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天子剑的来历很好判断，就是商朝某位天子遗留之物，商朝灭亡之后，此剑被周武王所得，此后就有了得商天子剑得天下的传言。这话此时引起了李时雨的怀疑，因为李时雨骤然发觉一切皆不确定，唯一具有可信度的，居然似乎只有商天子剑真实存在这件事。

谢骞把手里话本放下：“任云舒怎么说的？”

李时雨回答：“商天子剑长不过二尺二寸，剑鞘上雕刻奇鸟异兽，剑锋上有海水波纹，通体漆黑如墨，但能在黑夜里发出泠泠清光。你之前说在刘利那处看到过商天子剑上的花纹，可是海水波纹吗？”

谢骞回答得爽快，让李时雨觉得他完全不想隐瞒：“正是。”

真相怎会如此触手可及？果然，谢骞又道：“但想造假，然后以此号令天下的人太多了。”

李时雨还是对这个传说抱有怀疑：“果真如此？”

谢骞讲：“昔年，梁朝齐嘉时候，李亲王得齐嘉皇帝赏赐此剑，从此大权在握，号令天下三十年，几乎把齐嘉皇帝都变成傀儡。”

梁朝的时间还在盛朝之前，这位李亲王已经是将近五百年前的人了，他大半生沉浮朝堂和沙场，从一个无人知晓的边缘落魄皇族登上亲王之位，一生经历颇为精彩传奇。当然，传奇的不止他为官为王的经历，也包括他的个人生活，他容貌俊秀、能力出众又沾了一滴皇族血统，想与他结亲的家庭从来不少，但他拒绝了所有提亲，一生未婚，提拔他的仁献皇帝和齐嘉皇帝也没有给他指过婚。李亲王在的时候就有流言蜚语说他不能人道或者说他性情残忍暴虐，实在难堪良配。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此人冷心冷情，与民间猜测完全相反，史书记载他兢兢业业，忠君爱民，性格也很好，蔼然可亲，宽厚待人，对亲戚对朋友对属下都是满腔赤诚。

某种程度上来说，谢骞的话也不算对，李亲王大权在握的时候，齐嘉皇帝并不是长居深宫不知外事的摆设，尽管他向来对李亲王言听计从，几乎是他与李亲王共有天下，但他也勤勤恳恳，从未在朝政上懈怠过。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关系，奇怪到平衡，但用一丝一毫力气就能打破，可当时谁也没有打破过。

可惜李时雨胸无文墨，对四百多年前的人和事了解实在不多，只道：“既然如此，那李亲王为什么不当皇帝？”

谢骞回答：“众说纷纭啊。”李亲王当然是有能力造反的，而且是皇帝赋予他造反的力量和权力。

李时雨就决定空闲时候买个话本看看，领略一下那时的故事。恰好当天傍晚就有空，他去了穗州城里的集市，把书摊书店逛了个遍。

谢骞瘸腿，按理说行动不便应该少出门才是，可也要跟着他去，李时雨笑称：“你跟着我去，我可耍不出花样了。”

“我看你怎么耍花样也可以。”谢骞也取笑他。

穗州城里热闹繁华，很多百姓在城里城外定居。李时雨和谢骞走在大街上，恍惚间以为战乱早已远去，安宁平静笼罩大地。

“有人跟着咱们。”走了半条街后，谢骞悄悄对李时雨讲。

李时雨正站在摊子前专心致志看话本，时不时还指上面不认识的字，可能因为沉浸在精彩的故事里，他回头速度慢了些，等看向后方的时候，后方早就空空如也了。

“任家属下果然高手遍布。”李时雨竟然还语带欣赏。

“你居然还夸，这恐怕是来杀我们的。”谢骞忍不住佩服起李时雨，只要不是有关于钱的问题，他从来都镇静淡定、游刃有余，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任云舒还是任江月？”李时雨明知故问，随手把刚才翻的话本递回给伙计。

任江月与清波山庄有合作，那就不可能擅自屠戮清波山庄派来的刺客，更可能是任云舒无法忍受弟弟接受两个来路不明又容貌俊秀的男子成为近侍，于是想捉回去审问吧。

“但敌明我暗，有不可能开诚布公，那咱们如何反击？”谢骞问。

“这好办，”说着，李时雨选定了他要买回去看的话本，“等到晚上。”

抱着话本出来的时候，李时雨抬头望天：“刚才看见蜻蜓飞得低了，今晚要下雨。下雨是好，可以把一切味道都冲散掉。”

夜里果然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夜空黑黢黢的，一丝光都无法穿透雨幕，人走在雨夜里连影子都不见。如此催人好眠的时候，李时雨点上油灯，津津有味把自己买来的话本看完，其实白天他买话本的书店是清波山庄在穗州的联络点，李时雨在翻看话本的时候，手指不经意在话本纸张上指指点点，早在指甲中染上的药物就留下痕迹，等待伙计把话本收起来后再从灯下查阅，清波山庄就能得知李时雨想传达的讯息。只是按理说传递完讯息就好，但李时雨贼不走空，还顺了几本话本回来。这也恰好印证了谢骞对李时雨的“夸奖”，去一趟穗州城，李时雨都快买了半条街。

