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楼心碍着胃病复发, 今晚老实得滴酒未沾。同学们在兴头上,不肯轻易放走这对新人,在顾临阑离场前把人灌了好几口。
惊叹和祝福翻来覆去不外乎几种, 绕不开结婚这个核心。
“没想到楼心的动作这么快, 之前以为他要拖很久,大概会一直感情不开窍。”好友道。
“感觉他要玩到三十岁才肯收心,到头来他是第一个成家的。”
同学感慨完, 调侃顾临阑:“哎呀, 该说他先生本事大。”
有人好奇:“你们是怎么有了结婚的念头?能走到这步感觉很需要勇气, 还得考虑很多事情吧?”
问题在喧哗声中一闪而过, 很快被打岔到其他方面,那人没有追问,答案就捂在了浓重月色里。
顾临阑好不容易抽身,一开始在酒吧门口等江楼心,挑了个有路灯的角落静静站着。
娱乐产业在这片区域扎堆,尤其这条街上, 人来人往最是热闹, 店面的灯牌在晚间纷纷亮起, 一派纸醉金迷之色。
衣着性感的女人过来搭讪, 大胆地调笑着顾临阑符合她的口味。
顾临阑长得英俊深邃,并且气场沉静, 一般容易显得极具压迫感, 然而在他身上没有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盛气。
他很温柔, 只是不知道是谁得到这份温柔。
“来接朋友?”女人问, “今晚有约吗?我很熟悉最近的酒店该怎么走。”
顾临阑道:“在等我的Omega。”
解释的时候他把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来,女人注意到他的无名指上戴了戒指,自觉没再打扰。
之后的五分钟里他被打量了好几眼, 继而望向门口,确认依旧没有熟悉的声音。
顾临阑沉默地绕到了马路对面去,身后的面包房随着顾客的进出散着香气,摆在外面的小黑板上写着近期的促销活动。
[晚上九点后全场买三送一!!!]
他想,多么适合情侣,怪不得客人们都是出双入对。
过了会,顾临阑去买了一盒蛋挞,收银员同样见到他的戒指,倍感意外地眨眨眼睛。
没等他走远,收银员就与同事道:“天哪,帅哥为什么那么早就结婚?”
很多人惊讶他的婚事,顾临阑对此习惯了,一边拎着纸袋往前走,一边将眼神投向了对面。
戴着口罩的Omega被老板送了出来,老板殷勤地告别,要他有空常来坐坐。
两人说着说着,江楼心把口罩挂到了下巴上,露出精致秀气的脸庞,在灯下笑得很腼腆。
老板讨好道:“夸你老公眼光好,你不要难为情。”
江楼心喜欢听别人夸顾临阑,雀跃地说:“是我先挑中他的。”
“他也很喜欢你啊。”老板道,“和你这么快就领了证,生怕你跑了哈哈哈哈!”
江楼心一愣,扭头道:“算、算是吧。”
“算是吧”,到底属于“是”还是“不是”?
不由老板琢磨出答案,江楼心注意到了顾临阑在面包店前面,立即挥了挥手。
红绿灯仿佛能顺着心意,下一秒就跳转为绿色,他急匆匆就穿过了马路。
江楼心紧握着杂志,看到顾临阑买了蛋挞,灵动的眼睛马上弯了起来。
他想说自己好久不吃甜品了,话滚到喉咙口又咽了回去,顾临阑没说是给他买的,这么讲有点脸皮太厚。
于是他硬邦邦道:“你爱吃蛋挞啊?”
“我记得你爱吃。”顾临阑垂下眼,“以前我爸跑外卖,碰巧送过你下单的蛋挞。”
听起来能说一句有缘,实际上那次交集并不美好。
当时两人在谈恋爱,临近大学开学,顾临阑被邀请参加竞赛,一周里有五天要培训,没什么时间约会。
江楼心闲得冒泡,被一个纨绔拉去唱K。
里面狐朋狗友扎堆,喊了好几个陪酒模特,信息素味浓得很暧昧。
那次江楼心非常烦躁,模特与金主胡来,露骨得教自己不适,餐点难以下咽,点了外卖居然半天没送来。
他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用手枕着头,想要找顾临阑说说话。
只是对方估计在上课,没有及时回复。
江楼心撇了撇嘴,恰巧模特在旁边娇嗔了一句,激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看看模特就差跨坐在朋友腿上,再看看手机里依旧没消息提醒,肚子还饿得不行。
真够倒霉的,他这么想着,心烦意乱地推开门,去附近的茶餐厅吃饭。
如果江楼心能知道外卖员就是嘴不能说、耳不能听的顾父,能料到那帮败家子会去刁难取乐,他绝对不会走开。
可惜他毫无预感,等到回来时,就直直地撞上了最不好的场面。
顾父在送餐时摔了一跤,以至于狼狈得满面尘土。
自己点的那份蛋挞在碰撞中变得软烂,被打开了盒子扔在地上,留有几个鞋印。
江楼心僵在了门口,半天没缓过劲来。
他看着被叫过来的顾临阑稳稳搀住父亲,因为来得风急火燎,还穿着教室空调间里披着的衬衫。
“穿的衣服比我还好啊,这件少说要两万吧,你爸爸要送多少趟外卖才能买?”
