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还没响，江悄就被脚踝的隐痛给叫醒了。

那种痛不是刺痛，而是——

像有什么钝钝的东西压在骨头边，随着心跳轻轻晃一下。

她皱着眉，翻了个身。

结果更痛了。

“嘶——”

她吸了口气。

昨天晚上被吓得太久，后来又硬撑着走来走去……

这会儿反而开始报复回来了。

她坐起来，揉了揉脚踝，动作轻得像在触碰什么易碎品。

揉到一半，她忽然意识到——

自己身上盖的那条毯子，不是她的。

折叠得很整齐，有一股淡淡的香，像阳光晒过的风衣。

是沈苒给她盖的。

江悄愣了两秒。

她的脸开始热。

她昨晚好像……是靠着沙发睡着的？

还是靠在某个人的影子旁边？

她揉了揉额头。

昨天晚上那种心跳乱成一团的状态，她到现在都不敢回想。

只是明显记得一句话：

——“你不睡，我就不走。”

想起来就让人心脏跳得发软。

她把毯子折回去，慢慢站起来。

脚踝疼得一软。

“……”

她咬牙稳住。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叮咚——”

江悄整个人一震。

她心跳莫名往上提。

不会是昨天吵架的那对吧？

不、不可能……

她走到门口，从猫眼看出去。

一秒后，她的呼吸停住。

——是沈苒。

沈苒站在门外，穿着一件极简的黑色大衣，头发收得干净，手里提着早餐袋。

神色……比平时更稳。

甚至带着一点点像“早上八点来接孩子上学”的冷静。

江悄的心跳乱得像被风吹散。

她赶紧打开门。

“你——你怎么在外面？”

沈苒抬眼：“带你去医院。”

江悄：“……我、我不用去，真的……”

沈苒没争，只把早餐袋递过去：“先吃早饭吧。”

江悄：“？”

沈苒淡声：“吃完再争。”

江悄：“……”

她被噎得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

沈苒换了鞋，走进客厅。

她的动作从头到尾都不急不缓，却有一种让人无力反抗的节奏。

像是所有事情都已经在她掌控里。

江悄抱着早餐袋，被推进沙发坐下。

沈苒把热豆浆放到她手里。

“喝。”

语气平平，却像是默认她会照做。

江悄有点不服气：“你比我小姨还像家长……”

沈苒看了她一眼：“家长可不会凌晨两点在你楼下等你哦。”

江悄：“！！”

她的耳朵瞬间烧起来：“你、你不要乱说这种话——”

沈苒挑眉：“乱说？”

江悄卡壳。

沈苒看着她低头喝豆浆，终于轻轻笑了一下。

那笑意浅得不明显，却像某种忍了很久的东西终于露出一丝缝隙。

江悄被那一眼看得心口微微发紧。

她低着头，小声嘟囔：“……我脚踝真的没事。今天休息一下就好。”

沈苒没接话。

等她喝到一半，沈苒突然开口：

“把脚伸过来。”

江悄被吓得呛了豆浆：“咳、咳咳咳——！？”

沈苒把纸巾递过去：“慢一点。”

江悄咳得脸都红了，声音还是硬的：

“你、你要干嘛啊！”

“看伤。”

“我刚起来就看过了！真的没那么严重！”

沈苒淡淡：“悄悄。”

“……干嘛。”

“你走路是跛的。”

江悄：“！！”

她的脸红得更厉害，一下慌得不知道该放哪只脚。

沈苒见她扭扭捏捏，直接坐在她面前的茶几边，把茶几推到一旁。

“过来。”

江悄缩着：“你……你别这样，我——”

“我要看。”

语气平静、笃定，完全不给她逃跑空间。

江悄被逼到没办法，硬着头皮把脚伸过去。

沈苒接住。

她的手是暖的。

只是轻轻按住脚踝两侧，江悄就条件反射地绷住：“轻点……”

沈苒低头检查，力道精准又轻。

“这里痛吗？”

“……不太痛。”

“这里？”

“有一点。”

沈苒抬眼：“疼？”

江悄小声：“……嗯。”

沈苒深吸一口气。

那一瞬间，她的眼神明显冷了几分——

不是对江悄，而是对“伤痛本身”的不容忍。

她像是努力压住自己的情绪，声音稳下来：

“今天必须去医院。”

江悄：“可是我——”

“没有可是。”

江悄不服：“我去医院很麻烦的，要等很久，还要——”

