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店影视基地的清晨，雾气还未散尽，《声之翼》剧组已经忙碌起来。俞瑾萱比通告时间提前一小时到达片场，穿着沈星辰标志性的藏青色毛衣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她安静地坐在监视器旁，手指在剧本上轻轻敲击着莫扎特K.488的节奏。

"瑾萱姐，蓝老师的车到了。"场务小跑过来通报。

俞瑾萱头也不抬地点头，继续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远处传来一阵骚动，不用看也知道是蓝心悠带着她那支"小型军队"进场了——两个助理、一个化妆师、一个发型师，还有永远不离身的经纪人李室长。

"各位早上好！"蓝心悠的声音像一束阳光刺穿片场的沉闷。她穿着破洞牛仔裤和oversized卫衣，耳垂上一串小银环随着步伐叮当作响，与俞瑾萱的沉静形成鲜明对比。

林导拍拍手："今天拍第16场，沈星辰在琴房发现Star偷翻她乐谱的戏。两位准备好了吗？"

蓝心悠蹦跳着走过来，手里拿着杯冰美式："我通宵研究了这场戏！Star不是故意要翻乱乐谱，她是被那段旋律唤起了童年记忆..."她的目光落在俞瑾萱的笔记本上，突然顿住，"哇，你把整个琴房平面图都画出来了？"

俞瑾萱合上笔记本："角色需要。"她起身走向布景，与蓝心悠擦肩而过时闻到一股甜腻的草莓香，不禁皱眉——真正的沈星辰会用这种香水吗？

"Action!"

琴房布景里，俞瑾萱的手指在道具钢琴上流畅移动，虽然没有声音，但每个指法都精准到位。镜头推近她骤然僵直的背影——沈星辰发现了闯入者。

"谁允许你碰我的东西？"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像大提琴最低的那根弦在震动。

蓝心悠饰演的Star从琴凳上转身，手指还停留在被翻乱的乐谱上："这段旋律...我小时候妈妈经常哼。"她的眼神飘向远处，嘴角带着怀念的弧度，"不过她总是唱到一半就哭了。"

"卡！"林导从监视器后抬头，"心悠，Star这时的情绪应该更复杂些，不只是怀念。"

蓝心悠咬住下唇："我能再试一次吗？这次我会..."

"不需要'试'，"俞瑾萱突然开口，手指仍停在琴键上方，"沈星辰花了十年逃离那个家，现在一个陌生人用她最私人的作品勾起那些回忆。Star不是怀念，是在伤口上撒盐。"

片场一片寂静。蓝心悠的脸涨得通红："我理解的Star不是这样..."

"那你的Star是什么样？"俞瑾萱转过身，眼神锐利。

蓝心悠深吸一口气，突然抓起乐谱撕成两半！"像这样！"她将纸片抛向空中，"Star恨这段旋律！恨它让她想起酗酒的母亲，恨它让她变成现在这个破碎的样子！"

纸片如雪花般飘落，俞瑾萱条件反射地抬手遮挡。这个即兴动作让林导倒吸一口气——完美的真实反应。

"卡！太棒了！"林导激动地站起来，"但...我们可能需要两个版本。"

俞瑾萱弯腰捡起一张乐谱碎片："我的沈星辰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她的作品。"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危险而轻柔，"即兴发挥很动人，但破坏角色内核的即兴一文不值。"

蓝心悠的胸口剧烈起伏："你的沈星辰活在剧本里，我的Star活在我身体里！"

整个片场鸦雀无声。林导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样，我们拍两条。第一条按剧本走，第二条允许心悠即兴发挥，瑾萱你随机应变。"

第一条拍摄中，俞瑾萱的沈星辰像一座冰山，每个眼神和动作都精确计算过；第二条蓝心悠完全放飞，甚至跳上钢琴踩出刺耳的和弦。令人惊讶的是，当俞瑾萱抓住她脚踝将她拉下来时，两人之间迸发出剧本中没有的张力——愤怒、理解、某种奇特的共鸣。

