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朱门酒肉臭

沈斯年让范子衿快马加鞭,早了十天回到柴桑。

虽入了春,北风还在肆虐,马车里的人都添了几件衣裳。

南方的气候养人,到了北方着实能感觉出干燥。

听闻马蹄声,守卫拦住过往百姓,清出一条宽阔的道路。

董鄂从城门走出,弯腰作揖亲自迎接沈斯年:“大公子,大王念你舟车劳顿,让奴才给你换一个软塌。”

沈斯年掀开帘子,望着眼前的一幕有些恍惚,他何时配得上这样的待遇。`

普世从沈斯年掀开的帘子里跳出来,满意的说:“这才是大公子回宫的礼遇,幺儿,跟为师坐软塌去。”

沈斯年想拒绝来着,软塌由人抬着,行走缓慢还不遮风,就显得威风点。

没等说什么,普世揽着他的腰,蹬脚落了地。

董鄂带着轿夫笑盈盈上前,说:“大公子你离开的这些日子,大王可是想念你,每日都要跟奴才提一遍你怎么还不回来。”

沈斯年听闻,眸光中满含柔波。

董鄂这句话他是信的,小时候沈元忠还做土匪时,每次沈斯年去学堂上课,放学的路上总能看到沈元忠的身影,带着一帮土匪兄弟,骑着呼哧喘着热气的雄马接沈斯年。

刚结交的同伴还不清楚沈斯年底细,以为是拦路抢小孩的土匪,吓得都跑走了。

也是自那时起,沈斯年在学堂没交到朋友。

想来,已经有十多年了,父亲的铁汉柔情还历历在目。

“我这就去找父亲。”不用催,沈斯年自个儿上了软塌。

普世圈起的手臂一空,顿觉空虚,紧随沈斯年上软塌。

“你上来干嘛,想坐塌吗,去后面一辆。”沈斯年伸开手掌强行把普世按下去。

四人抬得软塌,普世这么一大只,莫说轿子承受不住,等到了瑶光殿,轿夫也得累垮。

董鄂早有预料,给普世找了个八人软塌。

普世望着八人轿,有点伤神,他还没有那么重吧。

吹着小冷风,沈斯年全程裹紧衣袍,冷漠脸来到瑶光殿。

殿中掌了灯,歌舞声依旧。

刚有的一些期盼转瞬消失殆尽,这不是土匪窝,殿里头坐的也不再是只念一亩三分地的土匪头子,那是拥有三分之一国土的柴桑王。

沈斯年落轿向殿中走去。

中途被一道身影拦下,沈庆生一袭玄袍长立于阶中,神情阴翳的望着沈斯年。

沈斯年驻足,对望的目光中不再有胆怯之色,更没有挑衅,一片坦然。

“大哥,好久不见。”沈斯年俯视沈斯年,缓缓走下台阶。

沈斯年不吝啬笑意,点头回敬,绕开沈庆生向上阶走去。

“大哥玩的一手好棋啊。”沈庆生拉住沈斯年的胳膊,逼他停步,“那戏子死前与我说,周氏自取灭亡,这天下早晚是大公子的,请问大哥,说的可是你?”

沈庆生双目布满血丝,恨不得下一刻咬断沈斯年的脖子。

这几个月来,沈斯年走的风轻云淡,周氏一族遭了殃。

周娉婷被幽禁在雍华宫,不知谁传出的假消息,说沈元忠要处死王后,周氏当家周振平不管军法私自回宫阻拦,正好掉入陷阱,反被夺走虎符闲散在府。

周王后没有被解封,周氏也失去了沈元忠信任,沈庆生虽未波及,可地位大不如从前。

先前追随的朝官见风使舵,一看周氏落寞立马疏远关系,朝中渐有耳闻,沈大公子回宫接替周氏在朝位子,赐符封将。

沈庆生不甘心,偷去牢中找戏子复查刺杀一事。

谁知那戏子见了沈庆生,当即咬舌自尽,咽气时刻说下这样一番话。

沈庆生恍然大悟,一切皆是沈斯年自己设的局。

他看不起的大哥,他任意践踏的大哥,竟有如此的心计,把他和周氏捻的翻不动身。

“戏子戏唱多了,有时候就走不出这个角儿,弟弟莫要跟着陷入戏中。”沈斯年不痛不痒的说,这事说来,他也是受害者。

真正的凶手在后头呢。

沈斯年转身,找到在偷笑的普世:“师傅,你说这戏唱的好不好啊?”

普世走到沈斯年身旁,挡住沈庆生灼人的目光,不掩笑意:“这出戏唱的好啊,懂得都懂了,不懂的继续懵着,在戏时就要唱的惊心动魄,戏完了自是曲终人散。”

沈斯年不尽然,拿这么多人换一处好戏,他笑不出来。

“可惜唱戏的人都走了,笑过了记在心里了,怎么都忘不掉。”

挣脱开普世的手,沈斯年向殿中走去。

普世笑意转瞬消失,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沈斯年的背影,迈步追上去。

“先生。”沈庆生挡在普世前面。

普世打量一番,大概猜出他想说甚。

“先生,沈斯年身有旧疾又性子软弱,即使你帮他夺得再多,也抵不过日后操心,既然要选沈氏子嗣,不如考虑我,我必定言听计从完成大业,帮先生省心。”沈庆生也是无计可施,他打心里看不上普世,但也确实因有了普世,沈斯年才翻身。

普世咧嘴一笑:“我收徒弟没那么多条件,只要一个就够了。”

沈庆生严了声问:“是什么?”

