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是琼玉和郁惊雁。
许之遥愣了愣,下意识想抽出自己被抓得过紧的手。
她倒舍不得怪魏子霜用力太重,只是实在有点痛。
魏子霜也像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一般,抿了抿唇,默默松开她,眸底黯淡了一瞬。
方才着实是被吓了一跳,可是缓过神时,许之遥又觉得她也不是故意的,于是反而有点愧疚,过来轻轻勾了勾魏子霜的小拇指,像在对她示好。
直到郁惊雁冷不丁在那边嗤笑了一声:“小教主,瞧你那便宜样儿。”
琼玉无奈地将人拉回,这才走到许之遥面前,安静片刻,叹了口气,又浅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许师妹,瘦了好多。”
许之遥喉咙间一哽,眼睛也开始发酸,可很快咽下了心底涌出的委屈,同样也笑了笑道:“已经过去了。琼玉师姐,好久不见。”
“是呀,好久不见。”一见她笑,琼玉反而愈发有些不忍,轻轻替她顺着发丝,眼底似有无限柔光。
以前还在清仪山时,琼玉就是对她最为照顾和关心的人。
经历过那样的遭遇后,许之遥愈发体会到这份情谊多值得珍惜。
心底的郁结也被慢慢抚平,她温顺地蹭了蹭对方的手心,直到一旁那人莫名其妙地冷哼了一声,言辞讥诮。
“姐姐倒记挂她,谁知道她心里是不是骂着我俩回来碍了她们的事?”
郁惊雁意有所指,余光还瞥了眼许之遥不知何时被咬得有些肿破的嘴唇,存心挖苦。
许之遥顿时憋红了脸,刚想辩解什么,魏子霜在这时拉住了她的手臂。
“师姐?”
察觉出对方身上的寒意,虽然不是冲着她而来,许之遥也还是下意识哆嗦了一下,神色也变得小心起来。
郁惊雁挑了挑眉,却是不怕。
“嗯?什么意思?难道你一来,我跟小教主说两句话都不成?”
“阿雁。”琼玉见氛围不对,知道放任两人对峙下去只会让许之遥遭殃,及时拦住。
许之遥也不安地重新拉了拉魏子霜的手,向来都有些害怕她这副模样。
直到魏子霜慢慢平复下来,没有再搭理郁惊雁。
“姐姐,我说着玩呢。”郁惊雁朝琼玉扮起无辜,眼底笑意却还没有消散,甚至得寸进尺地央求起来,“留在这也是讨嫌,沉酒那边准备得应该差不多了,姐姐来帮帮我可好?”
“……也好。”琼玉料到自己若是不答应,她难免还会找两个师妹的麻烦,无奈叹了口气,才看向两人,“许师妹,魏师妹,今天太晚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吧。”
“好、好的。”许之遥倒是没想到这次郁惊雁这么容易就放过作弄人取乐的机会,悄悄松了一口气,谁知又被看了去。
“差点忘了,小教主。”
郁惊雁笑眯眯地又开始给她挖坑。
“这两个月辛苦你了,又是对付那些正道修士,又是修复七魄阵的,等我身上的毒压制了,再来找你交接。”
许之遥脸色顿时白了一瞬,意识到这人是故意在魏子霜面前说这种含糊不清的话,于是连忙去看她的神色,只怕会被误会了去。
可魏子霜一言不发,直到两人已经离开,也没能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情绪变化。
“师姐……”许之遥苦思片刻,这才试探性地问了问,“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从清仪山往魔域来,路途遥远,多半很疲乏,何况魏子霜……连修为也没有了,难怪没有看见她的本命剑寒离。
主动牵着她坐到桌前,又一瘸一拐地去把烛台点上,屋内明亮了些。
见魏子霜没有动,许之遥犹豫片刻,才问道:“师姐、不喜欢吃这些吗?”
魔域的饭食都算不上精致,只是能为填饱肚子,沉酒准备的已经算是不差的了。
她知道魏子霜从前是辟谷的,也从没有馋嘴的坏习惯,所以难免觉得有些歉意。
魏子霜却摇了摇头:“你呢?”
