南情况一无所知,还好心眼地解释:“确实有这种说法,说他们兄弟二人不睦已久,但凭据很少。”
“凭据很少,也就是说并非无凭无据?”李时雨问道,“如果说这种说法在以前算是空穴来风,那再加上清波山庄的情报,这说法是不是就有几分可信了?”
谢骞微微皱眉:“清波山庄是江湖四大山庄,虽然地处东北,但从来没说过假消息,信誉在前,清波山庄的话自然可信。”
“所以,就是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有裂痕,那他们的裂痕是什么,从谁身边入手能更快达成咱们的目的?是不是他们虽然兄弟阋墙,但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外御其侮。”李时雨问出了关键。
谢骞也犯难了:“现在确实无从下手,不如等着清波山庄再送来的消息,同样的,咱们也能再打探打探。”
李时雨连连点头:“有理。”说着,他把壶里的水都喝光了。
然后他把白糖糕和剩下的五个包子推过去:“吃点。”
“甜的和咸的混一起怎么吃?”谢骞拿起包子,“我先吃包子。”
李时雨说:“白糖糕也很好吃的。”
谢骞回答:“这白糖糕的做工看上去很粗糙,估计入口也只是甜得发腻,有什么好吃的?”
李时雨说:“如果你没尝试过,那你可以试试这个味道。”
“你喜欢?”
“我不喜欢,但也不讨厌,所以看到就买几块。”李时雨回答,他没说完的后半句话是,他有一个认识的人,也这么做,因为这个人的师父很喜欢白糖糕,虽然可能是被迫喜欢。
这个人是他师父,很多时候看到白糖糕就买来吃吃,一边吃一边回忆自己熟悉的人。不知道吃白糖糕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自己。
李时雨的眼睛转向窗外,岭南的春天已然到来,桃花、海棠、木兰先后开放,过眼之处翠绿为底花色为心,营造出一个美丽缤纷似梦似幻的场景。花每年都开,但每年都不同,也许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或者明年的花不好,今年的好,又与谁同呢?
谢骞突然站起身走到窗边,双手撑在窗框边,深吸一口气:“花都开了,香甜的气味顺着窗户飘得满屋都是,我都问不出其他味了。这桃花开得好啊,客栈掌柜的说没怎么打理这桃花树,它自生自长,居然长得这般茂盛。”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李时雨随口说。
“人面不知……”谢骞和李时雨对视一眼,都笑了。
“人面还在呢。”李时雨说。
“那也依旧笑春风吧。”谢骞转过头,和李时雨肩并肩站在一起。
看来今年是和萍水相逢的假道士一起看花了。
看来今年是和萍水相逢的真刺客一起看花了。
愉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深夜,文房四宝店铺的伙计突然翻窗户进来了:“二位,跟我走一趟。”
李时雨和谢骞早在伙计没进来的时候就醒了,伸手摁在刀柄上,一听是伙计的声音,他们也没松开手:“怎么?”
“有贵客要见你们,准确来说不是见你们,是找上了我们清波山庄,然后山庄找上了你们。”
李时雨回答:“一心不能二用,恕不奉陪。”
伙计早就料到第一次会被拒绝,毫不气馁:“庄子说了,如果今晚生意谈成,请二位先做这桩生意,好处一样不少。”
谢骞下意识要拒绝,被李时雨一眼阻止:“好,现在就去?”
伙计松口气,说话也客气了:“请二位随我来。”
李时雨示意谢骞,谢骞略微费劲地从床上站到地上,随二人飘然而去。
伙计带着他们躲过巡夜的官兵,一路来到文房四宝店,店门早已关闭,他们只好从后院进去。进了后院拐过两个弯穿过两间房再进内屋,眼前才终于见到一点光。内屋窗户紧闭窗帘拉下,桌上点着油灯,有一瘦高男人背对着油灯垂手而立,微微仰着头像是再看墙上的山水画。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正好和进屋的李时雨谢骞对视。
怎么是你?谢骞脸上瞬间闪过一抹惊讶。
李时雨看着这人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也不敢直说自己不认识:“听说您要见我们,有何贵干?”
男子不回答,看向伙计,伙计立刻回答:“这二位就是庄主给您推荐的人。”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一个瘸子,”男子坐下,言语不悦,“这就是你们庄主的待客之道吗?”
谢骞没说话,他本来就不想做这生意。其实李时雨也可以不接,但他不想无缘无故被讽刺:“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既然被称为贵客,难道连这点常识也不清楚?”
男子又看伙计,伙计立刻回答:“我们庄主您是知道的,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嗯。那请问二位尊姓大名?”
来之前,谢骞和李时雨商量过:“行走江湖,总要有个化名,咱们叫什么?”
李时雨回答:“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叫李时雨。”
谢骞想了想:“那我叫谢简好了。”
当时李时雨还略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听了二人的回答后,男子这才摘下他身上的斗篷:“在下任江月。今日来,是想请二位帮我杀一个人,我的兄长,任云舒。”
写嗨了,写完就立刻发上来了,明天冷静下来可能改改个别措辞,但主体内容不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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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岭南杀人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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