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绿色的眼眸莹莹发亮，触手们托举着她不断向上，露出攀附在其背上的人影。

一截雪亮的玻璃闪着寒光，尖锐的顶部深深没入简初的胸口，血液顺着伤口溢出，将她胸前的衣衫染成刺目的红色。

马瑞安瞳孔紧缩，张张嘴却只发出了无意义的气音。

玩具商如同寄生物一般，他不说话，手中的利刃却又深入了一寸，触手开始躁动不安，但简初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心跳变得缓慢，和冥冥之中的频率达成同步。

她向后勾起手，落在玩具商的后颈摩挲了两下，看上去竟带了一丝亲昵的安抚。

下一秒，简初猛然收紧五指。

男人的喉骨被巨力压迫，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简初抬手一扬，他便像个破玩偶般从坑底飞出，“砰”的一声砸在甲板。

在他不远处，是趴在地上，意识不清的幽灵。

场面安静了几秒，本应就此死去的玩具商却突然抽动了两下。

他没有依靠手脚，扭曲着脊骨从地上站了起来，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张被黑雾完全覆盖的脸。

“别过来！”马瑞安低吼出声，阻止了隋辩往这边走的动作。

“别过来……”

他喃喃重复了一遍，眼珠转动两下，看见被触手们托举出坑洞，正悬浮在半空的简初。

胸口的鲜血仍在缓缓流淌，那位置明显是要害，可她……却还活着。

空气中有什么在积蓄，沉重地压在每个人肩头，让人感到无尽的窒息。

“咳！”顾杰羽猛地喘了口气，宛如溺水的人重新获得空气。

“隋辩，带着她到后方去。”马瑞安微微侧头，但眼神依旧锁定在不远处的身影。

一柄黑雾凝结的长剑出现在玩具商手中，他抬起手，剑尖直指对面的简初。

“可你……”

没有时间犹豫，隋辩看向一旁浑身汗湿的顾杰羽，狠心咬了咬牙：“你小心。”

他架着撤退到尚未完全倒塌的宴会厅后，眼看顾杰羽的喘息变得没那么急促，才稍稍放下心，仰头从天花板的缺口中看向半空中的简初。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

玩具商的手稳得可怕，他的动作充满了非人的僵硬感，但衔接得又格外顺滑，就好像完全在按照一套新的逻辑来行动。

简初撩起眼皮，身侧的触手立刻高高扬起，它们微微停滞一瞬，紧接着带着破空声凌厉地刺了出去。

“铛铛铛！”

意想不到的金属碰撞声此起彼伏，玩具商以常人难以企及的姿态挡住了所有攻击，长剑甩出残影，还带着缭绕的黑色“尾气”，触手们在空中兜着圈子，从不同角度试探他的防线。

“唰——”

一道触手闪电般射出，紧紧圈住了玩具商的手腕，但男人毫不犹豫顺着力道一跃而起，来到了比简初更高的位置。

他毫不理会手腕被折断的疼痛，反手挥剑直劈简初面门，明明是以刺见长的武器，却被他用出开天辟地的气势。

空中炸出一串亮眼的青光，如同彗星砸落而下。

但它卡住了。

刺目的光辉映在简初眼底，剑身离她的鼻尖不足两公分，但却无法继续下压分毫。

她微微转动眼珠，看向持剑的男人，只是转眼的功夫，玩具商便倒飞出去，又一次狠狠砸进甲板上的坑洞。

马瑞安倒吸一口凉气，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却不巧踢到了摇摇欲坠的栏杆。

“砰！”

声音响彻甲板，他头皮一紧，屏住呼吸抬起头，正对上那双青绿色的眼睛。

……希望这人还记得他。

简初当然记得，但此时此刻，她大脑里塞的东西实在有些多了。

思想和身体似乎被分割，她无法完全控制身体的行动，但思想却很清醒，谁是敌人谁是同伴都一清二楚，她的灵魂好像被拘束在体内，微妙地“旁观”着发生的一切。

简初终于挪开视线，重新看向坑底的玩具商。

飞艇底部的裂缝又扩大了一些，但仍然被神秘力量稳稳托举着，青色的暗光从简初低垂的眼角溢出，让她整个人都多了一丝诡谲的色彩。

黑影从坑底飞出，急速的碰撞声不绝于耳，简初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分毫，只有乱舞的触手正在和玩具商的长剑陷入苦战。

“天哪……”马瑞安看着男人再次站起，忍不住喃喃自语。

这是第几次了，哪怕被折断手脚，玩具商都能提着剑从地上爬起来，继续用超常的力量战斗。

他很确定，玩具商本人并没有这样的能力，不仅如此，对方用剑的招式也很不对劲，完全就是暴力地乱砍乱劈。

“毫无意义。”简初平静地抬起了一只手。

触手冲天而起，将上空遮掩地密不透风，它们蜂拥而上，完全不顾被长剑砍伤的可能，将玩具商的身影完美笼罩，迅速织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茧。