“现在送外卖的过得那么好啊?”
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眼神不加掩饰地落在顾临阑身上。
“老子送外卖,儿子又不一定做这行。”模特语调阴阳怪气。
纨绔咧开嘴:“哟,那是哪一行?”
顾父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却也能感受到浓重的恶意和嘲讽,慌乱无助地看了眼自己的儿子。
顾临阑微微侧过了脸,拍了拍家长的后背。
江楼心因此看清楚了顾临阑的眼神,登时心脏漏拍。
他很惊讶,甚至觉得自己一度被刺痛,但那并不是一个挫败失意的神色。
那双总是温和带笑的眼睛下藏着火,如山下翻滚岩浆。
“楼心你终于回来了,瞧瞧你买的蛋挞吧。”纨绔亲近地招手道,“哥们几个帮你做主呢。”
江楼心恍惚地抬起头,正好对上顾临阑移过来的目光。
他艰难地滚动了下喉结,还没能说话,就被某个模特看出了端倪。
模特好笑地问:“你们认识呀?”
顾临阑抢在江楼心回答前道:“不认识。”
只是半秒而已,他又恢复成了江楼心所熟悉的那个、温柔款款又宽容的男朋友。
在江楼心自责地想辩解的时候,他还安抚性地笑了一下。
没点那盒蛋挞就好了。
分手后的那两千多个日夜,江楼心经常在后悔恋爱时的不懂事,尤其是那次。
他们之间的炸i弹或许从那时起就埋下了,日积月累终于引爆,并非只是一次打赌、一段隐瞒。
江楼心没和同学分享过这段往事,尽管他自己时常沉浸其中。
偶尔,他会和裴慕隐倾诉:“有机会的话,我怎么才能让他消气?”
裴慕隐道:“他可能不生气了,但无力比生气更难搞吧。当时都那样了,你要他怎么爱你?”
江楼心沉默着,心说,他讲过会用心爱我,这个问题要他去找答案。
衬衫是他送的礼物,被问起价格时故意少说了两个零,天知道朋友在KTV揭穿了真实标价。
那天陪父子俩到家后,江楼心闷闷不乐地跟在顾临阑后面晃悠。
对方突然停步,他就猛地撞上了Alpha的胸膛。
顾临阑道:“你给的太贵重了。”
江楼心嘀咕:“我就想给你买,你可不要退回来。”
他紧张地蜷缩了下手指,听到顾临阑叹了一口气,语气如同和解。
少年两手空空唯有一个未知的将来,但他扬着嘴角,毫不怯懦地说:“也是,我也想给你最好的。”
即便过了那么久,江楼心每次记起那句话,都下意识地耳根发软。
“别想了。”顾临阑打断他的回忆,“不是什么好事情,都过去了。”
江楼心道:“完全没有好事吗?”