几间屋的屋顶上有动静，窗外起风刮进雨水，谢骞起身走到窗前正欲关窗，一抹锋利剑刃掀起雨水瞬间袭来！

谢骞翻身而起，迅速关闭木窗，剑尖刺破窗纸，一缕银光直奔谢骞面部正中而来。只见谢骞虽然右腿残疾，但动作分毫不慢，起身后掠，双手抬起，“唰”一声短刀出鞘。他双刀一左一右回捅过去，利器刺进□□闷响不断，血迹接连喷在窗户上爆开无数鲜艳血花。

另一边，李时雨放下话本，他不慌不忙，动作倒也很利落，他一掌掀起桌子，随即一阵叮当乱响，是桌面挡住了无数暗器。

这可是任家所在的官府，任云舒任江月都在，守卫严密，其实刺客们不应该来的。可即便如此，刺客们也如此堂而皇之闯入，可见是有什么不可拖延之事。暴雨中，官府里瞬间炸开了锅，刺客与卫兵们展开混战，另有守卫保护着任江月和任云舒去往更为安全的密室，因此刺客们找遍书房卧房也没见到这两位重要人物的踪影。

也许刺客们的目标不止是他们？还有几名刺客似乎不是为了杀人，而是在找什么东西。他们闯入书房和卧房，把里面的摆设一通乱翻，还把墙壁、地板、书架、多宝阁等全部敲打一边，确保里面不是空心也没有暗格。

“没有，撤！”在敌方的地盘缠斗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于是刺客们立刻撤退，守卫追出去二里地远，居然没抓到他们一个人。

于是脱离危险的任云舒大怒，一拍桌子指着守卫头领大骂：“被刺客偷袭也就罢了，居然连一个活口也没抓到，一群废物，养猪养狗都比你们强。”

守卫们哪敢吱声，任江月坐在一边抱着热茶慢慢喝，对这场面明显是习以为常。李时雨和谢骞随着管家站在任江月旁边，破损的衣服上还有刺客留下的血迹。刺客的武功路数比较少见，招式之简练，出手之狠辣，根本不是江湖门派的武功。

所有人都被这问题难住，好在任云舒的管家吕洪见多识广，给出一个有可能的答案：“主子，刺客可能是前朝五卫中的人。天下武功中，成体系又有精妙高深造诣的除了名门大派，也只有皇宫。一些皇族和全部的大内高手所研习的都是皇宫里独有的武功秘籍，有些高手还不只学习宫廷秘籍，连江湖功夫都多有涉猎，比如五卫各自的首领，就是宫廷江湖武功都了解甚至精研的全才，甚至连五卫里的普通刺客都是各有所长的绝顶高手。”

“当年盛朝灭亡，五卫要么死亡要么失踪，多年以来均无下落，”任云舒叹口气，“果然还是野火烧不尽吗？”

“五卫之人武功高强又神出鬼没，野火烧不尽实属正常，”吕洪回答，“不过没有主人带领的五卫，一定就是没有眼睛的老虎，主子不必过于担忧。”

“如果这次来袭的刺客真是他们，那现在他们背后的首领又是谁？”任江月回答，“五卫对皇权绝对忠诚，他们背后的一定是前朝余孽。”

“二公子，”一直没说话的李时雨突然开口，“为什么不向雪落山庄打探消息？”

谢骞瞥他一眼，想着李时雨肚子里又不知道在憋什么坏水了。

但这个建议本身看上去没有任何错处，于是任江月同意了，吕洪只好带着几个与刺客正面交锋的守卫去雪落山庄打探消息，居然真的得出了他们很可能来自五卫的消息。

想到天下混乱多年，前朝居然还苟延残喘着，任云舒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们父子在岭南盘踞多年，周围强敌环伺，到现在都没能兵强马壮，可灭亡多年的前朝现在竟然还有能威胁到他们的力量。皇帝都**而死，皇子也下落不明，传国玉玺、商天子剑、和氏璧和千里江山图等镇国之宝相继流落民间，这样破碎的、理应扫进故纸堆的腐烂躯壳居然还有人念念不忘，真是可恨又可笑。

前朝刺客过来是来找什么的？任云舒悄悄捏紧宽袍大袖底下的手掌，自然是来找商天子之剑的。

任云舒虽然名字文雅，但脾气可比任江月差多了哈哈哈哈哈。

有重要人物即将出场。

这章里提到的前朝李亲王，其实就是《笼中雀》里的李弘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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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读者钦点，这篇更完后扩写李弘宁的故事，因为一个作者不能有两篇重名的文，所以扩写篇改名《笼中小雀》，主角团增加两人，配角增加无数，篇幅随之增长，部分重要剧情和故事结局也都有了很大变化，这里我就不剧透了，敬请期待！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还是专栏里的那句话，我有很多故事，想讲给你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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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天子剑与天子（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