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计划

水声在石上滑过,像把旧事一寸寸洗出来。小鸹不说话了,背脊绷得发僵,月光落在他肩头,那层薄瘦的影子里,藏着恨意初生的震颤。安魂晶浮着微光,映进他金红的瞳孔,痛还在,但已退到深处,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沉下去的决心——要救星瞳。

余文蹲下,指尖触到溪边那块石头,凉得像死过一遍。他知道那是星瞳常坐的地方。

电话拨通,只说了两个字:“来溪边。”

烛没问为什么。他向来如此,话少,脚步快。身影贴着树根靠近时,几乎被夜吞没,唯有金瞳偶尔一闪,像风掠过金属刃面。

“还有一天。”余文开口,声音压在溪流之下,“王建国在这村子埋得够深,不会没后手。我们得把缝都堵死。”他抬眼看向烛,“白天去两处:村西矿坑,祠堂后的仓房。小鸹说他常一个人进仓房——跟污秽有关的东西,八成藏在里面。遇到结界别硬闯,记频率就行。”

烛颔首,指尖无意识摩挲腰间的镇魂符。那是总部配发的高阶符文,能压住大多数邪性波动。

余文转向小鸹,点了点他右臂上的黑纹。那痕迹在月下泛着幽光,是妖力残留,也是伤。

“你眼下做两件事:养好自己,管住力量。祭祀那天你要烧粮仓一角——别波及民房。还有,再想想王建国可能藏东西的地方,或者你觉得不对劲的角落。”

小鸹用力点头,手指搓着衣角,青涩得像个刚学会害怕又急着逞强的少年。“我记得!他家后院的地窖,每次去都鬼鬼祟祟的。上次我想偷看,被他拿石头砸了脑袋!”他摸了摸后脑勺,语气委屈,忽然瞪大眼,从口袋掏出一颗磨得发亮的玻璃珠,“还有这个!星瞳偷偷给我缝了个布包,我一直带着……上次躲王虎差点丢了!”

余文接过珠子。蓝光在珠心流转,是小鸹妖气滋养的痕迹。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攥紧。这是两个孩子在黑暗里互相取暖的证据。

“记下了。明天分头查。”

三人沿月光回山洞。小鸹走在最后,顺手捡了块圆石,嘀咕着“练准头,以后扔王建国”,抬手就甩。石头撞上树干弹回来,差点砸中脚背。余文摇头,连烛嘴角都似乎抽了一下,像是被这笨拙的狠劲破了防。

路过蒲公英丛,小鸹摘了一朵,吹散绒毛,轻声说:“要是星瞳在,肯定喜欢看这个。”

语气里没有悲,只有等。

天刚破晓,山林裹在湿雾里,呼吸都带凉意。余文换上登山服,忆镜藏进袖口,背上“采风”背包——画板、铅笔底下,压着事必达特制的探测器和清心散。他还塞了两包糖果,想着万一碰上孩子,或许能撬开几句真话。

村南已围起人群。祭台正在搭,木头碰撞声“砰砰”作响,震得雾气微颤。松树新砍,脂香未散;彩幡十几条,红黄交错,在雾中飘得热闹,却透着一股刻意的隆重,像在遮什么。

王建国站在台边,中山装笔挺,袖口露出一串黑珠手链——伴生石做的。他握着扩音喇叭,嗓门洪亮:“猪头摆中间!耳朵朝东!水果按五行!歪了就是怠慢秋神,明年收成归零!”

他眼神扫得极快,掠过每张脸,像在确认谁没听话。左手始终按在腰间,那里有个黑布包,多半是控污秽的工具。

余文举起相机,实则用忆镜快速记录:祭台布局、亲信站位。

王虎靠树抽烟,烟蒂堆了一地,目光不时瞟向村西老槐树——他在盯看守任务;李建军蹲地摆果,手抖得连苹果都拿不稳,显然还在怕小鸹的“诅咒”;灰布衫老头是村会计,低头核对账本,眼神躲闪,不敢与人对视。

“小伙子,拍啥呢?”老农走来,锄头把缠满胶布,袖口沾泥。他花白头发,满脸皱纹,眼里有警惕,也有被日子磨平的麻木。

“我是省城来的,学民俗的,想写篇文章。”余文笑着递烟,“您住得久,老规矩懂得多吧?”

老农接过烟夹耳上,犹豫片刻:“规矩?现在哪有规矩,村支书说了算。他让往东,没人敢往西。去年张老栓嫌祭品浪费,多嘴两句——你猜怎么着?”

“被批评了?”

