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靓?
李真意愣住了。
他立马把围巾重新围好,遮住大半张脸,身体往后挪了挪,尽量躲到其他患者的身后。
等候室右边的椅子上,一个戴着黑色毛呢帽穿着褐色长大衣的短发女人站了起来。
李真意只能看到她的毛呢帽和到脖子长度的短发,但是从身高、体型以及走路的姿势来看,她的确是文铁公司综合部的员工陈靓。
陈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她也头疼?
李真意不得而知,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早上九点零七分。
陈靓微驼着背,脚步有些急促地走进了302诊室。
等候区太嘈杂了,根本不可能听清诊室里的对话。
李真意侧着身子用余光盯着302诊室,十五分钟后,陈靓出来了。
她的背挺直了些,手里拿着缴费单,匆匆出了等候区。
李真意躲在角落静静地等待了二十分钟,陈靓没有返回,有可能是做了检查,但是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也有可能只是开了药。
“请李真意到308号诊室就诊,请李真意到308号诊室就诊。”
轮到李真意了。
…………
“医生,我昨晚睡觉做了个噩梦,一晚上都睡不踏实,今早起来头特别痛。”
李真意的头自从看到陈靓,已经不怎么疼了,他的全身心都在思考陈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但是来都来了,还是问一问,别浪费了挂号费。
“以前疼过吗?”医生一边敲键盘输病历一边问。
“没有,第一次疼。”李真意缩着手老老实实地回答。
“最近工作压力大不大?”
“……一直都比较忙。”
“最近睡眠好不好?”
“不是很好,总是做梦。”
医生敲下最后一个按键,终于抬起头看向李真意:“再累也要注意休息,身体搞垮了事业再成功也没有意义。”
“是是是。”李真意点点头,他不敢跟白大褂顶嘴,更何况他也没什么事业。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多休息,不放心的话你做个核磁,给你开点安神的药,你做核磁吗?”
“不了不了,谢谢医生,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医生开了点安神的药,缴费单从“吱吱”作响的打印机里传了出来。
李真意拿上缴费单,重新围上围巾,转身出了门。
他再次确认手机时间,从进诊室到出来,一共是两分钟,非常高效。
可是陈靓在专家诊室待了足足十五分钟,难道她的病比较严重?
李真意穿过人群回到了走廊上,走廊的墙壁上挂着神经内科所有医生的简介,今天出诊的专家是萧锦荣,神经内科的主任医师。
简介上写着肖锦荣对脑血管病的诊治及神经介入血管内治疗,对头痛头晕、颅内感染、帕金森氏病、癫痫、失眠、抑郁症、精神分裂症等疾病有独到见解。
颅内感染、帕金森不可能。
癫痫、精神分裂症概率也不大。
那大概率是头晕头痛、失眠、抑郁症中的一种。
会是哪一种呢?
李真意没有去开药,他把单子揣进外套的口袋里,思考着问题。
或许应该也关注关注陈靓。
…………
“真意哥,回来啦,怎么样,没事吧?”
李真意一进派出所,小赵就迎了上来。
“没事,昨晚没睡好,有点头疼,多注意休息就行。”
李真意确实已经不头疼了,王敬水有老婆,小赵有美食,他有工作,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没事就行,我给你倒杯水喝,真意哥,你就是吃得太少了,所以身体撑不住,人活在世,短短三万多天,如果每天只能吃些粗茶淡饭,那生活还有什么意义?这样吧,我小小做个主,后天去吃烤全羊,怎么样?”
小赵前摇了半天,终于说出了他的狼子野心。
李真意无语,正准备骂小赵两句,王敬水风风火火地一头扎进办公室。
“你猜我查到了什么!”王敬水卖关子。
“查到了什么?”李真意捧哏。
“杨勇从两年前开始频繁购买西地那非!”王敬水眉毛一挑,“真是菜狗,四十不到就开始吃药。”
李真意接过调查记录仔细浏览,杨勇购买西地那非的频率确实如王敬水所说,算得上频繁。
简直可以说是西地那非里掺了点血液。
李真意扶额,这药到底是和苏玉容用的,还是和刘萏用的?还是都在用?
还有就医记录,这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异常,杨勇这几年来只去过一次发热门诊、三次风湿免疫科和一次急诊,主要治疗病毒感染和痛风,急诊则是大半年前有过一次急性肠胃炎。
王敬水在旁边咋咋呼呼:“哎呀,这都快把药当饭吃了,不到四十就这样,又何必为难自己呢?话说回来,我都没吃过这药呢,真有用吗?”
李真意忍无可忍,他瞟了王敬水一眼,语气凉凉:“不知道,没用过。可惜杨勇死了,不然你还可以问问他这药效果如何,反正你早晚得用上。”
王敬水立马跳脚:“我这辈子都用不上这种药,我强得可怕!!”
