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燕止淮最后还是没能见上妻子最后一面。左晚秋连同她肚中未出世的孩子一起死在了月魇丹下。极度悲痛之中,燕止淮一夜白头……”
“……当雷云散去,漫天霞光洒落,燕止淮于功德金光中飞升成神,成就了这则千古传奇。”
故事结束,说书人在满堂喝彩中合扇拱手。
殷子初收回了注意力,心中暗暗啐了口,胡说八道。
说书人下台休息后,周围人闲聊讨论的声音越发大了。来来往往的散修和普通人带来了各种或有趣或无趣的消息。
“昨日我路过珍宝阁,听闻正在出售一种新培育出的灵果,那清香,我隔着盒子都能闻到。可惜我手头不宽裕,否则定要买一颗来尝尝。”
“诶,对了,前些天在你大哥家看到的是什么花啊,从未见过那般漂亮的花。”
“不知道啊,好像是路边挖来的野花。”
“李兄,你昨晚没睡好吗?”
“昨天晚上隔壁那玉家的娘们又哭又闹的,一宿不安生,真是烦死了。”
这个玉家似乎还挺有名的,一提起就引来一堆人的注意力,殷子初也跟着看去。
“是夏春华吧,她又闹啥?”
“被玉涂打了呗,骂她不会教养孩子,教出一个不知感恩,没有廉耻心的白眼狼。”
“卖女求荣的势利眼,还真有脸说。”
“也不知玉涂和夏春华那种父母是怎么教出无瑕这么好的姑娘的。”
“谁知道呢。”
殷子初对这个玉家有了些兴趣,便问:“你们所说的那个玉家是怎么回事?”
旁桌人扫了眼他和符祈月身上的弟子服,说:“你们是外面来的修士吧,不知道也正常。”
这玉家夫妻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名唤玉无瑕,与年轻富商安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二人本已定下婚约,择日便要成婚,不曾想,玉无瑕却被雷家游历归来的嫡子雷成看上,欲纳为妾。
玉家贪慕雷家权势,毁婚安家。安明变卖家产,欲带玉无瑕私奔被雷家抓住,差点让打手打死,幸好督察司的人来的及时,将其救下。可惜安明心系玉无瑕,郁结于心,最终不治身亡,玉无瑕得知安明死讯,悲痛欲绝,趁人不备时从家中逃跑,至今下落不明。
殷子初听完问:“听你这般说,玉家毁婚与玉无瑕失踪中间隔了至少半月之久,纳一个妾还需要准备这么久吗?”
那人说:“那是因为雷成早与另一世家女儿有了婚约,成婚的日子就定在今年九月。这婚期将近,雷成就先纳了个妾,于两家情面有碍,所以这纳妾就被定在雷成大婚后,到时直接一顶小轿从偏门抬进去。”
三万年前,因为左晚秋和无数女修的努力,秘法得以废除,修仙界的女修不再因为诞续子嗣受到禁锢,得到了证道修炼的权力。但血缘是维系世家的基础,当无法再控制那些天资高的女修士后,世家的继承者和拥护者们就只好将目光转向了普通百姓。
雷成这样的,后院几十个通房小妾都很正常。有时甚至会在成亲当日将妻妾一同抬进门。
“那姑娘也是可怜,父母不把她当人,青梅竹马的恋人被逼死,还要嫁给个同样不把她当人的夫君。”邻桌的修士摇头,叹息地说,“跑吧,跑了也好。”
“好什么好,她一个弱女子能跑到哪里去。”殷子初吐掉嘴里的鸡骨头,说,“大概半路就让野兽叼走了,要是侥幸活着,流落街头,最后也可能被拐进烟花柳巷。”
那人没话说了,仰头一口将酒饮尽。
殷子初和符祈月两人在酒楼坐了整整一天,殷子初把酒楼的全部菜色都尝了遍,却还未等到容和与南慕卿回来。
夕阳的余晖消散殆尽,酒楼前点起了灯笼。符祈月眉头紧锁,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什么,殷子初拾起最后一块梅花糕放进嘴里,支着下巴慢条斯理地嚼着。
这么久还没回来,南慕卿和容和大概是被困住了。这个幻阵他调集全部灵力都堪不破,已经不用指望其他人了。
殷子初呼出口气,有些头疼地想。
这下可麻烦了,在情况不明的幻境中被分开,联系手段失效。更麻烦的是,从进入幻境开始,他就与肉粽断了联系,说明这幻境的强度在他预估之上。
这时,说书先生又上台开始讲燕止淮的好兄弟、炼器大师孙不凡的话本。
符祈月葱白纤长的手指不时敲击着桌面,眉间是挥之不去的焦躁。
“祈月……”殷子初侧目看去,想开口让他宽一宽心,却和符祈月撞在一起。
“师兄,”符祈月看着他,说,“接下来我们不要分开太远。”
殷子初一愣。
符祈月知道殷子初不简单,修为甚至可能还要强于容和。但这么多年下来,照顾殷子初已经是他刻入骨髓的习惯,而且他也喜欢用这种方法来确认自己是被殷子初需要的。
抬眸对上殷子初的视线,符祈月浅浅一笑,眼尾漾开灯火。
就算他不自量力吧,水中捞月也无所谓,什么样的结果他都甘愿接受。
符祈月牵起殷子初袖角,将人带起。
武溪城的夜晚是很繁华的,灯火如昼,人声鼎沸。从酒楼出来不远就是夜市,以前殷画和张婉清带殷子初逛过几次,二三十年过去,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殷子初看着心事重重的符祈月,手肘捅了下他的后腰,他说:“好了,别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也许事情没我们想的那么糟呢。呐,前面是夜市,我爹娘以前带我来过,可热闹了,去看看不?”