“我?”许之遥笑了笑,如实回答,“我很久没吃过东西了,要不是没有灵气,连辟谷丹都会炼了。师姐既然现在有伤,就先不要辟谷了,这里毕竟是魔域,还是吃点吧。”
魏子霜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着,终于还是接过了碗。
许之遥总算安心了一点,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又开口道:“那个,师姐……我现在虽然是在帮阿雁的忙,但是、也没有伤害过无辜的人。”
她素来知道魏子霜对正魔两道的态度,怕郁惊雁的话会让自己被误会。
可魏子霜默然片刻,没有多问,只回道:“我信你。”
许之遥闻言,一时欣喜,可很快又望见她眼底的暗色,于是喉间一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片刻前的疏离感又回来了,踌躇着,只得乖乖在旁边等待。
魏子霜吃得很少,只一会儿就放下了筷子,抬眼便看到许之遥一副苦恼的模样。
“……”她安静许久,这才出声打破了这样沉默的氛围,“刚刚的事,抱歉。”
“啊?”许之遥愣了一愣,又连忙摆手,“不、不用跟我道歉的,我没有怪师姐,只是没反应过来而已。”
她没想到魏子霜一直在纠结方才的无心之举,转而又庆幸只是如此,想了想,便转移起话题。
“师姐,要不……晚上你住在我的房间吧,有浴房,而且通风也好。”
因为动了点小心思,她也不提让魏子霜住在这里,自己又要住哪儿,只是眼巴巴瞧着对方脸上神色,一双桃花眸里难得有了神采,忐忑和期待藏也藏不住。
她想,倘若看到魏子霜皱了一下眉,就立即说自己要去客房睡,也不至于被拒绝了太过难堪。
可魏子霜只是安静片刻,就点了头:“好。”
“?!”许之遥不曾料到她答应得这么容易,咽了咽口水,反倒紧张起来,有些结巴,“那、那我去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魏子霜抿了抿唇,抬眸看了过来。
“我,我不是在想别的,真的只是想收拾一下房间,准备沐浴的热水之类而已……”
许之遥耳尖染得通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胡说什么,越讲越觉得不对,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又怕被看破了心思,慌忙躲闪。
“师姐先休息一会儿吧,等会我喊你就好。”
说罢,匆匆逃离,险些又被绊倒。
魔域不适合植株和活物生长,可沉寂在此多年的死气却造就了这里独特的地貌。
岩石与矿物众多,却又不同于一般的荒漠,常年笼罩在魔气之下,没有太阳,气候也就稳定,平日里沙尘不多,侵蚀和风化都不严重,即便地面难存水,地下的水却还富足,故而虽然人丁不旺,建筑并不落后,沐浴也就不成问题。
许之遥只是记挂着魏子霜怕冷,主动央求着先洗了,又替她重新收拾好,自己才回了卧房,乖乖坐在床边等待。
从很久之前,她就没有了夜间吹灯的习惯,烛台上的火苗本是能一夜燃到天亮的,如今却只留了很短的一小截,很快就要烧尽了。
呆望了一会儿,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抬手嗅了嗅自己的袖口。
是刚沐浴过后的香气。魏子霜应该不会讨厌。
……不对。
为什么有心情想这个。
许之遥赶紧拍了拍脑袋,驱逐掉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
偏偏这时手又被捉住,阻止了她的动作。
抬眼看去,才发现魏子霜不知何时也出来了,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墨发也披散着。
“师姐。”她傻了一下,赶紧习惯性地躲到了里侧,给魏子霜腾了位置。
这串动作过于行云流水,连魏子霜见了,都怔了怔,片刻才反应过来,默然躺到她身边。
感受到压到身侧的重量和鼻尖萦绕的清香,许之遥赶紧偷偷按住自己胸口,唯恐心跳声被轻易发现。
太安静了,衬得她好像有一点傻。
“师姐……”
终于忍不住又轻唤了一声,她其实丝毫睡意也没有,许多话堵在胸口,却吐露不出。
“怎么了?”
魏子霜的声音照旧清清冷冷的,很好听,只是很难辨出其中的情绪。
于是许之遥哽了一下,嗫嚅着回道:“没什么。”
并不是没什么。
心好像在被看不见的小虫子啃噬着,有点疼,她想靠向身侧的人,寻求熟悉的安慰,可做不到,只能默默忍耐着,任由屋内的烛光晃荡、减弱,直至将要熄灭。
太久不敢动,身子也缩得很难受,她确认不了魏子霜是不是已经睡了,下意识想调整一下,却无意间碰到对方凉滑的手臂。
“对、对不起。”
许之遥缩了回来,声音微不可闻,怕会吵到魏子霜,即便知道她其实也还没有睡。
可是姿势也还是没有调整好,本来就刻意想和她保持一点点距离,能躺的地方也就很小一片,这么僵下去,今晚能不能睡先不说,明早起来是一定要吃苦头的。
于是犹豫半天,还是鼓起勇气,极其小心地动作着,谁知天不遂愿,在沉静和黑暗中接二连三地误碰到身边的人后,没等她说什么,愈发清醒的许之遥自己先放弃挣扎了。
“我,要不去客房睡吧。”
她声音委屈着,知道自己笨拙,也只想被责怪之前保留一点点颜面,于是放轻动作想先起身。
不料下一瞬,一直安静着的魏子霜却翻过身,没等她反应过来,便用手臂环在了她的腰肢,将她轻轻压住。
“就这样。”
清悦平静的嗓音好像就在耳畔响起。
许之遥心脏好像骤停了一瞬,脑袋里也一片空白,紧接着,胸膛便似有鼓擂。
她不知道魏子霜在做什么,只是感到自己被异样的柔软笼罩着,贴身传来微凉的、独属于某人的温度,还有熟悉而难以忘怀的清苦香气,都在迟缓的呼吸中裹挟而来。
她几乎要遗忘了一切,惶然睁圆了一双桃花眼,脑袋里空荡荡的,心却要被什么填满了似的,于是偏过脸,声音轻颤着。
“魏子霜?”
没有答复,回应她的,是缠绵到近乎有些急切的吻,将没能宣之于口的话语和思念,悉数封堵在唇齿之间。
许之遥没有反抗,只是乖顺地承受着,情动之时,习惯性地去勾魏子霜的手指,想要先替她暖一暖过分冰凉的手。
可是却在她的指节上触碰到异样的硬物。
是枚戒指。
没有闲暇去看,许之遥便用指腹摩挲着,上面刻着纹路,和之前自己在清仪山时戴着的那枚好像。
她已经没有余力去思索,任由魏子霜褪下戒指,慢慢重新套在她的手指上,似乎有气息拂在耳边。
“还给你。我戴着,不方便。”
“……?”
许之遥愣了一下,来不及相问,那阵清香已经重新覆来,未尽的话便被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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