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烟散尽,征宁宫巍然映入眼帘。
夜色深浓,宫殿红黑外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檐角的兽首似在低吼,铜铃声随风幽咽。苍擎抱着于晨枫穿过重重庭院,直奔寝宫。
寝宫位于宫殿深处,门前两尊玄铁魔狮镇守,殿内暗红纱帐低垂,烛台燃着幽幽烛火,映得墙上的图腾若隐若现。
苍擎轻轻将于晨枫放在寝宫中央的宽大黑玉榻上,褪下披风,赤发已褪去变成黑色。他印记俯身查看于晨枫伤势,见他唇角黑血未干,长袍被冷汗浸透,眉头紧锁,苍擎低声道:“撑住,我来替你逼毒。”
魔力如潮水涌出,缓缓注入于晨枫体内。
魔力侵入天界烙印,两种力量激烈碰撞,于晨枫只觉胸口如被烈火焚烧,又似万针刺骨。他疼得浑身发抖,冷汗浸湿额发,头发凌乱贴在苍白的脸侧,薄唇紧咬,硬是不吭一声。苍擎见他如此倔强,眼底闪过一丝心疼,索性将手指伸到他齿间:“疼就咬我,别撑着。”
于晨枫靠在他怀中,意识模糊,蛊毒撕裂灵脉的剧痛让他几乎窒息。他咬牙忍耐,指尖不自觉攥紧苍擎战袍,耳边却传来对方沉稳的心跳,竟生出一丝安稳。
两人的力量交汇,神魂骤然共鸣,前世画面如潮水涌入脑海——边关风雪漫天,于晨枫持剑守城,身旁一人摘下面具,露出苍擎那张熟悉的面容,笑容肆意。他曾与他并肩抵御天灾,约定携手退隐,却因各事其主不得不分离。
“是你……”
声音微弱,却直刺苍擎心底。
逼毒进行到最后关头,于晨枫猛地一震,喉头一甜,喷出一口浓黑毒血,溅在榻边,腥气刺鼻。苍擎探手沾了一点毒血细看,眉头紧锁,眼底闪过一丝寒意——这蛊毒分明与魔界禁术“噬魂蛊”有关,苍芜的手笔无疑。指尖魔火燃烧,毒血蒸发,他暗自咬牙:好一个兄长,连这等下作手段都用上了。
但他按下不表,只转头看向于晨枫,低声道:“毒已清,休息吧。”
语气淡然,却掩不住眼底的关切。
于晨枫气息微弱,半靠在榻上,面容苍白如雪,他抬眸看向苍擎,唇角微勾,声音沙哑:“多谢殿下。”
胸口的痛楚渐缓,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暖意,仿佛前世的遗憾在此刻被填补。
苍擎哼了一声,起身背对于他,披风扬起一道弧度,低声道:“别逞强,下次没这么好运。”
第二天清晨,于晨枫在苍擎的黑玉榻上醒来,意识从一片混沌中缓缓归拢。他睁开眼,入目是寝宫暗红纱帐低垂,烛台上的残烛已燃尽,只余一缕青烟袅袅。窗棂半开,晨光透过雕花落在榻边暗红锦被上,被昨夜毒血染出的暗渍映得触目惊心。他动了动身,胸口余毒未尽,传来隐隐刺痛,额角冷汗未干,青丝散乱贴在脸侧,清冷的眉眼多了几分倦意。
门吱呀一声轻响,于晨枫抬眸望去,只见苍擎推门而入。他已褪下黑金战袍,换上一袭墨色常服,长袍简洁却难掩霸气,头发随意束在脑后,赤瞳映着晨光,少了战场的肃杀,多了几分温润。他手中端着一盅青瓷小碗,热气氤氲,隐隐透出药香。苍擎走近榻边,俯身将碗递来,嗓音低沉带了几分随意:“来,先喝点东西。”
语气淡然,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像是命令,又像是哄劝。
于晨枫撑着榻沿坐起,动作牵动伤处,眉头微皱,却强忍着未吭声。他接过小碗,指尖触到瓷壁温热,低头一看,碗中是乌黑的药汁,气味苦涩中夹着淡淡草香。他抬眸看向苍擎,眼底却闪过一抹戏谑:“殿下这是要毒死我?”
