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外的风有些轻，落在皮肤上却凉得让人醒过来。

江悄被沈苒扶上车时，脚踝还隐隐酸着，她想抽回手，但沈苒的力道太稳。

不是强硬，是那种“不容你再摔一次”的稳。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暖气在车里缓缓吹着。

江悄抱着自己的手臂，心跳莫名又开始不听话。

沈苒坐进驾驶位，调整好她那套一丝不乱的安全驾驶姿势。

系安全带时，她扫了江悄一眼：

“疼吗？”

江悄低声：“……还好。”

“骗人。”

“我没有——”

“悄悄，你皱眉了。”

江悄：“……”

为什么她连这个都看得出来？

她自己都没注意。

沈苒没有继续逼她，只轻轻发动车。

车滑出医院停车场时，江悄忽然觉得——

沈苒的“稳”，稳得像一条安全绳，系在她身上。

让她不至于掉下去。

她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默默捏着围巾，装作在看窗外。

————————————————

出了医院的那段路，车流不多。

车内的音乐很轻，是法文轻爵士，不吵，也不媚艳。

江悄忍不住问：

“你……今天不上班吗？”

沈苒看路：“等你回家再走。”

江悄愣了一下：“……原本今天有工作吗？”

沈苒停顿一秒：“有。”

“那你为什么——”

“因为你脚受伤了。”

江悄心口像被一把柔软却沉的东西撞了一下。

她别开脸：“沈苒，你不能这样。”

沈苒侧头：“你在生气？”

“我没有。”

“那你现在的语气——”

“我只是……”

江悄轻轻咬住唇，“你是设计师，也是老板。你不能因为我这样的小事，就随便丢下工作。”

沈苒微微皱眉：“你不是小事。”

江悄抬头，语气带了点倔：

“但你不能把自己变成我的保姆。”

沈苒彻底安静了。

那种安静不是被吼住，而是被点中了什么。

江悄深吸一口气，把自己混乱的心压下去：

“沈苒，你回国是为了事业，不是为了……一天到晚粘我。”

沈苒握方向盘的手指收紧了一瞬。

江悄继续：

“你昨天晚上在楼下等我到两点，你今天为了我不去上班……

你不能这样。”

她声音轻，却每个字都稳：

“你现在的公司才刚起步，你每一步都很重要。

而我……

我不会希望自己成为你的‘变量’。”

沈苒的喉结轻轻动了一下。

像是第一次，有点被她说到心底。

车在一个红灯前停下。

两人之间只剩下呼吸声和极其轻的音乐。

江悄看着窗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成熟一点”：

“沈苒。

你的事业比我重要。

至少……现在是。”

沈苒第一次没有立即反驳。

红灯变绿时，她才缓慢开口：

“悄悄。”

“嗯……”

“你不是变量。”

“那我是什么？”

沈苒侧头看她。

那一眼里有情绪，有克制，有深得要命的温柔：

“你是……我回来的一半原因。”

江悄怔住。

心口被某种酸得发热的东西浸了一下。

她望着窗外，不敢回看沈苒：“……但你另一半原因是事业。”

“是。”

“那你就不能丢下它。”

沈苒轻轻呼了一口气：“你刚才那句话，很成熟。”

“？”

“你在推我走。”

沈苒语气轻，“但不是为了逃离，而是为了……让我不后悔。”

江悄的眼眶突然发热。

她别开目光，声音很轻：

“……你这么优秀的人，如果因为我耽误一点点，我心里都会不舒服。”

沈苒握方向盘的手，轻轻松开，又握紧。

像是心被什么按住，又被什么抚过。

她忽然伸手，轻轻揉了揉江悄的头顶。

动作轻，又稳：

“悄悄。”

“……”

“谢谢你。”

江悄的呼吸猛地乱了。

“我——我又没做什么。”

“你让我记起来我是谁。”

江悄抬头，眼睛里带着一丝慌张：

“你是……沈苒啊。”

沈苒低声笑了一下。

“是。”

“那你还需要我提醒？”

沈苒轻轻看她：“可能需要。”

“……”

这句话让江悄彻底说不出话。

她低头，把脸埋进围巾里。

“……你不要这样说话。会误会。”

沈苒侧头：“什么误会？”

江悄：“误会……你很喜欢我。”

沈苒沉默一秒，说：

“那不是误会。”

江悄：“！！”

脸烧到耳根。

她快窒息了。

沈苒却淡淡补了一句：

“信号没怎么断。”

江悄眨眼：“什么信号？”

沈苒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那里，心脏正在稳定、持续、克制地跳。

“喜欢你的信号。”

江悄：“……”

就在这时，沈苒的手机震了一下。

她扫了一眼屏幕。

眉心轻轻收了一下。

来电备注：

【工厂Leo】

江悄看了她一眼：“你接吧。”

沈苒摇头：“等到你回家再说。”

江悄：“沈苒。”

她叫她的时候，声音温柔得不像她自己：

“接吧。”

沈苒抬眼，第一次真正犹豫。

江悄轻轻把手放在她手背上：

“你是独立的人，你不能因为我，把自己的一切都往后推。”

沈苒看着她，长长的沉默。

最终，她接了。

一接通，语气瞬间从“温柔沉稳”切换成“职业锋利”：

“我是沈苒。”

“……什么时间发现的？”

“全部返工。”

“谁批准的？”

“我二十分钟后回公司。开视频会。”

那股气场——

江悄第一次在近距离、清晰地被震到。

那不是普通上班族的语气。

那是彻底负责、冷静决策、在压力里仍能掌握局面的气质。

电话挂断。

沈苒沉声说：“对家明天要上架一条新线。

他们可能掌握了我们供应链的信息。”

江悄：“……是抄袭？”

“很像。”

江悄皱眉：“那你更不能在这时候落下。”

沈苒低头，很轻地看看她的脚：

“可是你——”

“我又不会跑掉。”

沈苒怔住。

江悄第一次，抬头直直地看着她：

“你先去工作。

我在家不动。

你忙完就来。”

沈苒呼吸明显乱了一瞬。

江悄浅浅笑了一下，心口却在跳：

“沈苒，你不能一直当热心市民。”

“因为你……也是沈总。”

沈苒：“……”

那一秒，她所有克制和锋利像被一阵风轻轻拨开。

露出一种被击中后无法掩饰的、深深的温柔。

她伸手，捧住江悄的侧脸。

指尖轻得像风落在水面。

“悄悄。”

“嗯……”

“你知道你刚才那句话……”

她顿了两秒，声音几乎压得不成声：

“……会让我更喜欢你吗？”

江悄脸再次炸红：“你、你不要说这种话！！”

沈苒轻轻低头，把额头贴到她额头上。

不是吻，是比吻更让人呼吸乱掉的距离：

“晚上我来找你。”

江悄的手心一点点发热：“你……你忙你的……”

沈苒轻声：“你比工作重要。”

江悄：“那你还不快走！！”

沈苒终于笑了。

那笑，像刀锋被火焰轻轻融化。

她替江悄系好安全带，拉上车门。

离开前，说：

“我的事业，我会守住。”

“你——”

她顿了一下：

“我也会守住。”

车驶出小区。

江悄站在楼道口，靠着墙。

脚踝不疼了。

心脏疼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