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正午时分,日头毒辣,宽阔而笔直的官道上没有一个人影,路的两边,开着些不知名的小花,上面飞舞着一些蝴蝶。远处传来马步踢踏的声音,遥遥看去,便看到一个人影骑着马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来人穿着一袭雪青锦衣,一手拉着马缰,一手随意搭在马背上,腰间挂着把紫色的剑。大概是戴着斗笠的缘故,他似乎感受不到日头的毒烈,没有一丝赶路的样子,像是在漫无目的的闲逛。

官道绵延不知通向何处,男子晃悠了好长时间,才终于站在了一个分叉路口。官道因为一条宽河的缘故,在河拐弯的地方,分了岔,男子左右眺望了会儿,才提起马缰,却没有选择左右两边的路,施施然下了官道,走上了河边的小路。因为刚下过雨,河边的路泥泞不堪,马儿刚走几步,便滑了脚,马背上的男子一个重心不稳,眼看就要从马背上摔下来,却见他一双脚用力向下一蹬,从马背上飞了起来,然后落到了几丈开外的干净草地上。

“算了算了,赶路那么久,你也累了,不如休息会儿吧。”说着,便牵起马绳将马拴在了一旁的树上,自己却理了理衣衫,向南面望了望,似乎能看到长乐镇的影子了,他低头对着马儿说,“老兄,你便在这等我,我去镇上打听个事儿。”马儿似乎很有灵性,听到后低低叫了一声,像是回应他一样。男子随即掠起轻功,没一会儿,身影便消失在树林间。

长乐镇是个古镇,镇子很小,由一条河自南向北分为东西两边,河岸两边,大多都是些商铺。男子脚程极快,没过一会儿,便到了。他此时正站在长乐镇的一座小桥上,桥上人不多,三三两两的,都小跑着从他身边经过,嘴里嚷嚷着,“又要下雨了!”男子闻言摘下头上的斗笠,抬起头看了看天,果然看见原本万里无云的长空此刻已经乌云密布,云层深处,似乎还能看见隐隐电光。他皱了皱眉,抬眼看了看,便看到岸边有家店扬着面旗,旗子上写着一个“酒”字,于是他抬起脚,向那处走去。

酒馆向来是打听消息的极佳之地。因为天气的缘故,此时酒馆一楼早已坐满了人,连下脚之地都没有,男子朝掌柜扔了锭银子,掌柜立刻堆起脸上的笑容,将他迎上了二楼的雅座。此时临近楼梯口的一桌人看到了男子以及他腰间的剑,各个瞪大了双眼。

青州孟家三子孟玉寒,长相俊美,最爱一把名唤紫阳的宝剑,常佩于腰间,曾以一人之力单挑苍山十八怪毫发无损,从此名扬天下,成为江湖新起之秀。不过他来此处所为何事?孟玉寒似乎感受到这桌人探寻的视线,于是笑着看了过去,那桌人看到后立刻地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他嘴角噙着笑,上了雅座之后,也不着急点单,拉住站在一旁陪笑的店小二,低声问道:“不知今日酒馆为何这么热闹?”

店小二听后快速的看了眼周围,故作神秘,压低了声音对孟玉寒说:“公子有所不知,近些日子,镇上不太平。”孟玉寒来了兴趣,看了这一趟没来错,“哦?”语气中带着浓烈的怀疑,店小二听后立刻接着说:“公子,你可别不相信,明日刚好十五,是河神娶亲的日子,长乐镇须将一位待字闺中的女儿郎盛装打扮送上花轿,不然河神发怒,长乐镇就要遭殃啦。”

那店小二说到最后,情绪有些激动,声音陡然变大,等他意识到之后,立刻张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似乎有些害怕被人听到。孟玉寒笑着摇了摇头,说了句“故弄玄虚”,又继续问:“楼下那些是来做什么的?”店小二朝楼下瞥了一眼,语气不屑:“都是些酒囊饭袋。自河神娶亲事情传开之后,有不少自称江湖义士的人来到此处,说要会一会河神。可是这么久过去了,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动作,倒是经常喝醉了惹事。”

店小二对楼底下人的意见似乎比对河神的意见还大,眼中尽是愤恨,他还想接着说些什么,却被楼底下的骚动打断,孟玉寒好奇的走出雅间,探出头朝楼下望去,只见三个身形高大的壮汉将一人围在了靠近窗子的桌前。

那人穿着一身葱倩长袍,乌而长的头发随意用一根木钗束在脑后,白皙修长的手撑着下巴,不知在看窗外的什么风景。因为视线受阻,孟玉寒并不能看全那人的全部面貌,不过就这几处看下来,此人应该算得上是美人了。美人在骨不在皮,如此骨相,绝非凡品。这从身边那些看得如痴如醉还有人流哈喇子的表情中也可以看出。