沈苒抬眼看她：“悄悄。”

江悄的心被那一声叫得突地沉下来。

“你昨天一个人被吓到发抖。”

“你今天早上疼到站不稳。”

“我不能无视。”

江悄呼吸突然乱了。

沈苒继续：

“你如果不愿意去医院——”

她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极其克制：

“那我会抱你下楼。”

江悄：“！！！”

她差点把豆浆杯摔了。

脸红到快燃烧。

“你、你怎么……怎么说这种话！！”

沈苒静静看着她：“有效吗？”

江悄：“当然有效！！”

她几乎跳起来：“我现在就去医院！马上去！现在就穿鞋！”

沈苒终于轻轻呼了口气。

不明显，却带着一种“终于解决了”的松动。

江悄被她弄得彻底没脾气。

她站起来的时候，脚踝又疼了一下，“嘶”地发出声。

沈苒迅速扶住她。

“慢一点。”

江悄被扶住的一瞬，心跳一下子掉进了胸腔深处。

那种被托住的感觉……

稳得让她想逃，又让她想靠近。

她抿着唇，小声：“我可以自己走。”

沈苒松开手，却跟在她身后一步不离。

“你走，我保护。”

江悄：“……”

她的脸又热了。

换好衣服后，两人下楼。

江悄的步子有点小，但尽力装得自然。

沈苒始终保持一个最稳妥的位置，既不贴近也不离开。

像是在守一个易碎的灯。

走到小区门口时，江悄忽然停下。

沈苒：“怎么了？”

江悄低头：“……你真的不用这么照顾我。”

沈苒沉默了一秒。

“不是照顾。”

她轻轻抬起江悄的下巴。

动作轻得像碰一片羽毛。

“是心疼。”

江悄的心跳炸开。

她整个人僵住，耳朵红得像要烧起来。

“沈苒你——！”

沈苒已经松手，往前走半步：“走吧。”

江悄：“……”

她想反驳，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只能跟上。

医院在早上七点半的急诊楼，空气里有消毒水味。

沈苒带她挂号、排队、领表，全程沉默但冷静。

像是替她挡掉所有复杂流程。

直到轮到她检查时，医生让她坐下。

脚踝被按的那一瞬间，她“嘶”了一声。

医生：“韧带有轻微拉伤，要休息一周。”

江悄：“……”

医生写完病单，看了看沈苒：“家属领一下药。”

江悄：“咳——不是，她不是我……”

沈苒淡声：“我领。”

医生点头：“那你照顾她几天，注意别让她乱走。”

沈苒：“嗯。”

江悄：“……你怎么答应得那么快啊！！”

沈苒看她：“你需要。”

江悄：“我……我没有！”

沈苒慢慢靠近，压低声音：

“悄悄，你想要我不照顾你吗？”

江悄：“！！”

她彻底没法反驳。

她心跳乱得厉害，脸也没办法冷静。

医生给她贴了冰敷贴。

沈苒蹲下，帮她把鞋重新扣好。

动作轻得像怕弄疼她。

江悄看着那个动作——

原本想逞强的那股气瞬间化成一团软意。

她低下头，小声：“……沈苒。”

沈苒抬眼：“嗯。”

“谢谢。”

沈苒的手指顿了顿。

她站起来，牵过江悄手腕：“走吧，我送你回去。”

江悄：“你还要上班……”

沈苒：“晚点去。”

江悄慌：“你的工作会耽误——”

沈苒第一次停下脚步，看着她，声音稳得像夜风：

“悄悄，以后记住一件事。”

“我并不是‘顺便’照顾你。”

“我是在——

把你放在优先。”

江悄呼吸停住。

脚踝的痛，突然变得不重要了。

胸口的那股酸、软、乱，慢慢升起来。

她低头，声音轻得像风吹过：

“……你这样说，会让我……”

沈苒轻声：“让你什么？”

江悄闭上眼，耳朵红透：“会让我……更喜欢你一点。”

空气在那一秒完全安静。

沈苒的呼吸明显乱了一瞬。

下一刻，她握住江悄的手——稳、暖、心跳都在掌心碰到。

“那很好。”

沈苒低声说。

“我就是想要你喜欢我。”

江悄：“！！”

她的心炸开成一簇火。

沈苒看着她红着脸的样子，终于忍不住轻轻弯起眼。

“回家吧。”

两人的影子在医院停车场的地面上被拉得很长。

在冬天的阳光里——

像正在靠近的两条线，终于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