“哪是!”老农压低嗓,“当晚他家玉米地枯了半亩,叶黑根烂!后来赔了三天罪,才缓过来。”

余文故作不信:“邪门?是不是天气问题?”

“啥天气!”老农摇头,眼里浮现恐惧,“村里谁不知道,村支书有‘宝贝’,能管收成。听他话,庄稼就好;不听……”他没说完,意思却明。

“那村里的事,都得听他?比如谁家困难,他也管?”

老农蹲下,用锄尖扒土,沉默良久:“李家那外来的丫头,你见过没?”

余文心头一动:“见过,瘦,洗衣裳的那个?王翠花亲戚?”

“啥亲戚!”老农苦笑,瞥向李家,“村支书让留下的,说她‘命硬’,能镇邪气。可她天天被使唤,饭吃不饱,还挨骂。”

“为啥没人管?”

“管?谁敢!”老农叹气,“村支书说她是‘灾星’,沾了就倒霉。前年货郎给她个馒头,当天车就翻沟里了。打那以后,没人敢跟她说话,连孩子都绕着走。”

“有人心疼她吗?”

“有。我家老婆子想送件旧衣,被我拦了……我怕啊,怕庄稼出事,怕孙子生病。”

余文懂了。恐惧比咒术更牢。

“那村支书为啥对她这么‘特殊’?还让王翠花看着?”

老农想了想:“不清楚。只知道每月初一十五,他都去老槐树下‘浇水’,带黑布包,不让近。有次我早起,远远看见他对树说话,样子吓人。”

又聊几句,余文得知:王建国以“镇宅”为名,在每家院墙根埋伴生石监控;星瞳天不亮起,干到半夜,不准与外人言;孩子被告诫:谁跟星瞳玩,就会被“鬼抓走”。

他假装去厕所,往李家走。心里更沉——她不只是被折磨,更是被整个村子放逐,困在无形牢笼。

李家门紧闭,红漆褪色,福字卷边。里面传来王翠花吼声:“磨蹭啥!衣服没洗完?想挨揍?”

星瞳细弱回应:“我……马上洗,娘,水太冰了……”

余文停下,假装看爬山虎。藤蔓遮窗,他腕表探测器数值在“18”左右波动——王建国连这儿都监控。他还发现,爬山虎后藏着摄像头,镜头正对洗衣处。

他转身往村东高坡走。老橡树遮身,他摊开画板,铅笔乱画,眼睛却通过忆镜长焦盯着王建国家。

院子静得出奇,与祭台喧闹截然相反,连狗都不叫。

卧室窗紧闭,窗帘密不透风,只留缝——能看到大木柜,铜锁锁门;后院地窖口压着大石,旁有铁锹,锹头沾新鲜泥土;堂屋房梁上,果然挂着布包,藏在瓦缝间,绣着“王”字,不细看根本看不见。

角落堆着黑色罐子,红布封口,与小鸹描述一致。旁边铜盆残留暗红痕迹,像未洗净的污秽液。

“喂!你在这儿干啥?”

余文回头,王虎站在身后,棍子缠铁丝,眼神盯他画板,手指敲棍“哒哒”响。

“采风的,画老房子。这梁雕花挺特别。”余文收忆镜,指堂屋,“您是这家人?看着面生。”

王虎皱眉,却不走,盯他背包:“包里啥?别是偷东西的?”

余文拉开拉链,露出画板、铅笔、笔记本,翻到老槐树速写:“你看,像不像?”

王虎扫一眼,仍不动:“村里不让随便拍照画画,小心村支书找你麻烦。”

正僵持,远处王建国喊:“王虎!彩幡歪了!快来!”

王虎应声,瞪余文一眼:“别待这儿,赶紧走!”转身跑开。

余文松口气,迅速拍下布包、地窖、罐子,收画板,揣忆镜快步回山洞。

村西矿坑的铁丝网挂着一块锈迹斑斑的“禁止入内”牌,两个摄像头缓缓转动,镜头扫过坑口裸露的岩层。烛贴着荒坡移动,野草半人高,藤蔓缠绕间藏着一个旧侧洞——早年村民挖矿留下的废弃通道,如今已被遗忘多年。

