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在这样的高度俯瞰过魔域。
许之遥已经安静下来，脸色仍有些苍白。
郁惊雁虽然修为深，特殊的内力也不会受魔气影响，却算不上体贴，何况又图快，被她拎着的体验其实很差。
无垠又单调的红壤刺得眼睛发疼，一如从前的死寂，连风也粗粝。
这样的地方容不得什么生机，偏偏给了许之遥这般到哪里都饱受着排挤和磋磨的人一点容身之地。
甚至也包纳了郁惊雁或是沉丹沉酒，还有很多她曾不会理解的有情有义。
何况身上的伤残也总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她，凭心而论，许之遥早已不再会只为了什么正道魔道，而觉得清仪山比魔域好到哪里去了。
可是反戈替代表着魔教的郁惊雁做事，对清仪山的弟子出手，就意味着也许会走上一条不归路。
沙石被吹卷得很高，稍微细些的，几乎会迎面打在脸上。
许之遥垂着眸子，咬了半天嘴唇，终于还是忍不住发问。
“你要带我去哪？”
她有时辨不清方向，只是看着越来越淡的红雾，能辨别出是在朝魔域边界靠近。
回首看去，峰与浓雾融成一团，在黑暗中，像只身躯庞大到足以吞噬倾覆整个魔域的巨兽，静默着在此蛰伏沉睡。
盯得久了，便教人有些畏惧，连忙撇过了头。
郁惊雁含着笑的声音适时响起。
“小教主，急什么，这不是到了？”
掠过耳边的风微止，许之遥愣了愣，被带着落下时，这才辨出不远处从地面冒起的村落。
魔气稀薄，天边朦朦胧显出月牙，两相分割之处，已经可见些植株的影子，虽灯火未熄，夜却静得不像话。
恍惚片刻，许之遥认了出来。
“这里是……云石村？”
是那个位于正魔交界处的村子，沿着村后的一条荒路，就有着一座七魄阵，只是如今多半已经被毁了。
不合时宜的记忆涌来，许之遥心头泛起一阵酸涩，下意识摸了摸左脸颊处的那道浅浅的伤痕。
如今似乎也算不了什么，只是无端地，心像是被深深地刺了一下。
“为什么要到这来？”
压下作祟的情绪，她知道现在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
只是刚问出口，却远远可见村中有不少人影在走动。
许之遥顿了顿，也慢慢觉察出什么来。
云石村毕竟太偏了些，人丁不兴，一到夜晚，歇的也就早。
照理不该在这么晚的时候还未静下来。
正思度时，却见郁惊雁忽而凑近，故弄玄虚。
“小教主，你说呢？”
不及许之遥答话，稍远处冷不丁传来一声厉问。
“什么人？！”
话音未落，已然惊动了周围一众，数道身影迎面飞来，月光衬出几袭熟悉的白衫，剑芒纷纷出鞘，轻易挡住二人去路。
许之遥呼吸微滞，袖下的指尖不自觉掐入掌心，极力克制。
却不防身侧之人轻易将她扯过，几乎同时，微不可查的异香钻入鼻中，便顿时感到身子一软，惊疑不定地扭头看去。
哪知郁惊雁只是挑了挑眉，伸手扶住，从容换上一副媚笑。
“几位道友风度出众，出手不凡，不知是何方门派劳驾至此？”
那几名清仪山的修士见面前竟只是两个似无戒备的女子，反倒各个握紧了剑，并不答话，神色带了几分狐疑。
直等到一众身后走出个气质更为不俗些的，上下打量着二人，眼中已浮现出冷意，看样子在其中颇有话语权。
正是清仪山的入院弟子秦恕。
此人生性本就多疑，哪怕未曾觉察到魔气，却仍是死死盯了两人许久，才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
“云石村如今不容外人靠近，两位还是绕开的好！”
既不自报家门，又不探问她两人的来历，语气却是不容丝毫置疑，甚至还警惕地按住腰间佩剑，观察着她们的反应。
“呀，此言差矣。”
郁惊雁故作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竖起眉，煞有介事地替自己说起理。
“我与小妹虽不过是一介散修，只为医病之故来此寻药，在村中少说也小住了二三年，与村人相安无事，尚有可尽绵薄之力时，如何刚出去几日，便回不得了？”
她在话里说了许些无关紧要的，只是一双媚眼生得蛊艳勾人，教人看不出藏在其中的心思来。
涉世不深的弟子已经诧异起来。
“喔，原来是道友吗？！”
果然再看那身旁的姑娘，虽低敛着眸子，却身形单薄，面色苍白，虚弱得很。
不过是两个年轻女子，纵说是散修，要在此魔域边陲之地支撑，也算得上可怜可敬了。
“若真是云石村的人，倒是我们无礼了。”
说到这，又放松了几分戒备。
许之遥心下知道郁惊雁的打算，一时默默无言，抿住嘴唇，身子却微颤着。
她听得出来这道声音。
竟是许久之前，曾与她坐在同一个讲课堂的“同门”，唤作长明。
细听时，果然又从那些低声的议论中隐隐辨别出几道耳熟的。
不乏是曾在内门中仗势欺压过她的那些。