看着殷子初灿烂的笑颜,符祈月垂下眸,算是同意了。
殷子初反手抓住符祈月的手腕,带着他快步往前走,边走边说:“以前夜市里有好些个小吃摊,好吃又便宜,都是我娘瞒着我爹带我去的。因为他认为那些凡间小吃不健康,不许我和我娘吃。每次被我爹抓到,我站墙角,我娘躺床上,一起挨训,哈哈。”
殷子初说这些一方面是因为不喜欢符祈月这副紧绷着的样子,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一方面也是因为触景生情,他也确实有些怀念张婉清了。
“这里以前有个卖梅花糕的摊子,味道真的很好。”
“啊,这个馄饨摊居然还在啊,不过摊主换人了。”
在殷子初的絮叨中,符祈月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唇角牵起抹浅浅的笑意。俩人一前一后,在满是人间烟火的街巷中穿行,衣角勾动空气中弥漫的白烟。
偶尔路过卖油纸伞的摊子,殷子初投去视线,其中大多带有红梅的图样。
“红梅伞啊。”殷子初的目光在红梅伞上停了片刻,忽而道,“我爹娘就是在红梅伞下定情了的。”
符祈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接道:“据传当初燕止淮和左晚秋就是以红梅伞定情的,所以武溪城的红梅伞很是出名。”
光影交错,殷子初眸中神色晦暗,说:“走吧,去前面看看。”
一路上,殷子初看到什么好吃的就会买一点来尝尝,还时不时喂给符祈月一些。
符祈月刚接过殷子初手中的糖炒栗子,就见他就又凑到了烤肉摊前。
符祈月抿唇上前拉走了刚要开口的殷子初,说:“师兄,身为修士吃太多凡间食物对身体不好,杂质堆积有损根基。”
殷子初目光还流连在各色小吃摊上,一脸无所谓地说:“哎呀,等会吃颗化食丹就好了。”
符祈月剥了颗栗子塞到殷子初手里,一脸无奈地说:“化食丹解不了全部,还是会有残留的。”
他没收了殷子初手里的余钱,用不容置疑地口吻说:“吃完这些糖炒栗子就不准买了。”
殷子初撇撇嘴,倒也没反抗,只是把栗子放进嘴里。
渐渐的,两边的摊子少了起来,喧闹声渐渐远去。他们走到了夜市的尽头,这里与身后仿佛两个世界。
躁动的心缓慢平息下来,他们的手不知何时十指相扣,不约而同的,他们都没有松手,就像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放任那星点的暧昧在掌心的温度中躲藏。
就在这时,殷子初无意间瞥到角落里有家酒馆,酒馆门口倚着个有些眼熟的老头。
那老头也看到了他们,挥了挥拿着酒壶的手,高兴的两眼放光。
殷子初微一挑眉,拽着符祈月转身就跑。
酒老:“?”
酒老:“喂!”
听见声音,殷子初跑得更快了。
符祈月抽了抽嘴角,说:“师兄,后面……”
殷子初打断道:“你眼花了,我们后面没人。”
符祈月忍笑说:“好吧。”
酒老气得吹胡子瞪眼,一个移形换影堵到了两人面前。
见跑不掉了,殷子初只好不情不愿地停下步子,说:“原是你啊,我刚才眼花了,没看到,见谅见谅。”
酒老送了他个大大的白眼。
符祈月忍笑,拱手见礼,说:“原来是酒前辈,幸会。”
酒老看向符祈月,咧嘴一笑,依样见礼,说:“两位小友,许久不见。”
朋友请我吃火锅!芜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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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羡鸳(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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