他指尖凝出一缕淡金能量,轻轻拂过藤蔓。叶片下立刻浮现出伴生石的轮廓:指甲盖大小的黑石嵌在泥土里,表面符文泛着微弱的黑光。

蹲下身,从背包取出符纸贴在石上。金光一闪,黑石的微光瞬间熄灭。

往深处走,脚下泥土渐软,每三步便有一块伴生石,呈梅花形排列。行至中段,地面渗出黑色黏液,顺着石缝汇成细流。黏液触到靴底,白烟腾起,腐臭扑鼻。

烛掏出银盒,毛笔蘸朱砂,在地上画封印阵。朱砂划过之处,黏液退散,露出底下盘绕的黑色藤蔓——顶端挂着半片破旧衣角,像是有人误闯后挣扎留下的痕迹。

与此同时,小鸹落在王建国家院墙上。渡鸦的锐眼扫过院子:堂屋梁上的布包还在,地窖口压着大石,角落堆着几只黑罐。

他扑棱翅膀落上柴房屋顶,透过瓦缝往下看。王虎坐在院子里磨镰刀,目光不时瞟向地窖。

趁王虎低头的一瞬,小鸹俯冲而下,叼起石子精准砸向铜盆。“当”的一声脆响,王虎抬头查看,小鸹已掠向地窖,尖喙啄了啄压在木板上的石头——纹丝不动。

狗吠骤起。

“哪来的鸟!”王虎抄起镰刀冲来,小鸹振翅飞向堂屋,落在房梁上。正巧看见王建国从卧室出来,手里攥着个黑布包,直奔老槐树而去。

小鸹盯着那背影,又低头啄了啄梁上布包。里面传来细微“沙沙”声,像石子碰撞。

王虎骂骂咧咧回院,小鸹迅速飞离,落在院外老榆树上。直到王建国锁门离去,才展翅朝山洞方向飞去——翅膀尖还沾着几根从布包上啄下的黑丝线。

余文回到山洞时,烛已在石桌旁等候。

黑色外套沾着泥,袖口有荆棘划出的浅痕,脸上却无波澜,仿佛只是掸去了些尘土。桌上放着一块伴生石,指甲盖大小,符文细密,若不细看,只会当它是普通碎石。

“矿坑有新土,埋了陷阱。”烛声音低沉,指尖点在石上,“踩上去会触发藤蔓,缠四肢,吸生气。”

他取出一张黄符,金纹流转,边缘泛着淡光:“测过了,藤蔓可净化。数量不少,从入口到深处,每隔三米一块,梅花阵。”

余文拿起伴生石,指腹能感受到其中微弱的污秽波动,如虫爬皮下。

“能解吗?”

“能。”烛将符纸放下,又拿出银盒,内盛朱砂与毛笔,“半小时。需镇魂符和朱砂;伴生石当天处理,否则反噬。”

余文点头。这个时间刚好——祭祀时王建国无暇顾及矿坑,行动最安全。

“需要帮手吗?”

烛摇头。

话音未落,洞口“砰”地撞进一团黑影。

“哎哟!右翼!我的右翼毛又燎着了!”

小鸹跌进来,化作少年模样,墨蓝短发夹着焦羽屑,右肩衣服烧了个洞,露出底下燎焦的绒毛,耳尖也沾着灰,手里攥着半截冒火星的树枝,嘴里嘟囔:“怎么又没控制好火候……”

余文上前检查,拿过树枝一看,木质已碳化,仅顶端零星闪火。

“想试试只烧尖端,结果妖气没稳住,火窜上来差点烧到根。”小鸹抬起胳膊,露出那片焦毛,“还好我反应快,当场压灭,不然全秃了。”

烛静静看着,金瞳闪过一丝笑意,从包里取出瓷瓶递过去。

“涂这里,止痛,促毛发生长。”

小鸹倒一点液体抹上,刚碰皮肤就“嘶”了一声:“好凉!比溪底鹅卵石还凉!”

余文笑出声:“你这是练控火还是练**?下次去空石板练,别在林子里。枯枝多,一点就燃。昨天张婶还说山上雷劈草堆,差点起火——你要再烧起来,村里更要说星瞳是‘灾星引火’了。”

小鸹挠头,把瓷瓶塞进兜里:“知道了,我去溪边大石板练,烧着也能蘸水灭。”

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掏出个小布包,倒出几颗玻璃珠。

“对了!我查了王建国家地窖!里面堆了半墙黑罐,跟外面一样。我掀开红布看了一眼,全是红色黏液,颜色跟他喂老槐树的一模一样!堂屋梁上布包里是黑石子,跟伴生石同源,我还啄了这几根黑丝线,你看!”

余文接过丝线,又对比烛带回的藤蔓,心中已有轮廓。

“还有!”小鸹压低声音,“我趴在窗缝看到,他木柜里藏了账本,上面记着名字。‘老赵’后面写‘五千’,‘李建军’后面写‘三百’。我猜‘老赵’就是当年拐走星瞳的人,五千块,肯定是买她的钱!”

“账本?”余文眼神一紧,“在哪?锁了吗?什么锁?”