声音沙哑,带着几分调侃,似要掩盖昨夜的脆弱。
苍擎哼了一声,在榻边坐下,长腿随意交叠,双手环胸,冷笑道:“毒死你?本殿费这么大力气救你回来,可不是为了看你死在我榻上。”
他赤瞳微眯,扫过于晨枫苍白的脸,语气硬邦邦,却掩不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关切。
于晨枫低笑出声,唇角弧度浅淡,端起碗一饮而尽。药汁入喉,苦得他眉头紧锁,却强撑着咽下,喉结滚动间透着一丝倔强。他放下碗,擦去唇角残液,低声道:“殿下这药,比蛊毒还难喝。”
苍擎闻言瞪了他一眼,起身走到案几旁,取过一碟桂花糕递来,没好气道:“嫌难喝就吃口着这个。”
他指尖捏着一块桂花糕递到于晨枫唇边,动作自然却带了几分亲昵。于晨枫睁眼,见他一脸不耐,却掩不住眼底笑意,心头微动,接过桂花糕含入口中,甜味冲散苦涩,他低声道:“殿下倒是细心。”
语气轻嘲,却藏着几分真心。
苍擎哼了一声,转身背对他,墨色长袍勾勒出宽阔肩背,他低声道:“昨夜逼毒你耗了不少元气,你若再不老实养着,三天后别想下地。”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棂,晨风吹入,纱帐轻荡,赤瞳映着晨曦,藏着一抹柔光。
于晨枫嚼着桂花糕,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坚定,哑声道:“三天……怕是等不及。宋德明既然认出我,密码书的事不会善罢甘休,我必须尽快做出回击。”
他撑着榻沿试图起身,动作却牵动伤处,闷哼一声,冷汗渗出额角。苍擎闻声回头,眼疾手快按住他肩,将他压回榻上,嗓音低沉带怒:“老实躺着,别逼我绑你。”
他的手掌炽热,指尖擦过于晨枫颈侧,触感微烫,空气中骤然多了一丝暧昧。
于晨枫被按住,仰头迎上那双赤瞳,气息微乱,倔强道:“殿下若真有心绑我,怕是早就动手了。”
他似在挑衅,又似在试探。苍擎手僵在半空,盯着他片刻,眯起眼睛低笑出声:“你这张嘴,真是欠收拾。”
他松开手,俯身靠近,低声道:“蛊毒虽清,余毒未尽,给我养三天,别乱跑。”
语气强势,带着命令。
苍擎的气息近在咫尺,炽热中夹着异香,竟让他有些恍惚。他垂下眼帘,低声道:“三天后,殿下陪我去报仇?”
他抬眸直视苍擎,声音坚定,眼底燃着复仇的火。
苍擎眉头一皱,冷哼道:“你急着送死,本殿可没空次次救你。”
但于晨枫眼中倔强不减,叹气道:“三天后,本殿陪你去。你若再逞强,别怪我真把你锁在这儿。”
他指了指寝宫角落的玄铁锁链,半真半假地威胁。
于晨枫轻笑,沙哑嗓音带戏谑:“殿下若舍得锁我,我倒想试试那锁链结不结实。”
他靠回榻上,闭目养神。
苍擎唤来四五个仆从,皆是魔界精挑细选的侍卫,穿着黑甲,腰佩短刃,动作利落恭谨。苍擎冷声吩咐:“寸步不离,好好照顾他,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仆从齐声应诺。
他披上披风,转身大步离去,随后寝宫大门轰然关上,只余仆从低头侍立,静默如雕塑。
苍擎直奔征宁宫密室,密室深藏于宫殿地下,墙壁嵌满黑曜石,中央一座青铜鼎燃着幽蓝魔火,火光映得他赤瞳愈发冷冽。他取出于晨枫吐出的蛊毒残渣,指尖魔力一探,眉头紧锁,心中已有十分把握:这噬魂蛊,绝对是他那“不成器”的大哥苍芜的手笔。
魔界禁术向来阴毒,噬魂蛊更是歹毒至极,能侵蚀灵脉、操控神魂,炼制需以魔兽精血与天界灵草为原料,非苍芜这等权势之人不可为。他冷笑一声,暗道:好一个兄长,连父王的脸面都不顾了。
但要让魔尊相信,单凭残渣不够,他需要一锤定音的证据。苍擎当即召来心腹,命他们追查近期魔界集中原料的动向,低声道:“掘地三尺,也要把线索挖出来。”
心腹领命而去,密室内的魔火跳跃,映着他冷硬的侧脸,眼底杀意如刀。
未曾想,手下不到一日便匆匆回报。
苍擎立于征宁宫中堂,红漆柱撑起高堂,黑瓦覆顶,廊下铜铃叮当作响。他接过密信,展开一看,眉头骤紧——不是蛊毒原料的线索,而是大太子苍芜宴请的消息。信上言辞华丽,邀他赴宴共商魔界大事,日期定在明日,地点在魔都北麓的昌渡宫。
苍擎指尖碾碎信纸,眼睛眯起,冷笑出声:“好一个鸿门宴。”
他转身望向窗外,山朝城云雾缭绕,远处的浩渺峰隐约可见,心中暗道:步步紧逼,苍芜这是急着除我这眼中钉了。
他掌心魔力一闪,信纸化作灰烬飘散,披风扬起,杀气如寒风席卷中堂。
寝宫内,于晨枫半倚榻上,一名仆从正小心喂他药汁。他端起碗,嗅到那熟悉的苦涩,眉头微皱,却一饮而尽。仆从低声道:“殿下吩咐,每两个时辰一碗,务必让您喝完。”
于晨枫闻言轻笑,哑声道:“殿下还真是……事无巨细。”
他靠回榻上,闭目养神,脑海中却闪过昨夜苍擎逼毒时的低语,心中暗道:蛊毒既清,苍芜的下一步怕是不远。殿下,你可得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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