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张传音符，就已将十多天前清仪山发生的一切披露得差不多了。
郁惊雁并不感到讶异，反倒还觉得太慢了些。
许之遥则看了半天，还有些发愣，默默捏紧符纸的纸脚。
曾在清仪山遭受的那些迫害好像还历历在目，转眼间就得知罪魁祸首的司徒贡已经将近垮台，总有种并不真实的感觉。
……反正也与她无关了。
“这么说，师姐是不是也没有必要再四处躲逃了？”
她知道了魏子霜的情况，心中难免不好过，这时便想起清仪山是有条件为经脉破碎的人修复经脉的。
“你看了半天就得出这个？”
郁惊雁看她的眼神满是嫌弃，末了还不忘提醒。
“再说，就算她走得了，你什么身份呀？乖乖留在这里，把七魄阵找全修好，一个司徒贡没了，还有幽玄影活得好好的呢。”
“……我知道。”许之遥没反驳，却耷拉着脑袋。
申兰志才刚看完手中的一张传音符，便大惊小怪地插嘴道：“喔，这么说，先前传言有个特别厉害的修士血洗了清仪山，说的就是少教主那个师姐？”
“你这又是从哪听来的？”郁惊雁像是觉得好笑。
“传言，传言嘛。”申兰志打了个哈哈，随即还不忘感慨，“这么厉害，现在没了修为，也真可惜，不然要是留在咱们魔域……”
“倒是个主意。”郁惊雁挑了挑眉，忽而看向许之遥，出言蛊惑起来，“小教主，那么想跟她呆在一起，我替你把人锁着留下来如何？”
“不行！”许之遥僵了僵，脸上难得有了细微的恼色，半天才恢复如常，补充道，“师姐平安无事就好，和我在不在一起……是次要的。”
说着，不知又是想起了什么，一双桃花眼黯淡了些。
“嗤，你这话留着跟你师姐说罢。”郁惊雁讥诮着，似乎格外不满于她这副犯着往上赶的表现，“何况，经脉能修复，内丹碎了，十个清仪山也救不回，你把你自己的给她不成？”
“可、可以吗？”许之遥居然当了真。
“可以啊，命都给她呗。”郁惊雁顺势挖苦起来。
许之遥哪能再听不出她的讥讽，一时也有点窘迫，可想到魏子霜以后可能再也无缘修炼，还是神色灰败起来。
“少教主，别垂头丧气啊。”
申兰志倒是机灵得很，如今也看出许之遥和那个正道的修士似乎关系匪浅，连忙出言安慰。
“等那些说什么诛魔的修士都退了，咱们溜去正道的地盘也会容易很多，想见个人还是很简单的。”
眼看许之遥还是闷闷不乐的，便干脆转移起话题。
“半个月后是咱们魔域的秋祭，镇上的大家现在都盘算着过节呢。”
“秋祭？”许之遥拧起眉，有些困惑，“现在才几月？”
在魔域太久，她早就记不清时节了。
申兰志用手比了个六出来，又晃头晃脑地说道：“咱们魔域的秋祭是在秋初，好像比正道早些吧，还是前教主从那边带来的呢。”
对妄齐和幽怡夫妇俩，许之遥实在没有太多的记忆，可从小就在自己父母宠爱之下长大的经历还是教她天然就对他们抱了些莫名的好感。
说来忘忧镇镇名的由来，多半也是和他们有关。
许之遥已经想不起妄无心从前为什么那般坚定地觉得夫妇俩并没有死在那场诛魔会中。
比起如今近乎儿戏的所谓围剿，当年的诛魔是真切又惨烈的，两败俱伤，最终便是以魔道失去了教主夫妇、正道陨落了宗主和无数长老的结局收了场。
没想到十多年过去，秋祭却还是在忘忧镇保留了下来。
“这样啊……”
她还记得当初在清仪山时，就是在秋祭的集会上和魏子霜放了灯。
愿望，好像也没几个实现了的。
可细算来，似乎就是在那天，第一次察觉了自己对魏子霜的心意。
“郁护法之前不是在正道呆过一段时间吗，这次咱们可是打赢了，秋祭是不是可以弄得比他们那什么清仪山还盛些？”
申兰志似乎对这事兴致勃勃。
郁惊雁却扬了下眉，随即好似不以为意地轻笑了声：“就按从前的来吧，正道的秋祭嘛，我也看过了，没什么稀奇的。”
“真的假的？”申兰志啧啧感叹起来，“他们正道也不过如此嘛，那就听郁护法的，这次我也去镇上帮忙，不少人还不知道那群修士已经跑了呢。”
许之遥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听着，难得弯了弯嘴角。
“这些倒是无所谓，不过小教主，”郁惊雁话锋一转，重新看了过来，“我交代给你的事，你可还得做完。”
“我、我知道的。”许之遥答应得没什么底气，自从一心陪着魏子霜之后，七魄阵的事早就被耽误下了。
申兰志一听，唯恐又要给自己来事了，赶紧止住话头，找借口告了辞去，不等两人答应，就已经一溜烟钻出门了。
“那，我也先回去了。”许之遥想起魏子霜可能还在等着自己，在这里呆了太久，怕让她心急。
郁惊雁古怪地哼了一声，身子又尚未完全恢复过来，意气懒懒的，加上似乎还在盘算着什么，微眯着眼，倒也没再拦着。
虽然一条腿落下残疾，没法奔跑和跳动，可行走却并非多么艰难，倘若拄着杖，便基本能跟上常人的步伐。