回放时，连俞瑾萱都不得不承认，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演方式意外地形成了完美对比：一个克制如古典乐，一个奔放如摇滚，却共同讲述着同一个灵魂的故事。

收工时已是深夜十一点。俞瑾萱在化妆间卸妆，听见门被轻轻叩响。

"瑾萱姐？"蓝心悠探头进来，已经换回自己的衣服，脸上的浓妆也卸干净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岁，"我和剧组几个人要去附近酒吧坐坐，你要一起吗？"

俞瑾萱正要拒绝，却注意到蓝心悠眼下明显的青黑："你明天早上七点还有戏。"

"所以才需要酒精啊。"蓝心悠做了个鬼脸，"来吧，那家酒吧有架真正的施坦威，老板说我可以随便弹。"

钢琴这个词让俞瑾萱犹豫了。最终她点点头："一小时。"

"蓝月亮"酒吧藏在影视基地后巷，装修得像上世纪爵士俱乐部。蓝心悠一进门就被认出来，老板亲自引他们到角落的半圆形卡座。俞瑾萱注意到她熟练地避开最明亮的区域，选了背对大厅的位置。

"你常来这种地方？"俞瑾萱接过她递来的莫吉托。

蓝心悠已经灌下半杯龙舌兰："巡演时养成的习惯。酒店房间太安静了，我需要...人群的噪音。"她突然转向小乐队，"嘿，能借钢琴用用吗？"

没等回答，她已经滑到那架老施坦威前，手指在琴键上跳跃起来。不是俞瑾萱预想的流行歌曲，而是肖邦的《革命练习曲》——技巧生涩但情感充沛，明显是自学的结果。

"没想到吧？"乐队贝斯手凑过来，"蓝小姐每次来都弹古典，练到手指发红都不停。"

俞瑾萱注视着钢琴前那个单薄背影，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没真正了解过这位"流量偶像"。一曲终了，蓝心悠跌跌撞撞地回到座位，酒精和疲惫让她眼神涣散。

"我十五岁就想学钢琴，"她含混地说，"但公司说浪费时间，偶像只要会跳舞就行。"她突然抓住俞瑾萱的手腕，"你今天在片场...好厉害。怎么能把每个动作都控制得那么准？"

俞瑾萱轻轻抽回手："训练和准备。"

"我准备了！"蓝心悠激动地挥手，差点打翻酒杯，"我看了你所有的电影，连那部客串三分钟的《午夜收音机》都看了七遍！"她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可我还是比不上你..."

俞瑾萱愣住了。助理小林适时出现："瑾萱姐，车来了。"

"送她回去。"俞瑾萱示意蓝心悠的助理，"她明天还有戏。"

"我不要他们！"蓝心悠突然抱住俞瑾萱的手臂，"我要瑾萱姐送我！"她仰起脸，眼神迷蒙却执着，"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二十分钟后，俞瑾萱半扶半抱地把蓝心悠弄进了她公寓的电梯。蓝心悠靠在镜面上，哼着不成调的旋律。

"钥匙。"俞瑾萱伸手。

蓝心悠在包里摸索半天，掏出的却是一张皱巴巴的照片——年轻的俞瑾萱站在柏林电影节红毯上，身边空无一人，背后是漫天雪花。

"你看..."蓝心悠醉醺醺地指着照片，"那天零下五度...你穿那么薄...都没发抖..."她的头慢慢滑到俞瑾萱肩上，"我好羡慕你啊..."

门开后，俞瑾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客厅墙上贴满了电影海报和剧照，其中近半数是她的作品。书架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一排表演理论书籍，书脊已经翻得起皱。

"蓝心悠？"她轻拍女孩的脸，只得到一声含糊的嘟囔。

俞瑾萱叹了口气，将人扶到床上。当她转身要走时，床头柜上一张老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十岁左右的蓝心悠站在一架立式钢琴旁，身边的女人眉眼与她相似，手按在她肩上，两人的笑容都有些勉强。

窗外，北京的第一场雪悄然飘落。俞瑾萱轻轻带上门，在便签纸上留下一行字："《革命练习曲》的指法问题，周三排练室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