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

刚一靠近,异样的灵气波动就扑面而来。

琼玉主动挡在两人身前,停下脚步,才发觉竟不觉走入迷雾之中,完全遮挡了视野。

“这里被布了阵。”

她一边提醒着,一边取出符,想探明阵中灵气的流向,以摸清阵法的用途和状况。

魏子霜则抬眼看向郁惊雁,一言不发,后者却还是看出她眼底怀疑的意味来,挑了挑眉,轻笑一声。

“你很喜欢看我?”

见其装傻,魏子霜也不遮掩,浑身气压低了下来。

“能在此布阵的,除了你们,还能有谁?”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凌厉,攻击性很强,郁惊雁哼了一声,不和她纠缠,反倒朝琼玉卖起可怜。

“姐姐,我离开魔域都有段时间了,和我没有关系的事,她怎么非要赖我?”

琼玉欲言又止,知道魏子霜这些日子被许之遥的事动摇了心,本就冷漠孤僻的人,如今更是对谁都充满戒备和敌意,首当其冲的,就是总故意招惹上去的郁惊雁。

虽有心想宽慰两人几句,可刚好,手中的符也微微亮了起来。

只要理出一道灵气流动的脉路,再逐步摸索就稍显得容易了些,琼玉连忙聚精会神,略做探查。

谁知越是探查,她的神色越变得有些奇怪。

“这阵法的纹路……”

话没说完,空气中的灵气又调转了流向,雾气微微散开,竟隐约看见几个身着清仪山宗服的修士的影子。

声音传不过来,却能看见他们个个面色紧张茫然四顾着,恐怕是在阵中迷了路。

等到视野又宽了些,忽而又见有几名同样衣着的弟子从雾中现了身,没等前面一批人反应过来,这些弟子便翻了脸,目露凶光,直接动起手来。

琼玉惊异一瞬,身旁的郁惊雁却眯了眯眼,随手捡了块石头,便朝那群人丢去。

阵中的灵气又被扰动,方才还在面前的人,一晃眼便又不见了,雾气蒙蒙。

原来是幻象。

“人应该在阵的更深处,这些不过是投出来虚影罢了。”

郁惊雁笑了笑,故意环住琼玉的手臂,眼睛却看向魏子霜,不知是在问谁。

“你们正道的人,也这么喜欢自相残杀?”

琼玉皱起眉,心下有些不宁。

魏子霜则眉眼冷淡,只是想起当初自己还在内门时,就是与同门之人来魔域稍作历练,却反遭陷害,居然就落到幽灭手里。

若不是那时初次见到了许之遥……也许早就在那时丢了性命。

一旦想起那张脸,心中便又无故开始发闷。

“要怎么破阵?”

她似乎认定了这阵一定和郁惊雁有关。

郁惊雁啧了一声,眼见自己怎么挑衅她都是这般态度,反倒觉得没意思起来。

“急什么,反正我们又没事,等那群修士被解决了,阵自然解开,等着呗。”

这回倒是不遮掩了,大方承认,仿佛刚才故作委屈推脱的另有其人。

“怎么,你不是也弄残了不少清仪山的人?也算我们干的同一门勾当吧?”

“……”魏子霜冷眼看着她,许久,才收回视线,“我违了正道,不等于我认同你们魔道。”

郁惊雁?蓄了蓄?眸子,目光中多了几分不悦,隐隐绰绰地,似毒蛇在吐信。

琼玉深知她的脾气,最忌厌此般言论,暗想这两人一个负了重伤,一个又还在靠着一身修为压制着身上的毒,倘若真动起手来,谁也别想好过,怎能不头疼。

“你们……”

这一开口,郁惊雁先收起眸中戾气,弯了弯眼,便问:“姐姐要说什么?”

好快的变脸速度。

琼玉已经见惯了她这般阴晴不定,可还是顿了顿,多少猜出这人又在借机试探自己。

她总是乐于在这种情况下暗暗逼着她做选择,一天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就一天不肯放过。

这样的试探从前也有,只是自从琼玉在寒脉崖意欲保下魏子霜,而差点对她失约的那一日起,就变得格外频繁。

“姐姐?”

