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小七愤恨扭头,“我三下鬼界,舍出半生福泽,再也不能突破境界,我又何尝愿意相信?可是事实摆在眼前!”
眼泪不争气的浮上眼眶,汤小七再也坐不住,抬脚便走。留下秦修一脸愕然,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
秦修:“师尊,我......”
裴颜摇摇头,看向门外黑压压的夜色,眼中闪过一丝了悟。
“不妨事,亲兄弟都有吵架打架,这点小事明日就忘了,不必放在心上。”楚宴清笑着打圆场,安慰秦修早些休息。
秦修黯然告退,秋沉也一起离开。
路上,长风习习,虫鸣啾啾。秋沉和秦修一前一后走在花园廊下。两个人各怀心思,皆无睡意。
秋沉看了看他,“还在自责?汤小七就是快言快语的性格,别放心上。”
秦修驻足回望:“多谢秋家主。”
秋沉低下头,嘴角含笑,“你真是我见过最周全礼仪的人了。这会儿又没外人。”
秋沉这话说得亲昵,秦修心中略感讶异,但他以为秋沉一向就是不拘小节的性格,故而只是感念,也并未做他想。
秦修:“我是真的感谢秋家主。”
秋沉向前两步,听到这话又转回头来讶异挑眉,在夜里放轻了声音,“谢我什么。”
秦修沉吟一二:“秋家主似乎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荒诞不羁,至少对我这个小辈多有照拂。秦修无才无德,不堪大用。但谁对我好,我都记得。”
秋沉笑吟吟地看着眼前“无才无德”的人,一番打趣挑弄之意硬被他架住,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但他胡闹惯了,见多了风月场上声色犬马,见秦修这样一板一眼较真的样子又有些心痒难耐,很想打破这一池静水,看看他会作何反应。
秋沉想做就做,从不纠结。
他一步步欺上身前,逼得秦修慌乱抬眼,抬手用剑柄抵住他,“秋家主?”
“嗯?”秋沉应了一声,歪着头看他,“你真的一点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照顾’你?”
这个距离太近了,别说是秋家家主,就算裴师尊、自己师父柳如云,都不可能这样逾越相待。
秦修心里一跳,心底突然涌上一股奇异的猜疑,“你......”
“噗嗤,”秋沉压不住笑意,伸手抚了下他耳畔,“当然是看上你了啊。”
秦修瞪大双眼,猛地将人推了出去。
秋沉踉跄着撞在柱上,嘴里仍止不住大笑,直笑弯了腰,才发现秦修一张脸早就黑成了锅底。
“站住,”秋沉喝住转身欲走的秦修,仗着修为高超,三两步把人逼进墙角,“怕什么,都是男人,我还能玷污你清白不成。”
“请秋家主自重。”秦修冷漠地看向远处,连一个眼神也不愿分给他。
“自重自重,”秋沉一只手缓缓抚摸过他胸口,“你可知我从来就不认得这两个字怎么写的。”
秦修“啪”一声打掉他的手,力气之大,恍若一个耳光。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人,低声喝道:“我敬佩秋家主大义,但请秋家主不要强人所难!”
谁知秋沉毫不气馁,不要脸地落下个秋家特有的结界,硬把秦修困在身前动弹不得,仿佛打定主意要在这里强人所难。
“怎么,摸一下都不行?那我立刻带人撤出佟家。反正天高皇帝远,等魔界打到我们秋家还要好一阵子,我姑且有得乐呢。”
“你!”秦修简直无语,秋沉居然拿这个威胁他!
虽然秋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也略有耳闻,但眼下秋家要是真走了,光靠楚宴清和景蝶儿肯定撑不住!
秦修忍无可忍地闭上眼,“你想怎样。”
“嗯,也不用怎么样,”秋沉抱着手,上下打量,“只要每夜子时你来我房里......”
秦修怒目而视,一双剑眉快要横飞起来。
“陪我下下棋,喝喝茶......”秋沉忍不住笑了,眼神故作鄙夷,“你想什么呢?下流东西。”
“......”
秦修:“好。”
一个字,险些咬碎他一口银牙。
“这就对了,”秋沉拍拍他,“那就从今夜开始吧,正好,子时已到。”
似是不放心,秋沉直接揪着他领口,将这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少年人强拐到自己房里,关上门,撤了结界,连蜡烛也不点。就借着一抹月色,瞧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脸委屈愤懑还不得不舍己为人,牺牲自我。
看秦修这副模样,秋沉感觉比干他都有意思。
厅上。
裴颜将自己预备只身入魔界引出魔尊的想法告诉了楚宴清,楚宴清虽不赞成,但也确实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只得暂且同意,心底止不住担忧唏嘘。
“裴师尊既已决定,宴清自当鼎力相助。只是不知师尊打算何时动身?我也好早做安排。”
裴颜掐算一番,自觉时机未到,“近日魔界屡犯人间,需等这波纷乱暂且安息我才能放心前去。”
楚宴清想起一个人:“要不要让汤小七帮你进魔界?”