触手层层叠叠相互摩擦，蠕动着将黑茧又压实了几分，看得暗处之人心惊肉跳。

“这得被碾成泥吧……”砒霜喃喃自语。

她正躲在宴会厅的角落，透过断垣残壁往外瞧。原本见玩具商突然大发神威，她还想着或许可以借助对方的力量解决眼前的危机，但事情的发展明显超出她的想象。

玩具商……已经不像是玩具商了。

砒霜焦虑地咬紧嘴唇，眼神瞥向天空中黑洞洞的裂口。

那位大人到底想做什么？

另一边，马瑞安也陷入同样的焦虑，他所在的位置是所有人之中最接近坑洞的，完全称得上是“战地记者”，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常常会有几条触手与他擦肩而过。

他很确定，它们必然发现了自己，但却没有发动致命的攻击，所以暂时可以认为……简初现在是清醒的？

听见外头的战斗声突然减弱，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探头看了一眼。

“我伤不到你，但是……”黑茧中传出人声，尽管隔着层层叠叠的触手，听着很模糊，但他还是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

玩具商还活着？

“呃！唔！”

下一秒，不远处爆发出一声嘶哑的痛呼，他循声望去，就看见昏迷的幽灵已经清醒过来。

年轻人趴在地面，后背高高拱起，一手紧紧抠住地面，而另一只手则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似是不想要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指尖快要把脸抠出血痕，电光石火之间，马瑞安好像突然想通了。

在场的人所剩无几，用简单的排除法，他几乎可以确定，幽灵和简初关系匪浅。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此前的午夜袭击还历历在目，那究竟是一出戏码，还是说……他们是从那之后开始熟悉的？

无数问题随之而来，让马瑞安大脑宕机。

“唔……”幽灵不断发出低沉的哽咽，他紧咬嘴唇，品尝着浓重的血腥气，但脑中的疼痛没有丝毫减轻，反而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强烈。

不要发出声音，会让她困扰的。

“哟，这么能忍？”玩具商的声音带了几分调笑，“我很好奇，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让他这么死心塌地，明明连我的异能都做不到这种地步。”

幽灵的嘴边泄出一丝痛呼，甚至只是气音，却能让所有听到的人感受到切身之痛。

简初垂下眼帘：“下三滥的手段。”

玩具商：“有用就行了。”

这发言太经典了，角落的砒霜几乎瞬间断定，这个人还好好活着，这让她心中不免升出微妙的悔意。

那位大人竟然毫不吝啬，赐予他如此强大的力量，倘若当时被按住的是自己该多好。

层叠的触手如潮水般退却，露出其中快要软烂成泥的人体。他的皮肤完好，但骨骼全被绞碎，但最可怕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竟然还能如此清醒地进行对话。

简初平视着被触手抬到面前的人，只是抬起手，那柄黑雾长剑就飞进了她手中。

但它似乎不太配合，在简初的掌心不断嗡鸣、颤抖，直到将她的手掌烫出大片水泡，才扬长而去，回到了玩具商身边。

简初笑笑：“有点意思。”

“这力量，你也配肖想？”玩具商狂笑不绝，但他的脸皮已经失去支撑，整个人就像是一滩史莱姆，连同发出的声音也带着诡异的语调。

他的眼皮只能抬起一小半，就算这样，也执着地盯着对面的简初：“你一点也不在乎？那我继续了。”

下一秒，幽灵的手急剧颤抖，他的脖颈青筋暴起，试图阻止不受控制的身体，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手放在右腿上。

“我……没事的……”

他嗫嚅着，不知道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是要说给谁听，但却惹来玩具商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哈！现在，折断自己的右腿。”

简初的瞳孔猛地缩紧，在话音落地的瞬间，一根粗壮的触手弹射而出，直接贯穿了玩具商的胸口，粘稠的血肉流淌出来，却依旧无法让他感受到痛苦。

“啊！！！呃！”

幽灵低头咬住自己的衣领，将钻心之痛锁在口中，却不能阻挡一切发生。

“你还是在意的，这就是你的弱点！”玩具商的胸口破了个大洞，但他没有丝毫痛色，反而哈哈大笑，“幽灵！现在折断……”

话还没说完，一只手就钳上他的下颚，简初掌心一抬，直接将玩具商的下巴扯了下来。

“聒噪的东西。”

触手鱼贯而出，一圈圈将幽灵捆住，防止他听从玩具商的命令再次伤害自己。

脑中的痛苦卷土重来，身心的双重折磨让他再也无法克制，发出令人绝望的虚弱喘息。

“死吧。”

简初眼中的鬼火烧到了玩具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