似是等得有些不耐了,郁惊雁凑近了些,呼吸有意无意地洒在眼前人的颈边。

琼玉微微僵了僵。

幸而魏子霜看出她的为难,默默扫了一眼两人,终于收回视线,给了琼玉台阶下,只道:“我去别处走走,你们在这等吧。”

“魏师妹……”琼玉自责于没处理好她们关系,下意识要跟过去。

谁知手腕却又被郁惊雁拉住,回头看时,这人也一副绝不愿和魏子霜呆在一处的神情。

“管她做什么?她有剑又有符,反正能自保,用不着担心。”

琼玉眼见这两人铁了心要分开呆着,再没有办法。扯了扯自己的手,发觉郁惊雁抓得紧,便叹了口气,只得作罢,任由她拉过自己,就地坐下等待。

虽然留了下来,视线却还是望向魏子霜的身影,不安地蹙起眉,直到身边的人柔若无骨地贴了过来,弯起媚眼,语气像是在开玩笑。

“姐姐,什么时候才能眼里只有我一个?”

琼玉被这么一问,怔了怔,低头看去,靠在怀中的郁惊雁却已经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看似无聊而随意地,用手指拨弄缠绕着她的衣带,可毕竟方才才与人争执对峙过一番,此时神色有些阴晦。

往往,人越疯狂,就越容易疲惫。

琼玉抿着唇,无奈摸了摸她的发顶,且作安抚,才叹息一声,轻问道:“是我让你不安了?”

“哼?”郁惊雁似是没想到自己明里暗里试探这么久,换来的居然是她直言相问,眯着眼睛打量了她半天,终究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再回答。

……

在陌生的环境中,警戒只是本能,魏子霜其实无心多留意周围的情况,拇指的指腹却一直在有些焦躁地摩挲着戴在手上的戒指,思绪繁乱。

一身修为散尽,也没有办法再吸纳灵气,她几乎成了寻常凡人,得不到休息,也会倦累和困乏。

郁惊雁那种人的话,是不能全信的,所以比起厌恨她的所作所为,魏子霜真正没法原谅的,其实是之前的自己。

她明明有过机会,明明撞见过那双桃花眼里闪烁过无数次的哀伤和惶然,却还是私欲作祟,擅自藏下许之遥,以为只要自己能查出证据,洗清栽赃到她身上的罪责,她就仍可以像从前一样,和自己一起留在清仪山。

现在想想,简直荒唐得可笑,他们根本就是冲着许之遥来的。

在她的安然和清白之间,魏子霜居然选择了后者。

这份自以为是和固执己见所结出的苦果,最后却让许之遥独自吞咽,她从一开始就亏欠了她太多。

自那之后,每一次午夜梦回,反复出现的都是那日她松开自己手的一幕。

魏子霜以为知道许之遥还活着后,这份愧疚能够得以稍微淡去些,可不对,它在她的耿耿于怀中疯长和蔓延,甚至近乎卑劣地开始变质。

郁惊雁的话只不过是导火索。

只有魏子霜自己知道,她与许之遥,即便在最亲密的时候,也有一层薄薄的窗纸隔在彼此中间。

许之遥似乎总在迟疑。

无论是最初表露心意,还是后来说要和她一起离开清仪山,她好像一直在顾虑着别的什么,顾虑着魏子霜所不知道的事,就像是,就像是……

魏子霜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可越是如此,失去过一次的体验就越是将心底的不安无限放大,直觉自己好像要抓不住什么,像她一度珍视的家人,像她佩了十年的寒离剑,最后她却要注定什么也留不住——甚至包括许之遥。

