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身吊儿郎当的气质,一头浅金长发随意散在肩旁,正悠闲地摇着一把银扇给自己扇风。
即便样貌略有不同,但十年的朝夕相处可不是白瞎的,就算是他化成灰,柳若轻也认得。
努力憋回自己即将瞪掉下来的眼珠子,柳若轻大喊一声。
“司——慕!!!”
司慕瞬间同柳若轻对上眼,招招手道:“哟,你醒啦。”
这熟悉的味道,是司慕本人了。
一时间,惊讶,愤怒,疑惑,搅合在一起,十万个为什么充斥着柳若轻的整个大脑。如果可以,他真想当场揪住司慕问个清清楚楚。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也穿越了?
你怎么会认识苏玉冼的?
最重要的是,喂自己吃朱砂这事还没跟你算账呢!
看着柳若轻愈来愈黑的脸色,司慕方觉大事不妙,连忙嘱咐两句就准备脱身。
“那个,是青国传来的。不过半路被我不小心打落了,这才给你们送过来,详情上面都有哈,我就先告辞了。”
说罢,司慕衣袖一摆,竟幻化作一个女人的模样,声音也大变了样。她拢了拢脖侧的麻花辫,道:“有缘再会。”
随着话音的落地,人也在走出门的瞬间不见了踪影。
柳若轻呆愣愣地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
“师父。”
苏玉冼良久沉默后突然出声,吓得柳若轻一激灵,条件反射“啊”了一声。
苏玉冼见状,展开纸鹤,轻轻笑道:“的确是青国来的委托,看来我们得走一趟了。”
柳若轻闻言绝望地闭上了眼,也对,自己怎么忘了这一茬——他可是当代第一辛勤打工神啊!
至于司慕——秋后算账也来得及。暂且放他一马。
随即,苏玉冼转身一个个打开柜子,东拿西拿,杂七杂八的就堆了一桌。
柳若轻:“这是……?”
苏玉冼又从腰间摸出了个纹样精致的锦囊,一边说着,一边往里头放东西。
“出门要带的物件。师父的药得带,换洗的衣物得带,解渴的水囊得带……”
如数家珍。
“停。”柳若轻伸出掌心,唇边挤出一抹微笑,“你继续。”
待苏玉冼将东西都塞进锦囊中后,却全然不见撑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空口袋。想必是什么施了术法的神器。
下山的路程并不长,苏玉冼的步子却放得格外慢,不排除是照顾他柳若轻这个老弱病残的可能……
应该就是吧。
自柳若轻中途不长眼,踩到碎石差点滑一跤之后,苏玉冼就一直反握着柳若轻的手腕,给他胳膊一个可以支撑的力。
一路跌跌撞撞,总算是下了山。迎面就见一老翁,一手持鞭,赶着车前的老黄牛。
苏玉冼招手示意,牛车悠悠停下。老翁撑开眼皮,瞧了瞧眼前的两人,徐徐开口,“两位道长可是要搭车?”
柳若轻点点头,“去青国。”
苏玉冼手伸进锦囊里一摸,摸出几文铜钱递给老翁,微微颔首,“有劳。”
牛车通体由木板搭建,茅草糊起车顶,四面通风,看上去有些年头。路上颠簸,木板便吱呀作响,头顶的茅草还不时飘落两片。由于没有设椅,两人只能盘起双腿,席地而坐。
面面相觑,尴尬还是有的,至少对柳若轻来说是这样。
柳若轻清清嗓子,“此番详情如何。”
苏玉冼清楚其言所指,答道:“是居于青国的一书生委托,名叫风烨。”
“书生?”柳若轻一挑眉。
苏玉冼点头,继续道,“青国有一闻名的乐坊,叫青云。尤属琵琶一曲极佳,而那弹琵琶的头牌,就是我们此行要找的人。”
奇了,好端端的书生,不专心备考,竟突发寻起了琵琶女。柳若轻若有所思。
老翁在前头驾着牛车,接起话头,“二位说的,可是余桃娘?”
柳若轻:“余桃娘?”
老翁呵呵笑起来,“要说青云乐坊弹琵琶的头牌,肯定非她莫属了。想当年,她一曲琵琶,轰动一时,全城的王孙富贵挤破了脑袋,都想邀她弹一曲啊。”
苏玉冼接着问:“此人近况如何?”
老翁搓搓胡须,眼睛眯起,仔细回忆着,“近半月倒真是没了她的消息……”他一拍脑袋,“噢!传闻有人在城郊的破庙附近见过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苏玉冼和柳若轻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苏玉冼唇角带笑,“老伯,我们就去那间破庙,您送我们到那附近就行。”
老翁道:“哎呦,道长这是哪里的话。既搭了我的车,我自然要送到的。”顿了顿,又道,“只是……听闻那附近最近不太平,二位还是小心为妙。”
柳若轻回以微笑,“多谢您挂心。”
不出几个时辰,便到了破庙。停在庙前,柳若轻忍不住感叹,破庙不愧是破庙。
是真破啊。
门前的石阶碎的碎,烂的烂,缝隙间长满了杂草。就是一脚跨进去,还不知道会不会崴了踝。
进了门就更夸张了,侧边几间,应当是客房,窗户纸却破碎不堪,屋顶的瓦片还是缺的,一场大雨多半就能冲垮。
打水的水井,深不见底。伸头一望,漆黑得像漩涡,若是细闻,还能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
柳若轻闻过一次就后悔了,总觉那气味萦绕鼻头,阴魂不散。恨不得把自己鼻子给割下来。
屏息来到正室,就见地上躺着两个有些磨损的蒲团。正中央,耸立着约两米高的石造神像。石像面若皎月,双眸微阖,一副端坐的模样。
按理说这应当是祭拜他柳若轻而造的,可柳若轻左看看,右看看,任凭他如何仔细端详,这石像长得都不像自己的模样,反倒……
似乎看破柳若轻的想法,苏玉冼解释道:“师父鲜少抛头露面,凡人自是不清楚你的面容,大多只能自凭想象来雕刻神像。”
柳若轻点头,“也对。”毕竟自己可是在光明塔后山隐居的,他们能见到就怪了。
猝然,琵琶声倏地响起。
银光一闪,电光石火间,苏玉冼腰间佩剑已经出鞘,猛地向声音的发源处刺去。
奈何那琵琶声变幻莫测,时而在左,时而现右,苏玉冼一路持剑追去,柳若轻也紧随其后。
只见那剑刃直直向大门飞去,一个人影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眼看刀刃已经抵上了脖颈,那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几近哭嚎,“大侠饶命!我……我就是一书生,无财无色,贱命一条啊!”
苏玉冼松手撤回了剑,疑惑道:“书生?”
柳若轻连忙追问:“你姓甚名谁?!”
那书生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掸了掸衣角的灰尘,低头拱手行礼,“在下……姓风,名烨。”
两人心下一惊。
风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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