顾临阑低头去看他,他哼哼了两声,快步走向前方。
司机开车送他们回去,到家时已经临近零点。
结婚了几个月,今晚是江楼心第一次睡在新房里,到了二楼看到他们的结婚照,忍不住瞥了好久。
待到顾临阑的脚步声近了,他连忙伸了个懒腰,假装正好路过这里。
江楼心道:“那个,我刚要往客房走,有点迷路了……”
他在异国他乡住了四年,从没有过不适应,到了新房却如同水土不服,在客房的大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天,依旧没能顺利入睡。
到了后半夜,他听到隔壁主卧有动静,顾临阑接着电话去了楼下,过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回来。
“嗯,已经把数据全部发过去了。”顾临阑道,“你注意一下偏差。”
江楼心悄悄地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顾临阑交代公务。
明明是些无聊至极的话语,自己仿佛在听天书,但他还是乐在其中。
顾临阑的声音很好听,是教人不由自主能安心下来的磁性和缓,江楼心在陌生环境里渐渐自在起来,生出了几分困意。
就在他躺回床上的同时,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吓得他立即闭上了眼睛。
江楼心的睫毛在颤抖,仗着没有开灯,黑暗下看不清楚,侥幸没被发现。
他感觉到顾临阑在床边站了好一阵,没有碰自己,单单是注视着。
他不知道这视线里酝酿着什么样的情绪,反正没有敌意。
自己虽然是个假货,但在豪门世家待了那么多年,这点警觉心和辨别力还是有的。
两分钟后,江楼心沉沉地睡过去了。
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睡梦中爱蹬被子,没一会就把棉被踢到了地上。
棉被被顾临阑弯腰捡起来,重新盖在了江楼心身上。
他掖了掖被角,睡梦中的人挣了挣,转而迷迷糊糊地握住了他的手,让他瞬间停住了动作。
不过江楼心这时候是真的昏睡不醒,全然出自于下意识。
顾临阑想要抽出手,可是稍微动一下,江楼心就含糊地发出鼻音,似乎有些不满,接着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握得更紧了。
卧室里慢慢地沉浮着一股木质调的香味,江楼心曾被这股信息素标记过,本能地放松下来。
顾临阑得以收回手,不知不觉之间,棉花糖般的甜味交织在卧室中,浅浅的,却也无法忽视。
他忍了忍才握上把手,掌心里还残留着Omega的触感。
很绵很软,但威力如后颈的牙印,像是没有形状单有温度的神秘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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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楼心在当社畜的两年里,堪称勤勤恳恳的好员工,从来不摆少爷架子,从来不迟到早退,
这次休假是入职以来最长的一次,大家对他非常想念,一大清早各自还没出门,陆陆续续向他发了问候。
江楼心是被手机提示音给振醒的,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先是恨铁不成钢地捂住了鼻子。
为什么满屋子都是自己无意识散发的信息素味?!
他没到结合期,也没有信息素紊乱症,那这种状况只有在情动的时候才会出现。
又没Alpha引诱自己,怎么会这样?他红着脸躺了回去。
晨间的生理反应还没完全消退,他弯腰侧着身子,背对着门口鼓捣了一会。
门外不远处,自己的丈夫在来回走动,这让他有点神经紧绷,也比往常更加迟钝和缓慢。
江楼心深吸了一口气,咬着被子伸手去拿手机,就着这个姿势刚打开照片,洗漱完的顾临阑就敲了敲门。
“好了吗?”顾临阑问。
江楼心磕磕绊绊道:“没有没有。”
他被吓得丢了魂,立即松开了手,手机碰了下床头柜的板面,发出砰的碰撞声。
顾临阑随即推门而入,但被房间里甜蜜的信息素味弄得一愣。
他走之前江楼心无意识地飘出了一点信息素,仿佛是朝自己的回应。
还以为很快就会消散,哪想会越来越浓烈。
毕竟自己只是散发了一点点而已。
江楼心半张脸蒙在被子里,露出一双明亮灵动的眼睛,羞愤道:“真的还没好!”
本想让顾临阑快点出去,但他磨蹭,顾临阑也磨蹭,两个人全都陷入了窘迫。
手机时不时响起提示音,导致屏幕一直亮着,顾临阑循着声音往床头一看,忽地笑了下。
江楼心眼疾手快地去翻转手机,试图将屏幕背面朝上,可惜还是慢了半怕。
顾临阑几乎是与他同步触碰到了手机,手掌叠着自己的手背,稍高的体温覆在上面。
压在最底下的是顾临阑的照片,鬼知道江楼心是从哪里搜刮来的。
画面上,顾临阑穿着球衣,刚结束一场T大的新生篮球赛,发梢有点湿,但整个人很有精神。
江楼心被摁着动不了,说话有点抖:“这是我的。”
这是他的手机,这是他的照片夹,这是他的……
足以点起欲i望的火焰。
他觉得顾临阑要笑话他,或许嫌恶心也说不准,不敢多有表示。
江楼心默默懊恼,这要怎么收场?
顾临阑道:“帮都帮了,帮到底吧。”
……
江楼心有点糊涂了,自己看顾临阑的照片解决问题,和顾临阑亲手帮自己解决问题,究竟是不是能帮到底的发展关系?