“锁着!铜制虎头锁,特别显眼!”小鸹比划着,“就在柜子最上层。旁边还有个刻符文的黑盒,跟伴生石一样——说不定装的是控污秽的东西!”他拍胸脯,“我想撬,插了铁丝进去,结果听见王虎脚步,赶紧藏铁丝躲柴堆,差点被抓!”

余文记下细节,转问祠堂仓房。

小鸹皱眉:“结界是淡黑色,像薄纱裹门。我靠近时右臂黑纹发烫,像虫在皮下爬,不敢碰。只能从破窗看进去——里面堆满布包,跟梁上一样。还有个铜盆,水泛黑气,颜色跟喂树液体一致,可能是存污秽用的。”

“得绕开结界。”余文敲着石桌,“祭祀前夜,村民擦牌位,人杂,正好混进去。你化形小,或许能钻窗洞,不碰结界,还能看清布包内容。”

小鸹立刻挺胸:“我能钻!上次李家柴房通风口巴掌大,我也进去了!这算啥!”

说着就要演示缩骨,深吸一口气往桌底钻——脑袋“咚”地磕上桌腿,捂额龇牙:“哎哟!怎么又磕着了!”

余文揉他额头:“先养伤,晚上再去踩点。”

烛补充:“我会在祠堂周边布预警阵,以风铃为号。若有王建国亲信靠近,铃声变调,你们及时避让。”

小鸹用力点头,又从怀里掏出草编小篮,歪歪扭扭,但结实。

“这是我编的,装地窖液体样本,钻进去就带一瓶出来,绝不洒!”

余文看着那篮子,笑了。这小子毛躁,倒也有心。

夜幕降临,山洞琉璃灯泛着淡蓝光,映在摊开的地图上。落霞坳的街巷、屋舍、狗窝,一一清晰。

三人围桌而立,手指划过路线,推演每一步行动,连逃生路径都标得细致入微。

“流程:七点聚集,九点仪式开始,献猪头、念祭文、跳祭舞。”余文指尖停在“粮仓”位置,画了个红圈,“十一点‘敬神酒’,村民注意力最集中——那时动手。”

他对小鸹道:“十一点十五分,你绕后山到粮仓,只烧东南角草垛。那是晒干玉米秆,易燃但火势可控。烟能遮监控,给你争取时间。”

语气一沉:“记住,烧完立刻撤。走小路去李家园子。王翠花中午会去祭祀场帮忙,柴房大概率没人。星瞳应被锁在里面。”

他递过鞋跟暗格的小撬棍:“藏这儿。撬窗插销用,别硬来,别出声。”

小鸹抬脚展示:“放心!轻手轻脚。上次偷星瞳馒头,王翠花都没发现。”

余文转向烛:“你同步去矿坑,用镇魂符压藤蔓,朱砂画封印阵。处理完,直赴老槐树,先净污秽能量,再等我汇合。”

“十一点半,我在老槐树与你会合,一起挖青石板,毁源头。”

烛颔首,取出巴掌大的黑盒,满刻金纹。

“封印盒,隔绝污秽。取到直接装入。我净化老槐树时,会干扰王建国的伴生石,让他暂时察觉不到异常。”

余文接过盒子,小心放入背包内袋。

“还有两样东西要取证。”他看向小鸹,“账本和黑罐液体。救出星瞳后,若时间够,你就去卧室偷账本;若紧张,先带人走,账本我来取。”

小鸹举手:“我能拿!钥匙藏床底下砖缝里,上次我亲眼见他拿过!”

“你怎么知道?”余文意外。

“我躲房梁上看的。”小鸹挠头,“砖缝上有松动木板,好找。”

洞口忽传急促扑翅声。

一只麻雀慌乱飞入,羽毛凌乱,落上小鸹肩头,叽喳不停,声带惊颤。

小鸹脸色骤变,侧耳倾听,金红瞳孔渐渐睁大,身体发抖,握枝的手都在颤。

“它说……傍晚王建国和王虎在堂屋说话,被它听见了。”

他声音发抖,眼眶泛红:

“王建国说,要是有人想带星瞳走,就先打断她的腿,钉在老槐树下——‘这样她就跑不了’。”

“还说……要是源头被毁,就把星瞳推进地窖,让污秽藤蔓缠住她——‘就算不能用了,也得让她发挥最后一点价值’……”

空气凝固。

余文五指猛然攥紧地图,指节发白,纸面褶皱四起。

烛金瞳寒光一闪,周身温度骤降,连琉璃灯火都似黯了几分。

小鸹浑身妖气炸开,墨蓝绒毛自手臂脖颈涌出,耳尖化作尖耳,指甲变利如爪,几乎失控。

“他怎么敢!”小鸹怒吼,一掌拍在石桌上,瓷瓶震得晃动,“我现在就去烧了地窖!烧了木柜!让他什么都留不下!”