不过看背影,虽不及旁边壮汉那般威猛高大,却也不似女子娇小可人,单薄的脊背蕴满力量,充满着少年郎意气风发之姿,因此孟玉寒敢断定,这个人是个男子。

可喝醉了酒的人眼神却没有孟玉寒那般好,他们只觉得眼前的美人实在美丽,喝了点酒,有些微醺,于是心生歹意,酒壮了胆,人也就飘起来了,只想上去一亲芳泽。便迈着蹒跚的步伐向美人走过去,嘴里嚷嚷着“美人别怕”,“哥哥保护你”,满眼春风,似乎下一秒就要抱得美人归得偿所愿。

一直将头瞥向窗外的少年终于不耐烦的回过头,皱眉看向身边的三个壮汉,不耐的“啧”了一声,随即袖子一挥,一道白光闪过,在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之际,那三个壮汉皆捂住脖子倒下,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就看到三人脖中鲜红的血如水一般喷涌而出,而少年自始至终,都未沾到一丝血迹。他面无表情的蹲下身子,伸出修长的手指,十分嫌弃的拎起一人的衣角,慢慢的将那把众人还未来得及看清全貌便瞬间取人性命的剑擦拭干净,起身后,对上酒馆中众人惊惧的表情,挠了挠后脑勺,仍有些稚嫩的脸带着歉意,然后朱唇轻起,向众人说了句抱歉。

“吓到各位了。不过在下也不算滥杀无辜,此三人乃关中著名恶煞,曾奸/淫/虐/杀数十位少女,在下只不过是为民除害罢了。”

听到少年的解释,众人皆恍然大悟,看向躺在地上三人的表情从同情变成了嫌恶,甚至有人还上去踹了几脚,已泄心头之愤。

少年将软剑收好重新缠在腰间,又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向众人行了个礼,踏出酒馆走向长街。孟玉寒这才发现,大雨已止,他看了场戏,心情大好,心想待会儿必定得喝上几杯好酒,却在转身的瞬间,看到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店小二身体直直向后倒去,竟是被吓晕倒了。他无奈扶额,只好将店小二扶到榻上,又去找掌柜说明情况,掌柜听到后,脸色不太好,却仍看在银子的面子上答应去替店小二请大夫来医治。可店内来往客人络绎不绝,掌柜一直不得空,无聊且心善的孟玉寒只好问过大夫的住处,自己前去。

且说这边少年离开了酒馆,举着张手绘地图,在不大的长乐镇四处穿梭,像只无头苍蝇一般。怎么回事,地图上明明显示着萧神医家就在附近的啊,可是为什么他找不到呢?找不到萧神医,就治不了病,治不了病就回不去遮天教,回不去的话他就见不到裴清了。

谢长安耷拉着脑袋,站在巷子中,完全没有刚才在酒馆那种意气风发的气势。自他下山已过去三月,他依然记得当时他对裴清说自己想下山时那种萦绕在他们周身的沉闷感,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裴清似乎不希望他走,可到最后,裴清也只是一直笑着在给他准备行李。衣服是裴清一件件收拾的,盘缠是裴清亲手交到他手中的,而腰上的软剑,更是裴清在他十岁生辰时亲自打造的。

想到裴清,谢长安伸手掏出怀中的青玉,放在唇边,轻声唤了句“师父”。青玉中的蛊虫有所感应,立刻发出谢长安朝思暮想的声音。

“长安,我在。”

“师父!”谢长安又念了一句,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师父这会儿怎么得空?”

青玉传来一声浅笑,随即又听到了裴清的声音:“师父一直在等你的消息。”

等你的消息,等你。

谢长安红了脸,不知该如何开口,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不是师父说要少用传音蛊,毕竟传音蛊的寿命很短,怎么在师父嘴里,好像是徒儿狠心不想联系师父的?况且,就算徒儿不联系你,师父不能主动一点吗?”

因谢长安这句话说得有点长,青玉很久才传来回音:“好好好,都是师父的错,所以长安,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嘛,裴清根本没有认真认错。不过谢长安还是很开心,裴清问他什么时候回去,是不是代表他想他了?他当然想立刻就回去,可是想到自己的病症还未得到有效救治,他只能狠心回绝裴清:“师父,还要再等等。”等他治好了,就可以回去了。

不过,以他现在每天晚上都能梦到他对裴清做那种事情的状态,治病的过程怕是会异常艰辛。

裴清听到后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回答:“嗯,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

“放心吧师父。”谢长安拍了拍胸脯作保证,接着又和裴清东拉西扯了半天,才终于依依不舍将青玉收起,放入怀中,动作极其小心,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它当然是珍宝,这青玉和裴清身上的是一对,里面的传音蛊是裴清从小到大以精血饲养的,从未给过旁人。遮天教的传音蛊,一般只可千里传话,无法正常沟通,所以裴清的这一对,稀有无比。他还记得下山时裴清将青玉送给他时,旁边四位堂主各个红了眼,露出惊讶羡慕的表情,李延年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说这个东西他求了裴清好久,裴清都舍不得拿出来给他把玩,却直接送给了谢长安,为此,谢长安得意暗爽了很久。

裴清的声音给了谢长安莫大的满足感,他重新燃起斗志,发誓在日落前一定要找到萧神医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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