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浅是被饿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宿醉的钝痛立刻从太阳穴蔓延开来。刚要起身,一阵清脆的瓷器碰撞声从厨房方向传来。
“醒了?”
时浅猛地转过头,陈知逸正倚在卧室门框上,身上套着她的小熊围裙,手里端着冒着热气的粥。
“你怎么在这里!”时浅下意识地揪紧被角,确认自己穿着昨夜的衣服才松了口气。
“看什么?”陈知逸顿了顿,“觉得我会乘人之危?”他含着笑,慢悠悠地走进来,递出手里的粥。
“那…”
“我睡的床。”眼前人突然弯腰,带着薄荷牙膏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明明家里只有一张床…
“照片为证,是你自己不让我走的。”对方好像看穿了她所有的心思,他晃了晃手机,照片里的她蜷缩在床边,紧紧拽着男人的胳膊。
“你现在可以走了。”时浅坐直了身子,开始喝起了粥,甜甜的,温度刚好。
陈知逸并未作声,他来到窗边,顺手拉开窗帘。阳光从窗外倾泻而入,在男人的脸上投下一道明亮的线条,勾勒出下颌完美的弧度。
“你最近经常加班吗?”他突然转身问道。
时浅一愣:“问这个干什么?”
“冰箱里除了泡面就是矿泉水,阿浅,你以前很会照顾自己的。”
“不关你的事,”时浅停下喝粥的动作,抬起头,“请你离开。”
陈知逸不但没动,反而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床垫微微下陷,熟悉的气息若有若无地飘过来。
“我房子漏水了。”他说得理所当然,“正好你这儿离医院近。”
“什么?”时浅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陈知逸,我们已经分手了。”
“暂住几天。”他悠然开口,“作为回报,我负责你的三餐。”他指了指那碗已经见底的粥,很显然,某人还是很需要这个。
时浅刚要反驳,手机突然响起。
“时浅,我们约到了一个钢琴家的采访,但她指明要你去执笔。”部长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
“我?为什么是我?”时浅不解。
“时浅,这个采访对于我们社来说很重要。你准备一下下午就去江洲吧。”
“好的,部长。”江洲,为什么偏偏是江洲。时浅没有作声,便挂断了电话。
陈知逸坐在边上,看着陷入沉思的时浅,低声问:“怎么了?”
“没事。”时浅从床上爬下来,开始收拾东西。“我下午要去出差,你可以暂住这里,但是必须在我回来之前搬走。”
太阳落山的时候,飞机刚好落地江洲。
隔天一早,时浅就按照社里给的地址,找到了那家位于湖畔的私人琴房。环境清幽,空气中弥漫着艺术的气息。推开琴房的门,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房间,一架三角钢琴前坐着一个气质卓然的女子。她穿着香槟色的长裙,指尖在琴键上流淌出优美的旋律。
琴声在她抬头看向门口的瞬间戛然而止。
时浅的脚步也顿住了。
那张脸,她记忆犹新。周若兰,少年成名的钢琴家,市长女儿,也是…让她背负诬名只想逃离的人。
周若兰站起身,笑容温婉得体,眼底却掠过一丝只有时浅能读懂的微光。“时小姐,好久不见。或者说,别来无恙?”
时浅瞬间明白了。指名要她来,根本不是什么巧合。
采访在一种看似专业,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进行。周若兰的回答无懈可击,时不时还会提及一些她和陈知逸共同的回忆。
“说起来,这间琴房还是知逸哥哥帮我选的。”苏晚轻抚琴键,语气怀念,“他一直很支持我的事业,总是担心太早结婚生子影响我的发展,也怪我太自私,才耽误了好些年。”
“原来如此。”时浅轻轻点头,依旧保持着职业微笑。“看来周小姐这是好事将近了,恭喜。”
时浅的话音刚落,琴房的门就被敲响。
一位工作人员探进头来:“周小姐,您的客人来了。”
周若兰脸上立刻绽放出欣喜的笑容,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时浅一眼:“快请进。”
时浅的背脊瞬间僵直。她怎么会在这里?是巧合,还是…周若兰早已安排好的戏码?
周若兰脸上立刻绽放出毫不掩饰的欣喜,她意味深长地瞥了时浅一眼,亲昵地迎上前:“阿姨!麻烦您特意为我跑一趟。”
“顺路的事。”陈母将精致的保温盒递过去,声音温和,“你说想念我做的红豆糕,正好今天有空就做了些。”她的目光随即转向僵立在一旁的时浅,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周若兰亲热地挽住陈母的手臂,用一种撒娇的,却足以让整个房间都听清的语气说:“阿姨,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每次一回来,我都要胖好几斤。”每一个字,都在不动声色地昭示着她在陈家的特殊地位,以及陈母对她这个“准儿媳”的极度宠爱。
时浅沉默地关掉了录音笔。她深吸一口气,扬起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目光清明地看向两人,语气客气而陌生:“周小姐,既然您有客人在,我就不多打扰了。采访素材已经足够,后续若有补充,我们再邮件沟通。”
她利落地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时浅!”陈母突然开口,带着一种长辈式的语气,“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周丫头也原谅你了。但你自己要知道分寸,有些不该有的心思,该放下了!”
这一刻,空气仿佛凝固成冰。
时浅的动作也顿住了。她缓缓直起身,看了一眼站在陈母身后、嘴角噙着一丝胜利笑意的周若兰,然后,将目光稳稳地落回陈母脸上。
她的眼里,没有了往日的退让与隐忍,只有一片清冷的、燃烧殆尽的平静。
“陈夫人。”她清晰地开口,“我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谅。”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砸在寂静的琴房里。
“还有…”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是您口中没人要的孤儿。我有爸爸,他很爱我,只是…生病去世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不等对方反应,时浅拎起自己的包,径直离开了琴房,离开了江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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