普世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长得好看就行,等你哪天比幺儿好看了,我就换徒弟。”

普世的回应,让沈庆生哑口无言,说不正经吧,还一直保持这个原则,说他正经吧,从他嘴里说出来全然老色鬼的意味。

沈庆生想了半天,支吾接了一句话:“他不好看啊,脸上有块伤疤,还得带面具遮掩。”

说出来,沈庆生都心虚。

从小跟沈斯年一块长大,他什么容颜,沈庆生能不知道。

即使带上面具遮了一半脸,还是能魅惑众生。

就连沈庆生在梦里,都贪恋过好几回沈斯年。

“伤疤不碍事,等我找到千年雪莲,给幺儿覆上几回,疤痕褪去,四海皆为之俯首。”普世开怀畅笑,离开沈庆生的视线。

“还想帮沈斯年祛疤!”无边的黑夜中,沈庆生阴恻恻的自言自语,“既然得不到你,那就只好毁了你,普世,才能是你的登天梯,同时也是你的葬身冢”

** **

二月天熄了暖炉,本该清冷的大殿依旧暖烘烘的。

满堂温热的酒气袭面而来,带着胭脂水粉的浓香。

沈斯年拱了下鼻子,在医馆待久了,只闻得惯沁着兰香的药草味。

这般朱门酒肉的糜臭,让他顿感不适。

也不知普世怎么想的,明明有的选,非要混入这糜烂尘世中。

“父亲,我回来了。”沈斯年上前作揖。

普世跟在后面,微微俯身。

沈元忠不顾身旁美人送到嘴边的葡萄,欢喜着下堂扶正沈斯年。

“年儿啊,爹快想死你了,学堂的小子们有没有欺负你,爹去给你报仇。”

醉了酒,沈元忠不知今夕几何,脑中只念着小儿许久未归,当爹的该去接一下。

沈斯年身子顿时僵住,目中含了泪光。

两人共情最为伤感,只是一个醉了说的胡话,一个醒着真动了感情。

“没人欺负我,爹,你……”沈斯年噎住,他没有醉,无法用儿时的语气跟沈元忠说话,“儿臣不打扰你的雅兴,明日再来请安。”

沈元忠是真醉了,嘴里还念着:“好好,你母亲做了烙饼,快去吃吧。”

拍了拍沈斯年的肩膀,沈元忠回了座位,接下美人的葡萄,又陷在歌舞之中。

哪儿还有母亲。

沈斯年悄声从侧门退下。

“明日请安,务必跟沈王说大营的事。”普世追在沈斯年后头嘱咐,“还有,沈王若问你伤势,就说还在疗养,若他想此封你个一官半职,你就以年纪小经历浅来拒绝。”

说了一顿话,不见沈斯年有反应,普世拉住他的胳膊。

沈斯年本来还在隐忍着,这一拽火气泄露出来:“我知道了!”

父子变成君臣,沈斯年在为往昔不再有惋惜,普世还把他往痛楚上推,那是从前可以肆意畅聊的父亲,而今却要句句斟酌,步步为营。

普世也镇下心思,沉着脸与沈斯年说:“你先回去休息,我们明日再谈。”

沈斯年头也没回,大步迈出门槛。

过路的小花园中,一双纤手拉住了他。

“明熙,你怎么在这儿?”沈斯年惊呼。

纪母一向严守规矩,是不会让媳妇随便出门,沈明熙多回门几天,她就气得不来宴,今日……难道……

沈斯年反手抓住沈明熙的手腕,急切问:“是师傅出什么事了吗?”

沈明熙先是被沈斯年的反应惊得一愣,而后摇头,带着沈斯年来到更深处的地方。

沈斯年稍稍放下心,陷入更深的疑惑。

沈明熙将一封信塞给沈斯年,又划开火匣子,给他照明,示意他读。

沈斯年先瞥了一眼信封正面,是纪勒字迹,写着:徒儿斯年亲启。

热血上头,沈斯年忙不迭地拆信,这是自大婚出逃之后,他第一次与师傅的来往。

“年儿,信已收到,已经开始排兵布阵,等月末冰雪解封便行动,勿念安好,等我回去。”

寥寥数字,沈斯年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沈明熙举到手酸,微微颤了下火光,沈斯年才回过神。

抬头,对上沈明熙疑惑又期盼的眸子。

沈斯年彻底清醒,收敛笑意,脸上布满愧疚之情。

冥冥中多了丝尴尬。

沈明熙先打破局面,笑道:“大哥是将军的徒弟,肯定又写信啰嗦你兵法的事,不跟给我们妇人的信似的,全是些家长里短没用的小事。”

沈斯年干笑,说道:“师傅走之前给我挑了几本书,写信督促我看完,回来后他好检查。”

“将军有说几时回来?”沈明熙眼睛亮晶晶的,终于等沈斯年说这句话,她好问一句。

纪勒寄给府中的信,多是与纪母说的,只在末尾提一句勿念安好,

沈明熙盼了几封家书,就是等不到纪勒回来的消息,想着从沈斯年这儿,或许能知道。

沈斯年摇头,他不能说开战的事,纪府上下一家老小若是知道,就不得安宁了。

沈明熙又立即透出失望之情,小妹心思单纯,从来不会掩饰情绪,也从来不会耍心机害人。

周氏中,沈斯年唯一喜欢的便是沈明熙。

“大哥,信已送到,我不与你聊了,得赶紧回去。”沈明熙看了眼时辰,不早了,纪府该关门了。

沈斯年送了沈明熙一程,到了纪府外才驻足。

沈明熙轻盈跃步,沿着高墙跳入府中。

回去的路上,沈斯年难受许久。

周氏虽用沈明熙来招揽纪勒,对抗沈斯年,但沈明熙从来没有想过分立阵营,还冒着被责罚的风险给他送信。

再想想普世说过的话,五虎将你要是拿下三人,日后放心做吧。

沈斯年心里泛恶,他暗下决定,绝不拿与纪勒的感情做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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