许之遥一路走回东院，不曾料到一眼望见花圃旁那道身影，愣了一愣，才赶紧迎了过去。
“师姐，你……”
她欲言又止，似乎完全没想到魏子霜会站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
魏子霜只是垂了垂眼帘，回道：“没有一直在等，和琼玉说了会话，她才走不久。”
“那我们进去吧。”许之遥有些内疚，连忙陪着一起回了房间。
在帮郁惊雁守住魔域的这两个月，其实也一直寻找着那七座妄齐留下的七魄阵。
之所以想找到和修复那几座阵，并不是说没法再造出同样的出来，只是多半是它们的位置都比较特殊。
许之遥住在院子里已经很久，书房中的书已经翻遍了，没找到七魄阵的阵图或书籍，也就无从研究出那七座阵究竟有什么玄机。
她所知道的只有构阵之法，饶是如此，当年的妄无心也靠着这点术法改造出了足以屠灭一整座城的绝生阵。
有这层关系在，许之遥很不愿意当着魏子霜的面摆弄七魄阵的图纸，只安安静静坐在桌前，画些无关紧要的符。
虽然身上没有了灵气，符的画法还是存在了脑子里，她闲时会画些这种杂七杂八的符，攒的多了，就交给申兰志，那些魔修或者凡众学会之后，其实寻常生活里也会方便很多。
可魏子霜不一样，在清仪山所修习的一切，不论是剑法还是阵术，都是精于攻战的，一旦失了内力，便如无异于断手断脚。
许之遥画着符，却并不怎么聚精会神，反倒能感到身边的人默默在看着自己。
“师姐……”她抬起笔，仰脸看了过来，还没想好要怎么说想邀请对方一起去镇上秋祭的事，更没想好之后彼此是继续一起留在魔域，还是等待清仪山的事情平复之后，就要分道扬镳。
思及至此，目光就挪不开了。
也许是平日里的表情太少太少的缘故，她鲜少能从魏子霜脸上看出什么情绪，何况是那双如今深邃得望不到底的眸子。
魏子霜本来就沉默寡言的，也不怎么喜欢笑，明明五官生得精致好看，许之遥记得最深刻的却是她常常皱着眉时的样子。
似乎看得太久了些，魏子霜错开了视线。
“不画了吗？”
“不、不画了。”
许之遥支吾片刻，心下起意，于是轻轻扯住身边人的衣袖。
余光瞥见魏子霜总佩在腰间的翠玉，因为一直用灵气护着的缘故，即便她本人负了重伤，玉仍是丝毫无损。
只是魔域中的死气太重，待在这里久了，连这块翠绿也像被红雾蒙上一层薄尘，黯淡了许多。
她知道她的魏子霜注定不会长留在这片难以孕育希望的土地。
“半个月后，是忘忧镇的秋祭，师姐，可以陪我一起看看吗？”
许之遥终于下了决心，小声央求起来。
魏子霜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瞳仁中倒映着她的面容，许久，才回答了一个字：“好。”
许之遥心跳兀然加快了一拍，明明已经得到回复，还是不愿意松开手中的那截衣袖。
魏子霜看她的眼神也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深藏在那双眼底的，是教许之遥有些不安的情绪，每每被这样望着时，会觉得自己被一种深邃和庞大笼罩着，就要陷在她眸中的那片潭水中，无法呼吸。
明明她们应该是相互喜欢着的才对，可……
许之遥有点想不明白。
这是一个巨大的矛盾，像一个污浊的泡泡，在彼此之间黏糊糊地膨胀，要是贸然戳破的话，一定会糟糕得一塌糊涂。
出神之时，却看见魏子霜注视着她的眸子里已经开始悄然涌动起某种情绪。
她们本就都是不喜吵闹的人，一个冷淡沉默，一个又内敛温顺，相处起来时，舒适的安静胜过多余的言语，一旦习惯了，往往只消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彼此的心意。
……许之遥现在宁愿看不懂。
下意识想逃开，却已经被封住了退路，于是稍稍僵了僵，终于意识到这次多半也是躲不掉了，便一声不吭地主动起身，然后小心又讨好地亲了亲那瓣薄唇。
没关系。她总有一天要戳破那个污浊的泡泡，也要戳破魏子霜的所有盘算和心思。
只是不是现在。
这样想着，便任由魏子霜慢慢按住自己的手，渐落得下风，虽然无暇思索，却能感到因为紧张而被攥在手心里的笔杆在一点点被抽出，身子也随之瘫软下来。
许之遥耳尖红得似会滴血，料到接下来大概自己又要不好过，可没有选择，唯一能做的，只是在理智彻底被吞没之前，胡乱摸索着先将桌旁还半开的窗户阖上。
数学已经把我头发算掉了，梦里都是函数，张牙舞爪，很不友善，害得我失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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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