那些曾恶劣地在她失明之时，抢夺与撕毁她全部心血的人，嬉笑间羞辱嘲讽和有意排挤她的人，甚至还有参与过在她反抗之后对她变本加厉拳脚相向的人……
区区几个月，区区一个冬天，这些也曾算得上她的“同门”的人，如今站在与她对立着的立场，再没认出面上易了容的她。
现在居然客客气气地行着礼，衣冠楚楚，表现得这般知方守节和有分有寸。
早已心死过一次，许之遥并未剩下多少愤怒与憎恨。
只是指尖不自觉地发着抖，一时恍惚。
“一群蠢材。”
秦恕却嗤笑一声，显然并不像这些阅历极浅的弟子们一样轻易了那番说辞。
“怎么，离魔域这么近的地方，两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还负着伤，又是夜半，说没鬼，你们也信？”
那几个弟子被说得红了脸，一个个尽是在内门嚣张惯了的，好容易争得这次历练出名的机会，初出宗门，虽说不得不听服入院弟子秦恕的，却多少有些不自在。
眼下被当着外人的面说得难听，顿时有黑了脸的，不敢直接顶撞，只暗戳戳阴阳怪气起来。
“秦师兄说得倒是，不过修士在外也身不由己，我等纵是有秦师兄领路，也不过是夜半时分才摸到这云石村，谈何两位散修姑娘呢。”
另一个听这么提起，也小声抱怨起来。
“可真是，兜转了几天，也没见绕出去啊，师兄不是说认识路吗，这么下去连长老交待的事都不成了。”
许之遥本就被药所迷，权且随郁惊雁怎么来，见这些人反倒先内讧起来，便冷眼瞧着。
秦恕亦不屑于同这些毛头后辈计较，自知决定权都在自己手里，便眼中带着几分嘲讽地看他们能说出什么花来。
郁惊雁见状，藏了笑意，只作为难。
“几位道友不可伤了和气，此番是我姐妹二人唐突，诸位想必也不是出自小宗小派，来此地定然是有伏魔除恶的要事。”
说着，换上一副深明大义的神态来。
“我俩虽不过是散修，亦非那不明事理的，一人事小，天下事大，便与小妹另寻个去处将就几日，待诸道友事了，再回来就是。”
她生得一副妩媚皮相，说起这些时却振振有词，倒像颇有气节，又难掩眼底哀愁，引得许之遥都忍不住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长明顿时埋怨起众人。
“得了，尽让人家看我们清仪山的笑话。”
见秦恕还是一副不肯让步的样子，便又相劝。
“师兄，毕竟靠近魔域，若她二人所言非虚，却因我等受了害，于情于理都是不义，绝非清仪山的做派。”
秦恕只是睨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是在这充善人了，尽是些蠢材，倘若出了事，倒还是要我来担！”
长明年纪本就不大，也是个好面子的，多少有些沉不住气，心生怪恼：“师兄若是怕，封了她二人的功力就是，何故挖苦我们一番好心！”
周围与他交好的几个弟子也纷纷开始帮腔。
秦恕见这些人急眼，愈发嗤笑：“当我看不出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果真自以为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随你们就是。”
话是这么丢下了，可盯着两人的目光仍是不善，转手便召出一道金色法器，似乎也看出许之遥身无丝毫内力，便只挥向郁惊雁一人。
郁惊雁倒也不觉讶异，气定神闲地由着他封掉经脉，唯有左臂因猛地缺了内力的压制，毒素又发，微微颤了颤。
长明眼见着秦恕冷着脸离开后，这才得意地冲二人挤了挤眼，笑道：“他这人就是这样！姑娘既然是村中人，倒是我们添麻烦了，哪有赶二位离开的道理。”
说罢，作了礼，自行在前引路。
余下一众弟子虽各有颜色，可见两人内力已经被封，又不愿在这村外久留，只得应和着收了剑。
许之遥只一言不发冷眼相看，不动声色地避开旁人搀过来的手，余光看向身侧的始作俑者。
那双似笑非笑教人捉摸不透的眸子里，像是生起几分恶劣的玩心一般，月亮在其中晃荡，折射出惑人又危险的光。
似乎察觉了身旁的视线，很快收敛，微微偏了偏头，挑挑眉，若无其事地回了一个故作无辜的笑。
……许之遥忽而后悔被这样带了过来。
希望寒假结束前能写完，但是很懒，学习也很难，今天写了两小时后发现我的true竟然等于false，给我气笑了，笑完就崩溃，崩溃就发疯爬行，发完疯冷静下来后想回老家种地，我想回家看星星T_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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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