裴颜摇头拒绝:“他最好还是不要再和山轻河碰面。”
“咳,”楚宴清品着他的弦外之音,“师尊都知道了?”
说完,楚宴清暗自腹诽自己多话:就汤小七那个样子,裴颜要再看不出来就是傻子了。
裴颜久久没有说话,看着夜色出神。许久留下一声叹息,起身离开。
汤小七之于山轻河——也是一段孽缘。
次日,果如裴颜所料。魔界大举进攻神魔大陆多方地界。从人间到修真界无不受其磋磨影响,酿成无数惨祸。
裴颜传音山门,命柳如云坐镇山中,宋束刀亲自带五千弟子下山除魔。另一边,楚宴清和景蝶儿、秋沉等人也不余遗力地集合其他小仙门世家共同御敌。
众人以佟家为阵营中心,商议、汇报、调兵遣将皆集结在此。楚宴清忙得脚不沾地,既要统领分派修真界各方人马,又要亲自领兵退敌,因此许多事情不免就落在了秋沉肩上。
秋沉别无二话,只要求凌云宗必须留一两个得力干将方便事宜,裴颜便将秦修和赵离派给他。
没出两日,秋沉又以楚宴清需要人手为由,把赵离拨给了楚宴清。于是秦修只好终日沉着脸跟在秋沉身边。
好在,秋沉白日里也没怎么为难他,只是免不了夜夜去他房里枯坐一晚也就是了。
这一夜,楚宴清退兵归来,虽然没遇到山轻河,但也和红面纱交了几次手。不知为何,他感觉这是个比魔尊还要难缠的角色。
“楚家主,”佟瑛端着纱布、丹药等物进来,轻放到一边,又多点了几支蜡烛,“外面的伤员有冷棠照看,我过来看看你怎么样,可有遇到魔尊他们?”
“还是我自己来吧。”楚宴清不好意思地捂着衣裳,往一边躲了躲,不叫她看见渗血的伤口。
不知何故,佟瑛病好后似乎整个都开阔了许多,不仅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不太在意,还亲自带着佟家的人上过几次战场,楚宴清远远看见过她发动剑阵时的磊落身姿,心中除了欣赏便是敬佩,对待佟瑛也越发敬重起来。
楚宴清叼着纱布一端,把左臂上的箭伤层层叠叠缠好。但一只手多有不便,纱布松了又松,怎么也绑不紧,佟瑛摇摇头直接上手,三两下绑好,“还好伤得不重。”
楚宴清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快速穿好衣物,“魔尊轻易不肯出手,倒是他身边头戴面纱的男人,你见过没有?”
佟瑛略一思索:“应该见过,身手了得。我听他们说,好像是跟在山轻河身边的。”
“嗯。”楚宴清目露犹豫,“不知为什么,今日一与他交手我就感觉他和其他魔族中人不一样。就好像,他专门是冲着我来的,一直追着我打。”
佟瑛本在收拾药盘,闻言动作一顿,“追着你打?难道他认识你?”
“怎会?除了山轻河,我能认识什么魔族中人?若说他是跟着山轻河的,那追着我打就更奇怪了。山轻河总不至于恨我至此吧,自己不来还要让手下人步步紧逼。”楚宴清摇摇头,显然无法接受这个推测。
“不管怎么样,只要你感觉他是针对你而来就一定要多加小心。”佟瑛一脸谨慎地看着他,“这几日我见赵离和三长老他们跟着大家回来,各个身上都伤痕累累,还有许多人,干脆连尸体都找不到,只找到一堆白骨......我实在不能放心。”
“是啊,魔界如此屠戮人间,最终还是众生承受最惨痛的代价。”楚宴清忧愁地闭上眼,感觉肩上沉甸甸地,压得他喘不上气,“再坚持一下,等把那些被围困的百姓和修士救出来,裴师尊的计划也就该启动了。”
佟瑛轻声:“嗯,不会太久了。”
楚宴清缓缓睁开眼,看着烛光下的佟瑛温柔一笑:
等一切结束,他们也该过一过自己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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