李真意懒得再理,他翻到上次留存的刘萏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喂,谁呀?”电话那头,刘萏懒散地问。
“我是北海路派出所的……”
刘萏打断李真意的开场白:“噢噢,李警察啊,还有什么事啊?”
李真意把手机放下办公桌上打开免提,手里拿着杨勇的购药记录。
“是这样的,”李真意组织了一下语言,“杨勇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有没有使用一些药物?”
刘萏娇笑了两声:“哈哈,你说这事啊?”她停顿了下,有细微的摩擦声传来,过了几秒,刘萏再次开口:“那能不用吗,啊?还没摇摇车的时间久!演都来不及演,尺寸也是惊人,每次都在毛里一顿找,你说说这种男人,还有脸出轨,怎么想的?练针灸呢?”
刘萏说得毫不在意,用词也是非常豪迈。
李真意紧紧咬住唇,避免大笑出声,小赵和王敬水已经笑得肩膀哆嗦,脸色通红。
缓了一会,李真意把笑强行压下去才接着问:“他用药这么久,有没有什么异常?”
“那我哪知道啊?”刘萏似乎刚刚躺在床上,现在她应该是在走路,对面传来了拖鞋的趿拉声,接着是倒水喝水的声音。
刘萏“咕噜”吞下了一口温水,继续说:“他来我这待的时间又不久,偶尔会住一晚上,我感觉挺正常的,这话你别问我,我又不是他老婆,我就是一被包养的。”
刘萏直白地让李真意接不上话,但她的嫌疑也在逐渐缩小,杨勇去刘萏那留宿的次数并不多,身亡的前几天杨勇的痛风犯了,更不可能去刘萏那。
李真意开始走过场准备结束对话:“好,感谢你的配合……”
刘萏没等他说完,“啪”地挂了电话。
王敬水终于放声大笑,男人嘛,死道友不死贫道,没有摇摇车时间久的形容实在太过犀利,他得把这个笑话带回去跟老婆说,然后再好好表现表现,人还是得靠衬托!
小赵也笑得肚子痛,哈哈哈了半天才说:“哎,这么虚,那肯定吃得太少了!对了,那个烤全羊我们后天去不去吃?”
李真意有的时候也羡慕王敬水和小赵的松弛,什么叫松弛?这就是松弛!脑子里老婆和美食永远排第一。
李真意摸摸脸颊,开始和王敬水分析:“刘萏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目前来说苏玉容的嫌疑最大,吴威你去查查他最近的往来,噢对了,我今天去神经内科门诊,碰到了陈靓……”
“陈靓?文铁公司的陈靓?”王敬水也有点意外。
“对,文铁公司综合部的陈靓,她挂了一个专家号,那个专家擅长头痛头晕、颅内感染、帕金森氏病、癫痫、失眠、抑郁症、精神分裂症。”
“那应该是抑郁症,你不懂,哥,你别看我们年轻人天天嘻嘻哈哈的,其实压力都挺大,现在得抑郁症的人可多了,都是我们这种小年轻。”王敬水说,“要么原生家庭不幸福,要么找的对象特别渣,要么工作压力大,来来回回就这几个原因。”
不懂?年轻人?
呵呵。
“噢?那你这个年轻人来分析分析,陈靓如果有抑郁症,会是什么导致的?”李真意语气不善。
“得,明白你的意思了,我马上去调查。”王敬水知道说错话了,立马脚底抹油溜走。
“小赵,你……”李真意扭头转向小赵。
“哥,我去大厅看看去,万一有群众来报案,我得为他们排忧解难。”小赵一个走位,蹿去了大厅。
办公室只剩下了李真意一个人,一时静默无声,只有窗外的寒风在呼啸。
李真意深吸了一口气,抬眼望向外面,一颗树光秃秃地立在寒风中,这颗树他已经看了十年了,仍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树,他确实失去了年轻人才有的探索欲。
他感到一丝疲惫,也许是头疼的后遗症,他从椅子上挪到了办公室的小沙发上,又从沙发旁边的小柜子里拿出一条毯子盖在身上,接着定了一个二十分钟后的闹钟。
李真意准备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就着风声当入眠曲。
他很快进入了睡眠,睫毛轻微地颤动了几下,胸腔的起伏慢慢变得平稳。
…………
一阵熟悉的音乐。
闹钟响了吗?
李真意困倦地睁开眼,他伸手从旁边的小柜子拿过手机,不是闹钟的界面,而是一个电话。
电话号码没有备注,也不眼熟,是陌生来电。
李真意的大拇指上滑按钮,电话接通了。
“喂,你好。”李真意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刚睡醒的疲懒。
“这里是中南路派出所,你是孙天赐的哥哥吗?”对面这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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