这样的焦躁隐隐盖过了愧疚,在沉默中积聚和压抑在心底,常常教她要透不过气来,却无处发泄。

不得不停下脚步来,这才发觉已经到了阵的深处。

看样子多半是针对清仪山修士的阵,从一开始就对魏子霜没有展露出什么攻击性。

只是越往深处,雾越浓,一路走来,一块阵石也没有看见,布阵之人的阵术也还算精湛。

身上还有护身用的符,魏子霜并不惧怕什么,提着用起来还不趁手的佩剑,没有折返,而朝更深处走去。

虽然不确定阵主是否会在阵中,不过,方才确乎是看见过清仪山修士的身影的,如果真如郁惊雁所说,顺着灵气来向寻去,也许能找到点线索。

想到这,便先藏下自己气息,取出一张解阵符来。

符纸,是在绘符之时就要将灵气注入其中的,故而施符之时,并不需要额外的灵气,念力才是对用符之人主要的消耗。

各人有各人的绘符特点,琼玉给她的符,要旨就在于精,画符之时足够细心,处理巧妙,使用时对身体造成的负荷也就微乎其微。

一符才出,雾气慢慢向两边排开,渐显出几块阵石来。

向前走了几步,却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个身着宗服的同门,腰间佩着护宗众的穗子,身上剑伤深可致死,血流了一地,此刻已经只剩出气了。

魏子霜颜色不改,垂眸扫了一眼,便漠然收回视线。

透过迷雾,隐隐能看到这一片地上躺了不少人,可四周倒是没有魔修出现,联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一幕,便足以猜到多半又是同门相残的把戏。

护宗众的人再怎么蠢,也不至于会在被困迷阵中时还不分轻重地自相残杀,只怕是魔修的手段。

果不其然,刚被符气排开的雾很快重新积聚起来,魏子霜察觉出情况不对,蹙了蹙眉,重新敛藏气息,躲到几块阵石之后。

几乎就在数息过后,雾中浮现出几道人影来,不等看清他们的样貌,先传来的却是不知何人的啧啧感慨之声。

“在这在这!都在呢,真是开了眼了。”

魏子霜循声看去,却见说话的是个年纪很轻的少年,身上带着魔气。

“谁知道他们对自己人下手也这么狠,真省事了。”

边说着,边踢了踢地上的修士,倒是没把正道的人命当回事。

魏子霜看在眼里,料知多半是还在清仪山的司徒贡出了状况,害得这批混在诛魔队伍中的护宗众也乱了阵脚,明明修为和人数都不算弱,就这么栽在了这里。

她不关心这些与她结过仇之人的性命,见自己并未被发现,思索着该怎么离开这。

谁知就在这时,雾中又慢慢走出一人,魏子霜下意识便被吸引了注意力。

入目的,只是个用面具遮盖了整副真容的姑娘,身材本就不高,更显出有些病态的消瘦,腿上似乎也有残疾,拄着杖走得并不快。

“……?”魏子霜不自觉怔了怔,又勉强收回思绪,蹙起眉来,却不及细想,便见那人只扫了一眼地上惨死的修士们,就避开视线,低下头,身形又是一顿,像是发现了什么,居然慢慢蹲下身来,似在观察。

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魏子霜心中惊诧。

她方才寻来这里时,雾气很重,倒是没注意到自己踩出的脚印,可毕竟这些修士人这么多,就算和她不是同一条路走到这里,那么乱的脚印,真就心细到能发现异样?

“怎么了?是我们布的阵有问题吗?”

那少年没有多想,疑惑地问了一句。

有符在身,何况这批人多半是从属郁惊雁,未必有多危险,魏子霜却还是默默按住剑,眼底已经浮现出寒意。

像是在印证她的怀疑一般,被问的人没回话,却取出符来,符纸亮起,周围的阵石也起了波动。

少年见状,也顿时明白了阵中的灵气有被扰动过的迹象,刚要戒备起来,却转眼撞见数道残影飞来。

“小心!”

他惊呼出声,上前来挡,那几名魔修也是反应很快,发起反击。

谁知击中之时,几道残影便霎时散去,抓在手中的,只是符纸。

于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回身,却为时已晚,魏子霜盯准了这一瞬的间隙,拔剑而来,直取目标。

她修为散尽,也无意将其击杀,只先排出一掌,目的是试探出对方实力深浅,却不料后者毫无防备,像是根本反应不过来一般,直接跌坐在地。

她这才察觉出此人居然分毫内力也没有,下意识收力,手中的剑却本能地追了上来,抵在那人颈边。

剑很锋利,只是擦到一点点,便已经见了血丝。

魏子霜僵在原地,甚至连呼吸也随之停滞。

直到剑下的人诧异地抬起脸来,面具下的一双桃花眼因为惊恐而睁得浑圆,泛白的唇微微翕动着,仿佛声音都在颤抖。

“魏、魏子霜?!”

她的剑于是轻易地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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