余文立刻扣住他的手腕,安魂晶泛起微光,白雾般的能量顺着脉络渗入,压住那股翻腾的妖气。“你现在去,就是送上门。”他说得极稳,“他要的就是你发疯。你一动手,他就说妖物作乱,当场对星瞳下手。你还记得她给你缝的布包吗?你要是倒了,村里谁还能护她?”

小鸹没说话,肩上的绒毛缓缓收拢,耳尖变回人形,可身子还在抖,眼泪砸在石头上,碎成几瓣。

“那我怎么办?”他嗓音发哑,“看着他打断星瞳的腿?我答应过她……要带她去看城里的灯,去找爸爸妈妈……”

余文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沉到底。慌没用,现在只有一条路:改计划。

他的手指划过地图,从李家园子一路推到后山。“小鸹,你点火,不等烧大就走。只要把看守引开就行。然后直接进李家后窗——王翠花中午必留人守屋,但不会久。你进去找到星瞳,捏碎我给你的传送符。坐标标好了,直通后山山洞,不用走小路,避开王虎。”

他转向烛,语气没半点松动:“你处理完矿坑陷阱,别等我。直接去老槐树,毁核心。核心一断,王建国的力量会塌一半,村民也会慢慢清醒。我留下,假装偷账本,把他和亲信引去仓库,用清心散和镇魂符困住他们,顺便拿走液体样本——这是证据。”

烛点头,从背包里取出一张黄符,递给小鸹:“定位符。出事就捏碎,我来。”

又递上一张银色符纸:“防护盾,挡三次攻击。”

最后,一瓶清心散交到余文手里:“小心王建国。”

“放心。”余文把药收进背包,“我有分寸。”他看向小鸹,“你记住,别跟王虎硬碰。他有伴生石,能引污秽之力,你打不过。真躲不开,往山林跑。他不敢追太深——怕‘鬼’。那是村民自己传的,正好用。”

小鸹抹了把脸,从口袋掏出一块圆石,磨得光滑,沉甸甸的。“这个我带着。他敢拦我,我就砸他眼睛,砸他伴生石。”

余文接过看了看,掂了掂,“行,带上。说不定真能派上用场。”他又拿出一对淡蓝护腕,“防火的,仙界布料,加了符文。你右翼肩颈之前燎过,戴这个,控火时稳妖气,也能防溅火。”

小鸹接过,慢慢戴上,活动手臂,试着凝出一点火。果然稳了,不像从前那样乱窜。“太好用了。”他低声说,眼里终于有了点光。

三人重新推演一遍计划,细节抠到最窄的缝隙。

如果传送受干扰,小鸹往溪边跑——那里有安魂晶的能量印记,能辅助定位。

如果烛毁核心时遇阻,用净化术拖住王建国,优先接应星瞳。

如果余文被困仓库,放弃账本,捏碎传送符,保命第一。

小鸹不放心,又在山洞里找块石板练控火。这次火苗只烧中央枯草,没碰边缘半分。他举着石板给余文看,声音发颤:“你看!我能控住了!明天绝不会烧到粮仓外面!”

余文笑了下:“不错,进步快。明天没问题。”

烛在一旁整理符纸,镇魂、净化、传送,分装三袋,每袋绣一个符号,一眼能认。动作干净利落,像在准备一场注定要赢的局。

夜深了,琉璃灯还亮着,蓝光映在三人脸上,没人说话。

余文盯着地图上李家园子的位置,指尖轻轻划过,心里只有一句话:明天,一定要把星瞳带出来。让她看蒲公英,看城里的灯,找她的家。

小鸹靠在墙角,怀里抱着那个装玻璃珠的布包,指尖摩挲着粗线针脚,嘴上轻念:“星瞳别怕,明天我就来救你,咱们一起去看好多好多蒲公英。”

烛站在洞口,望着落霞坳的方向。金瞳里的寒意一点点收回去,只剩一道铁一样的决心:该清算了。不能再让一个孩子,像星瞳那样,活在锁链和黑暗里。

虫鸣低了,溪水还在流,细长不断,像在数着时间。

余文检查背包最后一遍:忆镜、探测器、清心散、符纸,都在。他靠上石墙,闭眼,脑子里过着明天的每一步,不敢漏一丝缝隙。

小鸹没睡,坐在石板上,指尖跳着小火苗,眼神亮得像星子。

明天,这团火要烧断枷锁,带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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