他总觉得逻辑上有哪里不对,但他说不出来。
回到乐团后,江楼心不敢偷懒,拿着自己修好的小提琴排练了一上午,再被同事羡慕拥有价值连城的乐器。
傍晚有江复雨要来,除了有集团里的高管陪同,还邀请了近期要建立合作的外资公司一行。
江复雨没来后台看这位弟弟,两人见面时一个台上一个台下,眼神交流都没有。
尾音在音乐厅里戛然而止,整场演出完美落幕。
江楼心所在位置比较靠近指挥,优雅地朝观众鞠躬时,那位外资公司的执行官认出了他的身份。
“你弟弟?”他问江复雨。
江复雨道:“对,他和顾总结婚不久,今天刚回来上班。”
“这样啊,我以前关注过他的社交账号。”执行官若有所思,“顾总打算什么时候走?”
顾临阑要辞职自己干,合作伙伴是以前的导师,那是一位靠技术起家的成功商人。
往后前途无限,完全是可以断定的事,理智应该能尽快就尽快。
“董事长批了辞职信,他随时能走,不过肯定会等项目步入正轨了再放手。”江复雨面无表情道,“他是个有责任心的人。”
“开发有你们江家投大头,又嫁了小儿子给他,是把他牢牢拴着了。”执行官道。
说完,他还纳闷:“怎么年纪轻轻的就成家?”
江楼心对家族利用顾临阑的事一概不知,之前在婚礼上听到过一些,可也只是话题开了个头。
他下了班要去奢侈品店里取当季新衣,见江复雨要送他去,一时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毕竟他们兄弟的关系不算差,也谈不上好。
除了好多年前江复雨出事,被医生告知或许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江楼心感到痛惜,差点哭晕在医院里。
在此之外,两人没有过多接触,没有到陪同购物的份上。
江楼心压下了疑虑,给许砚挑了几套衣服,再给祝荧挑了几套,让SA分别包装好寄出去。
然后江复雨拿出黑卡,示意由自己付款。
“你这是干什么啊?”江楼心道。
江复雨稍微有点良心:“让你老公吃了亏,总要在你这边还一点。”
看着江楼心一脸茫然,江复雨三言两语讲了下原因。
要不是江楼心不和坐轮椅的动手,依照他的难看脸色,今天他俩能在店里打起来。
江楼心咬牙切齿:“别让我见到江锡,我要当逆子!”
“你压根不是他儿子。”江复雨冷漠道,“那么愤怒干什么?顾临阑没意见。”
“他要是真的不觉得有什么,那他为什么不和我说?瞒着我,不就是因为这不是好事么?”
“和你说了有用吗,你能替他处理好?明明你是自身难保。”
江复雨付完了钱就走了,临走前劝告道:“护好你自己吧。”
江楼心一怔,抗争全部以失败告终的沮丧再度袭来。
退学了能被塞回去,逃跑了能被找回来,这个牢笼没有铁链,但死死束缚着他。
江楼心失魂落魄,愁得蔫巴巴的,不想好好吃晚饭,只想把昨天缺的酒给补回来。
于是他真的去了酒吧,坐在吧台一杯一杯喝进去。
他家世深厚,多的是人愿意教他学坏,不过别的陋习没染上,香烟都不抽一根,独独愿意喝酒。
这是江楼心麻痹痛觉的办法,大学时经常如此,能够获得短暂放空。
如今很久没一个人闷头喝过,他有些不习惯,不留神就让烈酒呛到了喉咙。
“还行不行了?”有人顺了顺他的后背。
江楼心趴在吧台前,好不容易制住了咳嗽,呛得眼底一片泪光。
视野一片模糊,他看眼前的轮廓高大颀长,以为来的人是顾临阑。
“你来接我啊?”他没有反抗那人的接近,小声嘟囔。
小金坐到旁边的高脚椅上,撑着头打量他,半晌没有回话。
江楼心刚才狠狠咳嗽了一阵,所以耳朵泛着泛红,一路延伸到了脖颈。
或许是因为常年的乐器学习,亦或者家里安排过许多节礼仪课,他的气质很出众。
默默垂下脑袋时,弧度好似天鹅照着水面。
这只“天鹅”的后颈皮肤白皙细嫩,在腺体上留着重重的咬痕,很难再被印上其他。
“要接走吗?”小金道。
作者有话要说:给忘掉小金是谁的小朋友们提醒:就是下药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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